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妍 第一十四章

所以说，她是个学起来比谁都疯，玩起来又比谁都精的家伙。耶鲁那帮闷骚自恋的家伙爱的就是这个，一个个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哪儿会排斥？比如那次圣诞舞会，她戴着墨镜穿着大蝴蝶结的连衣裙安静地站在场边，纤细的亚洲身材照样吸引了大批男同学络绎不绝地上前相邀。不过她的语障在交往的时候确实是个问题，所以那天她只待了半场，跳了两支舞之后就提前离开，而等他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她影子。 他当然很好奇这个学术疯子毕业后到底会做些什么事。后来很意外也很理所当然地听说她毕业后去周游世界了，大学同学偶尔还能收到她从世界上某个犄角旮旯寄来的信或明信片，那他和她自然就再也不可能有交集。本来他以为这就算是结果，脑子里终于不再经常出现她瘦瘦的影子，谁知道为了给姑妈祝寿，他背着父母从美国逃回来，却在到达南京的第一天就见到了这个人，让他大大方方地一次看了个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守候。 落叶归根。 那一刻，脑子里固执地出现了这四个字，让他开始感慨中国的古人是何等的智慧：他哪里需要去四处寻找，原来只要回到她一定会来的地方，就一定能够守株待兔。 三十一、猛人 尹妍大大地惊讶了一番，试着和皇甫于飞讨论了学校的几个问题，见他果然是自己同学，倒也大为高兴，忍不住煞有介事地和他握了握手。 皇甫于飞受宠若惊，沈乐遥却看得咬牙切齿。至于皇甫慧，则笑眯眯地瞧着这三个人，老而欲俏的脸上云山雾罩。 总算一顿饭吃完，沈乐遥没想多待，早早和皇甫慧道了别，就拉着尹妍离开了。 回到市区，沈乐遥换了自己的车开上街，却没先回家，而是转头问道：“妍儿，陪我去坐会儿？” 尹妍笑笑点头，好奇地瞧着南京的街道。沈乐遥看看她的侧面，又不动声色地转过脸来继续开车，目光罕见地沉静。 因为讨厌皇甫于飞那个无处不在的跟班，沈乐遥挑了境酒吧。相对于明显小资过头的鹿鸣，他对于境粗糙却质朴大气的气氛更加偏爱。这家店是一个从河南来的乡下人开的，沈乐遥和他不算熟，点头之交，但欣赏他身上那种踏实的态度，少见外界传闻河南人身上的狡黠。到吧台点了杯酒，问尹妍，她只要了杯白水，两个人就朝楼上走去。意外的是在楼梯上居然和欧阳百里撞了个照面，沈乐遥视而不见地继续走自己的路，欧阳百里却带着醉意拦在他面前。 “沈乐遥，你他妈根本就配不上寒寒。”一开口，他就带了极为浓烈的挑衅之意。沈乐遥没傻到和一个醉鬼讲道理，把尹妍护到身后想绕过去。 欧阳百里今天真醉了，嘟嘟囔囔地再次堵了过来。“沈乐遥，你既然有寒寒了，把这小妞让给我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碰尹妍的脸。沈乐遥并没答话，脚尖微微转了转，很快把他胳膊别到自己手里，毫不客气地向后一送。欧阳百里没站稳，竟咕咚从楼梯上栽了下去。不过总共也就两级台阶，以他的身板儿也受不了什么伤，所以沈乐遥并不担心，拉着尹妍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试图尽快摆脱这个是非之地。 刚回到车边，忽然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响，几个人闷闷地冲他跑了过来。沈乐遥示意尹妍上车，自己则转身脱了上身西装搁在车顶，又扯了扯衣领，一言不发地盯紧了对面的人。 “给我上！谁他妈也别省力气，把这个小赤佬给我揍扁了！”欧阳百里歪歪扭扭地出现在酒吧门口，额头上还有点儿血迹，咬牙切齿地指挥众人。于是很快，这几个人就毫不迟疑地围了过来动手。 沈乐遥接过出手最早那人的拳头向上一掰，跟着也不去听他的惨叫，右脚已经踹到了旁边一人的腰里。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踉跄几步退了出去，蜷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很快，三下五除二，沈乐遥跨过最后一个倒地的家伙，直接冲欧阳百里走了过去。 那人酒醉未醒，当然更加不是他对手，被沈乐遥揪住了领子拎起来，听到他在自己耳边低声恶狠狠地开口：“以后敢再来烦我，小心你干妈也救不了你！” 欧阳百里被这句话吓得酒醒了八分，先是畏惧继而就是愤怒，一拳就砸了过去：“你敢威胁我？！” “丫的老子今儿还真就威胁你了，怎么着？！”沈乐遥从来都是吓人的主儿，哪儿被人吓过，所以闻言笑得更甚，同时随手把欧阳百里的拳头挡回去，松手让他坐到了地上。 欧阳百里暂时还没爬起来，沈乐遥正了正自己的领子转身要走。 刚转了半个身子，脸上忽然重重地挨了一拳。 沈乐遥站稳了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嘴角，还没回过神，就觉出领子被人揪住，肚子上被人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害得他差点儿把晚饭给吐出来。 这人够狠。 而且，速度够快，动作够准。 不过沈乐遥要是被人家两下就打趴下了，那他也不是国防大学最彪悍的打手出身了，所以，在对方左拳到达自己肋骨之前，他自然而然地向左一躲，继而右脚向后撤了半步，右拳就已经飞快地捅在了对面人的腰里，这才总算把自己给解救了出来。 他一边痛得呲牙，一边拉住跑到自己旁边来的尹妍急切地让她回车里去。尹妍并不听话，把他扶到一旁台阶上坐下，拿自己袖子仔细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看起来很不高兴。 沈乐遥恐怕别人拿她出气，忙把她扯到自己身后对面前那个出手生猛的家伙开口：“你今儿不就想教训爷吗？有本事全冲爷来！” 说实在的，当他看清楚那人体型之后，的确有点儿发愁：身高一米九，体重170以上，这个天儿只穿一件短袖，胳膊和胸前的肌肉黑黝黝地结实；奇怪的是他脚上也是一双黑面布鞋，腰里束着白带子。这人明显是练过的。从打扮和他刚才的那两招来看，这很可能就是欧阳家那个有名的保镖丁勇。听说这人是专供河南形意拳的，出手极为狠辣，是拿过那种全国民间大赛前三甲的人物；而且此人除了欧阳家的人六亲不认，死忠。 妈的，欧阳百里还真是做惯了少爷，出门连这人都带着，明显是有备而来嘛！沈乐遥有点儿后悔自己大意，但要他这会儿打电话找助手当然也不行：别说面子问题，就是他找了人来，谁打得过这个狠角色？自己还罢了，他这会儿真担心尹妍。今晚恐怕不能善了，她本来明天要走，他要是挂了彩，还怎么让她放心？况且欧阳百里那个混蛋要是敢对她…… 想到这里沈乐遥就觉出一股热气上头，咬牙就要站起来。不过他刚动一动，就觉出肩膀被人压了下来，吃惊抬头看时，竟然是这家境的东家，那个闷声不响的河南人。 “您歇着，我去瞅瞅。”那人话里的河南口音还比较明显，但眼神却很稳。沈乐遥不大知道他底细，但至少这会儿愿意相信这人够仗义，所以不愿他趟自己的浑水，真得罪了势力庞大的欧阳家，自己还有家世可以依靠还有后路可退，他可就一无所有了。 然而还不等他劝阻，那河南人就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对丁勇点了点头，直接用河南话开口：“这位大哥，本来这事儿也该不着俺管，不过咋说，这客人好歹是俺这儿老户，俺也不能看着他在自己门前出事儿。咱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您抬抬手，有啥要招呼的，尽管冲俺来。” 沈乐遥还就怕他代表示弱，这会儿听他这么说才算放心，然而也开始担心：这人看起来虽然不是弱不禁风，可也绝对不像是个练家子，哪儿会是丁大猛人的对手？！ 丁勇没想到他也是老乡，倒是多看了他一眼，跟着却冷冷道：“我不打无名氏，你挨不着。” 河南人却没后退的意思，反而笑道：“俺有名，姓宋，叫宋应凯。大哥姓啥？” 丁勇见他笑得老实，皱皱眉却没回答，而是看看沈乐遥，又回头对欧阳百里请示了一眼。欧阳百里没客气，狠狠做了个一刀切的动作。于是丁勇又转过头来偏偏脑袋：“让开。” 宋应凯却没动地方，笑得有点儿为难：“大哥，不是俺不让，实在……” 他还没说完，就见丁勇毫不客气地两步奔了上前，挥拳朝他左肩打了过来。 宋应凯的表现很让人意外：他不仅很利落地躲开了这一拳，同时脚步撤回去，还是站得四平八稳。沈乐遥这才仔细看了看他，似有所悟。 丁勇显然也没料到，不过很快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且动作也加快了不少。 他很稳。宋应凯也很稳。两个人再过了两招，宋应凯还是没有出手，但要躲开丁勇也变得很难了。最后，他刚朝右边避过他的拳头，背上忽然莫名其妙地一阵剧痛，竟然是那人飞快地变拳为掌，狠狠敲在了他背后。 不对！丁勇不止是练形意拳的！沈乐遥看得清楚，开始为宋应凯担心：这人可能以前也学过形意，所以知道路数；可丁勇如果不按形意出牌，那他就几乎没有胜算了。 这很明显。很快，宋应凯被丁勇一脚踹在台阶下，半天动弹不得。沈乐遥见状大怒，然而还没等他站起来，丁勇已经大步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就是一脚踹了过来。 沈乐遥佩服他动作这么灵活，且见他是先出脚，刚要去躲，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尹妍迅速伸手在丁大猛人脚踝飞快地一带一转，跟着竟然就见那前一刻恨不能气吞山河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猛人骤然间连退数步，差点儿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