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云 第17章　　

杨举初来乍到，更是在此求学！便不敢托大，主动提着箱子迎了上去。 待来人走近后，抢着搭话道︰“长官可是孙秘书否？” 来人见杨举身姿挺拔且英武有礼！便心生好感道︰“不错，你就是山西杨举？” 杨举道︰“正是学生。此番冒昧来访，有劳孙秘书大驾亲至了！学生在此谢过长官了。” 孙秘书面露笑容微微顿首道︰“随我进来。”说完便率先带路前行。 一路向内走去，只见校内多为黑褐色双层木混砖瓦结构楼舍。窗户明亮门柱洁净一尘不染！在大块石砖所铺设的地面映衬下，虽楼舍不高但显庄严肃穆！虽装设不华但感深厚凝重！尤其是院中的一株株参天古树，长的是茂盛葱郁遮天蔽日！盘根错节苍劲有力！置身于此，不禁使人肃然起敬心生畏仰！ 穿过数排楼舍，转角进入一排屋舍。登梯上楼走入回廊，第四间门外赫然悬挂着书有政治部主任的木牌。 孙秘书停于此门外，高喊︰“报告”！ 随着门内一声低沉的进来声，孙秘书便推门引着杨举走了进去。 进门后孙秘书给坐在桌后的长官敬礼道︰“报告，杨举带到。”说罢便关门出去了。 但见桌后所坐之人着一身少将戎装，头发梳理整齐一丝不乱！举止娴雅气度不凡！此刻正上下打量着杨举，态度上看不出喜恶。 杨举也想学孙秘书那样，给人家行个军礼，但想此刻自己还未成军人，再说也怕依葫芦画瓢有所差池！故还是双手抱拳向此人行礼道︰“学生山西杨举，拜见黄主任。”说罢便深深一揖。 黄珍吾把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于腹前开口道︰“你就是杨举？日前秀芳兄在电话里，向我极力推荐于你！言尔胸藏浩然正气，身怀显赫技艺！且胆识过人又文采出众！居然一枪一马从日本关东军特工的手上，将他的参谋长给救了下来！说你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今日一见怎觉不过如此啊？” 听黄珍吾此言，杨举便在脑中飞快的计算着事态。 按说以马占山对大哥韩东哲的器重，断然不会随便找个不可靠之人，打发应付自己！但此间这个黄主任却为何会有言于此呢？ 电光火石之间已有晰断！便道︰“回黄主任的话，学生自幼年起，便拜读圣贤苦修汉儒。生平常得先生家严，教诲孔孟之道。故，不敢言勇！想必是马司令对其韩参谋长器重有加，感念学生在无意间施以举手之援，误撞之下凑巧帮了他的爱将一把。故才会对学生另眼相待过分抬爱！一切之中冥冥自有定数，实乃天佑英豪保我国栋！学生断是不敢贪此天功的！至于正义之气，学生还是略有一些的，但‘过人’，‘了得’之说，学生是万万不敢领受的！”说完便面带恭笑，对黄珍吾温温而视。 听杨举说罢，黄珍吾暗自佩服杨举果然文采了得！轻描淡写的一席话，看似谦虚有度处世中庸，且不贪功赏！把自己适前之言，全盘滴水不漏的都给顶了回去！但其言道自幼便苦读圣贤，且家风严谨！那就是说他的确如马占山所言，学识渊博且文采出众！家风严谨，说明他气度宽宏荣辱不惊！自是并不在乎自己对他的看法了！如此一来，自己倒脱不了这妒才的嫌疑了！他又说是在无意间施以举手之援！那就分明是在显示自己胆识过人且枪马出众！最后一句天佑英豪，又把他的纵情不羁骄傲自负，给掩盖了个一干二净！ 想到这儿，黄珍吾不禁暗自感慨，马占山先前说其人才了得，自己也认为是马占山感念其对自己部下的救命之恩，故夸大其词过于推崇！又见其钻营党内要人之门路，分明是已误了报考期限，却不惜打通关节也要往里混！虽顾忌军中大将马占山的势力，和其年长自己十五光阴的旧谊情面，不好推之！但在心里便早已认定，杨举乃投机倒把的攀附之徒！故之前才有对杨举的如此态度！但此番一见，杨举英姿拔硕神采飘逸！与南方小儿实在大为不同！遂已心生好感！且其谈吐不凡，字字严谨彻理！句句精准珠玑，令人无从反之！加之先前事迹，果然是文韬武略绝代风华！更难得的是，此子虽出身于民间，但置身于自己这个将军面前，却气宇轩昂恭弛有度！丝丝散发着朦胧贵族之气！令自己这个豪室出身，顶着海外校长，报社记者、归国华侨、粤军高官、黄埔一期元老等多项头饺的将军，也颇感自愧不如！ 黄珍吾想到这儿不禁呵道“好”！而后将身子离开椅背，至双臂于桌上道︰“年轻人持功不傲恃才不骄，且能收心摄性法度有理，实为难得！ 说罢又放低声音道︰“年轻人，我忠告你一句，尔需记得才好！势不可使尽，才不可用尽！尽，则人亡！” 杨举思算瞬间道︰“学生年轻浮狂刁营言词，还望先生海涵教诲！” 黄珍吾道︰“如何不称我为主任了，而唤先生乎？” 杨举道︰“主任便是长官，长官如何能如此用心良苦？只有先生才可淳淳教诲感渡学生！” 黄珍吾听杨举此言，颇为欣赏喜爱道︰“天分过人孺子可教，他日必成大器！定为黄埔英杰是也！” “学生感念先生收录之恩！定当严修苦学，报效国家！不敢负先生厚望！”见黄珍吾真心待己，杨举便心存感念礼敬有加。 黄珍吾暗想︰“说你天分过人，你未免也转的太快了一点儿吧？既然你已谢了我的收录之恩，那我便没有再把你拒之门外的道理了。” 想罢一笑而逝，正色道︰“现在是黄埔第七期培训之中，距录用期结束，转为正式学员还有两月时间。你不是国民党员，按道理你是没资格报考黄埔的！现在也就不提了。但你必须立刻入党！你有什么问题吗？” 杨举道︰“学生也非常认同孙文先生的“三民主义”愿意即刻入党！” 黄珍吾点点头道︰“那我会尽快安排人，把入党申请手续交给你。另外此期共分步兵、骑兵、炮兵、工兵、辎重兵五科，不知你要报考哪科啊？” 关于这点，早先杨举与大哥韩东哲早就商议有定，于是毫不思索道︰“步兵科。” 黄珍吾显的颇为费心道︰“报考步兵专业者人数众多。” 想了一下后道︰“我把你安排进步兵第四中队，那里的中校教官左启凯，是个非常不错的教官。说完后拿起桌上的电话，传唤孙秘书进来。 放下电话后，黄珍吾看着杨举道︰“等会儿我叫孙秘书带你下去安排一切，你有什么事儿可以随时来找我。”话刚说完，孙秘书便报告进来了。 “带他去总务科找卢主任办理入学手续，把他编进步兵大队第四中队。我跟卢主任打过招呼了，你只管带他前往就是了。顺便告诉卢主任，教授部那里我会去妥善运作，叫他放心。陪着他办完手续后把他送进宿舍再回来。”黄珍吾说完后便起身从旁边的衣架上摘帽子，看样子也要出门。 孙秘书听完后回复了一声是，便带杨举出去了。杨举则在出门之际忙恭声道︰“黄主任学生告辞了。”说罢便想，黄主任该不是为了我的事儿，这就要去教授部了吧！ 接下来的事儿，由于有了黄珍吾的运作，一切都显的顺理成章极为简便。随着长洲岛海潮的一次次涨退，杨举深感自己对于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选择，正确无误！这里生活紧张而简单，每日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射向屋檐时，便开始了一天的训练与学习。每当晚霞洒满整个海滩时，杨举才可望着天边璀璨瑰丽，妖娆妩媚的满穹橘红，遥思着家乡的一众至亲及媳妇佩云。回忆着过去那属于自己的过去。 杨举初来乍到，虽日子沉闷多感不适！但每日之所学，却均令杨举感慨颇深！ 最初杨举以为，此番也未必可以学到什么新鲜玩意儿！自己来报考黄埔，只为抗日保国！军校所授之课，不过为弓马刀剑，还不是早在胸中？ 但几月下来，杨举则认识到，自己从前所感实为井底之蛙！ 这军校里，从教官到学员，若单论开枪射击，怕还真未可找到与之敌手！但当教官每每讲到作战部署，地形勘察，战壕布置，火力配备，侦察情报，撤退掩护等一系列军事专业时，杨举都深感大开眼界！ 杨举想，怪不得土匪干不过正规军呢！像袁十三那样的乌合之众，怕是上千人凑在一块儿，也挡不住正规军一个连的几次进攻！ 杨举虽然喜欢此间所学，但却从未像一众同学般刻苦勤奋。因为他不知该为何而勤奋！亦不知该为何而刻苦！ 每日教官所授之课，杨举必专心听之。每听之时，思绪便随着教官的讲授，飘到了那烽火连天的战场之上！ 当教官讲授如何勘测地形时，杨举眼前的教室，仿佛就变成了平原丘壑高山峻岭！ 每当教官讲授兵力布置火力配备时，杨举眼前的一个个同学，仿佛就变成了他杨举手下的士兵！而一把把桌椅，仿佛就变成了一挺挺轻重机枪！都真山真水的，把人和枪摆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当教官讲授如何进行阵地阻击时，杨举的脑海里，立刻就把黄埔军校作为一个此时需要坚守的阵地！设想若敌人此刻进攻军校，自己该在哪个位置设立第一道火力防线！该在哪里设置隐蔽火力点！该如何突击敌人后方阵地！该如何配置轻重火力！ 但每每此时，杨举总忘不了顺便考虑一下，万一守不住，该如何指挥撤退逃命！甚至以后每当有此假设之时，杨举必先想逃跑路线，和撤退策略！ 杨举曾想，自己这个性格是不是不适合当一个铁血军人！但细想之下认为，不留后路只管玩儿命的人才不适合当兵！更不适合当一名指挥官！只适合当一只笼子里的斗鸡！ 有此天赋，杨举自是不必像同学般，走读、卧念、餐画、寝语般的出傻力了！ 教官常看到杨举在课堂上，闭着眼楮靠在椅子上，抬着头出神！大呵之余，见杨举被叫起后，却回答的头头是道精辟绝伦！只是好像跟自己教的不大一样！但细想之下，似乎比之自己所授，更加实际巧妙！于是在课下，常看着德国柏林军事学校编写的军事教材感慨︰“这德国佬该不是在晃点咱们吧！” 教官想归想，但还是每日照着德国人的教材在授课，只是再也不敢打扰闭目神游的杨举了！ 杨举在来广州之前，从未见过大海！他第一次看到那浩瀚的汪洋，就被它一望无际的辽阔所叹服！被它波涛汹涌的气势所臣服！被它碧波暗涌的宁静所折服！ 杨举每日黄昏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海边的礁石上，静静的望着海天成一色的绚烂瑰丽！思绪随着翻腾的浪花飘向远方。 黄埔有明文规定，在校生未得命令差遣，均不得私自出校！违令者重处！但校舍后院外便紧邻大海，故杨举每每出门看海极为方便。因为杨举只花费了十几块儿银元，守后门的几班儿哨兵便从此见了杨举后，个个都以长官称呼！进出敬礼！只求如若东窗事发，就说乃自行翻墙而出便可！ 至于杨举宿舍的另外九名同舍，则个个对其这个爱好心知肚明！但从无一告发！ 时下国内时局动荡经济不振，校内伙食令杨举这样，吃惯山珍海味儿的大家富少，实在是不敢恭维！故，杨举每每外出，常携得美味佳肴带回！一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莫要被谁坏了自己的这份情趣！二来，大家同为年轻人，凑在一起同食尽兴！如此一来杨举的这份情趣，在一年之中，竟从未被教官发现！这样一来，同时也硬是给校外的一个小饭馆儿，带来了一年的意外之财！ 杨举临毕业之际，曾到此小饭馆邀其同舍一聚。席罢饭馆老板夫妻两口，感其杨举这一年来对自己小店儿的赏光照顾，一同出来向杨举鞠躬致谢！ 老板言道︰“杨长官，您可知这一年之中，您吃了小店儿多少只鸡吗？” 杨举摇头微笑示意不知。 老板笑道︰“小人有日间流水账目所记，杨长官您一年之中惠顾了小店儿二百七十回！光炖鸡一项，您就从小店儿买走了一千零二十四只！这一年之中，小人硬是把这方圆十里农户所养之鸡，全给收到小人店中，给杨长官您炖了！杨长官之举真可谓是惠泽乡里啊！今日杨长官临别在即，小人夫妇就代乡里给杨长官鞠躬致谢了！” 杨举和同舍学友平日里只是吃鸡，却从未如此计算过。当时一听也都是同时一愣，没想到竟然吃了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