爱情试验 第77章

小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韩松给她道了晚安，她也回了安。 然后她给程宇发：晚安。 片刻程宇也回道：安。 她听到阳台门外的呼呼风声，猜想明天也许会降温。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房间里静悄悄，也是黑洞洞的，同寝的人都已经睡了，头旁的王珊珊已经发出轻微鼾声。 小乖拿出耳机和手机，开始听收音机，十点半时，有个夜色阑珊的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微沙低沉，很适合这暗黑如墨的环境。 “……有人问，什么是爱情？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记得我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但又不是很凶，因为最后总会有人妥协说，好了好了，我错了。就这样，他们一直吵一直吵，吵到了七十岁，吵到父亲住院病危。父亲临走时，母亲在身边，他就拉着母亲的手，眼睛瞪着母亲，喉咙呃呃有声，却始终说不出话来。母亲就嗔骂，有什么你就说，你这样谁听了不难受，整天就知道抽烟抽烟，都劝了几十年还是不听，现在倒好，躺倒这来了，后悔了吧？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父亲就渐渐平静下来，看着母亲，眼里竟还有了笑意。母亲骂着骂着眼泪就出来了，父亲颤颤巍巍伸手，帮母亲擦掉眼泪，含糊不清呢喃地骂，死老婆子……” “……父亲走后，母亲一个人住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们给她请的保姆都待不长，问原因才说是老太太喜欢骂人。我们就回去劝她，她只是听着，最后叹口气，看着父亲的照片，说，你爸走后，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了。我们都没敢说话，然后母亲又咬牙切齿道，个死老头子，自己一走倒好，临了还有人陪着骂骂，我呢，连个拌嘴的人都没有，怎么闭得上眼……” “……现在，我们几个每周都回去，故意做错些事，让母亲骂骂，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像父亲在时那样地活下去。在母亲和父亲眼里，吵架，或许就是两人的爱情……” 小乖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嗅到淡淡的苦涩，在主持人暗哑的声音中，像一勺白糖，洒在满满的咖啡里。 “……在你们的心里，爱情是什么呢？哪两个字能概括出爱情的所有含义呢……？主持人在夜色中诱惑着，像童话里偷梦的夜游神。 小乖闭着的眼睛渗出泪来，顺着脸颊流到耳窝，汇成一股冰凉。 “程宇……”她轻轻念出声来，只是谁也没听见。 就像她耳机里的故事，除了她自己，谁也没听见。 韩松是走读生，起得比住宿生要早，因为他要走一段路才到学校。 他起床刷了牙，洗完脸，估摸着时间，随后给小乖发：起床喽起床喽，早安我的小姐。 小乖回了个笑脸符号。 韩松就心满意足地坐下吃早饭，飞快地完成后，抓了两袋奶挎上书包就跑出去，哪管身后妈妈在喊刚吃饱走慢点儿。 从韩松家到他现在这个学校，大概要走一千五百米。 在一千五百米的路程上遇见一个熟人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所以韩松就遇到了。 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韩哥。” 这还是他在珊瑚国中的称呼，到了城南一中大家都是叫他“松哥”，现在他已经习惯，所以突然听到这句“韩哥”，不由一愣，然后才停下来，转过身。 他看到夏灵灵在身后。 “哦，早啊。”韩松牵出一抹笑，打个招呼。 “你也不晚啊。”夏灵灵调皮地回敬，快走几步，赶上韩松的脚步，“记得以前在国中你也没这么早起过。” “咳……”韩松摸了下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现在不是高二了嘛，马上要期末考了，不努力怎么成？”韩松终于找到合适的回答，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也是，确实该认真学习了。”夏灵灵点点头，“以前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做了太多的荒唐事，现在想想挺傻的。” 韩松没有说话，从家里带出来的奶是热过的，现在放在口袋里，用手揉捏着，确实很舒服。 只是眼前的这一千五百米是多么漫长。 夏灵灵低着头，踢踏着向前走，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韩松余光看见她，脑子里就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不能说自己不恨她，面对这种步步算计的女人谁也不会有好感；也不能说自己恨她，之前的自己看到她心里只有厌恶，只想离得越远越好。当他踏进教室看见这个人坐在自己右后桌冲自己小时，心里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阴魂不散”这个成语。 只是没想到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她并没有主动接近自己，每次遇上只是礼貌性地打打招呼，随后擦肩而过，好像在国中的那个千娇百媚颐指气使对自己千追万堵不择手段的大小姐不是眼前这个人。 韩松不敢相信她在短短几个月里突然转性了，又想相信她转性了，不然，这个女人就实在太可怕。 “韩哥。”夏灵灵轻轻地说，打破了韩松的胡思乱想，“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有多蠢……” “啊……”韩松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只是直视着前方路边的馄饨摊子，还有八百米。 “我知道这些事对你造成很大的影响……”夏灵灵略微提高了声音，然后又不自主地低了下去。 “嗯哼。”韩松努力朝前走着，他实在怕应付这种事情，这种场面他应付不过来，他只想摆脱。前面出现一家移动营业厅，还有五百米。 “也知道这些事给小乖带来许多麻烦……”夏灵灵看了一眼韩松，一咬牙又说出一句。 “哦……”韩松忍不住瞥她一眼，脚下却依然没有停。现在还有三百米了，前面的小饭馆已经开门，小夫妻两个正在忙活。 “可每个人都会犯错，人都不是生下来什么都明白，只有犯错他们才会意识到错误，才会知道什么是正确，才会真正学会长大，不是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吗……”夏灵灵渐渐跟不上韩松的脚步，开始跑起来，并看着韩松急切地说着。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犯和你同样的错，有些错犯了就不可弥补，世界这么大并不是每个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韩松也跑起来，现在还有一百米，路旁边的书店也已经开门，老板正站在玻璃门里看着他们。 “我愿意为我犯的错道歉，我愿意向芮小乖赔罪。只是这样那些事就会改变吗？不会！发生的就已经发生了，它们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愿或心情改变。我们只能选择去接受它，去包容它，去忘记它，等待时间将它们封存，而不是总是记在心里，我愿意去弥补我的罪，我不想失去任何朋友……韩松！” 韩松努力地朝前跑着，粗重的喘息声提醒他这个身体该锻炼锻炼了，然后就听到身后夏灵灵撕心裂肺的呼号。 韩松停下来，喘着气回过头去看。 夏灵灵跪坐在地上，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垫在身底，头发已经快散开，泪流满面。周围经过的学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韩松……”她哭着说，“我真的知道错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原谅我吗？” 韩松抬头看看校门，南城一中几个字闪闪发光。他叹口气。 “我原谅你了。”他说，“不过小乖我做不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