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妍 第四十一章

尹妍有些纳闷儿。苏河图看看岳岚：“为什么还要提这件事？”岳岚一笑道：“咦，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没说会去告她。”苏河图少见地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事情都过去了，你真要旧事重提，也该换个时间。”岳岚被他噎了噎，勉强笑道：“谁说我要旧事重提了？就不能说我们俩有缘吗？你说是不是，小尹？” 尹妍听她叫自己小尹还挺奇怪的，苏河图转头很温和地对她说：“妍儿，去开车，别让姨妈等着了。” 两个人两辆车都消失在视野里，鲁枫把右胳膊放在自己的车顶上，笑了一笑：“后悔？可当初是你先玩儿暧昧，怨不得他也怨不得我。谁都看得出来他什么分量什么态度，就你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都差点儿不相信你那会儿能那么笨。不过呢……你也可以这么想，他到现在正眼都不看我一下，说不定也是因为对你也算旧情未了吧你说呢？毕竟，初恋嘛，人都……” 岳岚站在一旁看车库出口，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在鲁枫话没说完之前，她忽然很快转身坐进自己的车里，冷冰冰地和司机说了三个字：“回香山。” 车库里安静下来，鲁枫嘴角抽了一抽，右手握起来狠狠在车顶砸了一拳。 晚上尹妍就睡在沈家了，因为和鲁将军下完棋时间已经太晚，周若星没放她回去。第二天早上起床和鲁将军出去散步，回来发现居然是沈乐宣开的门。 “妍儿，最近好吗？”沈乐宣笑笑揉揉她头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尹妍点点头，被周若星叫去洗手吃饭。 尹妍还惦记着实验室的麻烦，吃过饭就要走，沈乐宣叫住她笑道：“妍儿，借光送我去市里好不好？我打车回来的。”周若星也一旁笑道：“这会儿正好叫不出车来，妍儿，送你哥哥去市里能打车的地方就行。” 尹妍很爽快地答应了，本来想把他送到地方，沈乐宣谢绝了她的好意，真的只到了她的公司。 尹妍还没有进实验室，就被鲁枫叫过去了。鲁枫待她很客气，甚至客气得有点儿过分。 “尹妍，我是想和你谈谈小邢的事。小邢这个月的实习期就满了，这段时间她的组长考察过她，小姑娘态度不错，这个值得表扬。不过现在公司暂时还不需要这么多人，可能还不能和她续签合同。实习工资我给她算正式员工的，再多加一个月，另外工作鉴定上我也会给她好评。你放心，我已经给她发过邮件解释了，她最迟明天离开，你看呢？” 尹妍很意外。她看过吴翔宇的事故报告，如果照他的写法，邢珊瑚的责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可能被判死刑。因为考虑到昨天吴翔宇跟自己说过邢珊瑚的家境，她就问了鲁枫一句：“我现在的项目人手还不够，中间换人不太方便，能不能让她先把这个项目做完？” 鲁枫有点儿为难，笑道：“这个……咱们部门还有不少经验更丰富的员工，你的工作还没有开始很久，看看能不能再找一个人？或者这样，你如果不满意，完全可以自己再找人，这事我全权交给你做主，你找好了公司就负责出钱，行吗？”说完，他不等尹妍开口，忙加上一句：“你别误会，不是我急着催她走，主要是我跟小邢谈过，她说她家里有些事，这两天必须走，所以……你看……” 他一边抱歉地笑一边摊手，尹妍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回到实验室才发现那三个人都在，邢珊瑚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哭了很久。吴翔宇一旁组装电路板，也是一个字不说；容笑则闷在自己电脑后头不露面。尹妍“问”邢珊瑚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意外的是邢珊瑚对她的态度很冷淡，只把一张表格丢过来让她签字。尹妍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不计较，很快签了字，看她搬着一个纸箱出门去了。 等门刚关，她在黑板上写了个问题，问吴翔宇和容笑有没有新的人选推荐。吴翔宇看了看没什么反应，而容笑有点儿心虚地笑笑，眼神飘忽，挠挠头说自己的朋友都是搞电脑的。尹妍没接着问，去自己电脑前坐了下来。不大一会儿邢珊瑚又回来了，一眼看见黑板上写着的问题，她竟一下将手里的文件夹摔在实验台上冲尹妍叫起来：“这样你心里就好过了是不是？” 这一叫完全出乎尹妍的意料，就站起来看着她。邢珊瑚忍了许久的眼泪刷地下来，边哭边痛斥：“我这三天总共加起来还没睡够六个小时，我拼死拼活工作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打小报告撵我走？你装什么好人，昨天还跟我说得好好的不会有事，转脸就把我打发走自己好打小报告，假惺惺的很有意思？也不看看自己，为什么你就能按时回家吃晚饭，你知道我都已经多久没正儿八经吃过饭了吗？！” 实验室气氛很古怪。吴翔宇盯着面前的电路板脸色阴沉，容笑把头再埋得低了些，尹妍双手插在实验服里，眼睛还是藏在墨镜底下。她承认，邢珊瑚抱怨的那些东西她的确得负一部分责任。可能她给邢珊瑚分配的工作是多了一点，没有关注她这些天的精神状态，昨天她出了那么大的事她也没有好好安慰她。不过她很意外她对自己的指控。打小报告？第一这不是她会做的事，第二鲁枫那个人还不够格让她多接触。那邢珊瑚为什么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尹妍第一次在实验室摘了墨镜，视线落在面前那个女生身上。吴翔宇垂了眼睑不说话，容笑更加不敢直视她的脸；邢珊瑚的抽泣声逐渐减弱，最后默默收拾了自己的文件夹掉头就走。 “尹组长，别怪她，这孩子这两天就是有点儿不顺，不是针对你。”身后吴翔宇首次开口，脸色有点儿尴尬，声音也有点儿低沉。 尹妍重新戴上墨镜，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一旁还是低头猛敲键盘的容笑，在黑板上写了句话：“你和她比较熟悉，知道她在这里有朋友吗？” 吴翔宇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这个不用担心，她大学在这儿上的，同学不少。不过这孩子平时不爱说话，我怕她闷在心里。” 尹妍了解了这么一点儿情况，也就不再去想了。 下午得回一趟学校，帮谢林看了一篇他新近开始写的论文。这论文准备拿到国际杂志上发表，赵教授很重视。尹妍觉得谢林脑子不错，但对他的态度有一点不满意：按照她的标准，他有些不够认真。 忙完了还得去趟舅舅家，大表姐何娴上午已经打了两遍电话来提醒她，六点又一个短信进来，她把要点和谢林列清就走了。下到二楼，她手指还没碰到楼梯门，一个女生手里托着杯咖啡匆匆闯进来，差点儿和她撞个满怀。她闪开得很及时，只是那女生手里那杯咖啡完全打翻到自己裙子上，米色的礼服立刻被染脏了一片。 “喂你是怎么走路的？！”女生立刻火冒三丈，声调也提高了十个分贝。 尹妍自打四岁起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人吵架，不管是上午邢珊瑚莫名其妙冲她发火儿，还是这会儿这女生的飙高声线，她所有的反应都是只能听任对方发泄完——因为她们毕竟是女生。 “我明天一早还要穿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女生见她好像无动于衷，急得脸色都变了：“知道这衣服多少钱，你赔得起吗你？” 尹妍还没见过自己不能负担的东西，不过听那女生的意思好像很赶着用，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于是她就写张便签给那女孩子：“我暂时先借你一条裙子，这条你拿去清洁，回来把收条给我，我还你钱。” “你借我？”女生一把团了她的纸条扔到一旁，气得七窍生烟：“你那什么裙子，我能穿吗？” 她的意思可能应该是“你的衣服够资格让我穿吗”，尹妍却观察一下她的身材，认为自己的衣服她穿可能有一点点瘦，但勉强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所以就点点头：“差不多，现在有时间吗？我和你一起去取。” 她刚把便签写好，后面又跑过来一个女生，竟然是郑玲玲。“小雅，怎么……喂你这衣服是怎么了？！”能叫她大惊小怪，小雅连死的心都快有了，哭丧着脸抱怨：“有人走路不长眼，我今天真是倒够了霉。” 郑玲玲本来也要发作的，看见那边站着的是尹妍，她却暗暗扯了扯小雅，低声笑道：“算了，这也不算什么，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这个得赶紧脱下来，不然一会儿洗都不能洗了。别哭了，真没事儿啊乖。对了，小尹老师也别介意，小雅有口无心，一时急了才这么说话，没别的意思哈。行了，这儿没事了，您忙。” 尹妍看了看泪眼婆娑的小雅，想一想也就点点头，写一张便签过去：“这是我的电话，请把清洗的收条交给我。” 跟着她看看表，就径自走了。 “喂你站住！”小雅见她真走，一着急忙想拉住她。郑玲玲却把她拽回来笑道：“得了得了，多大点儿事儿，干嘛这么计较。这衣裳不用你赔，洗洗就得了。走吧走吧，赶紧回去换。” 尹妍没在舅舅家过夜，还是回自己小窝里去了。第二天早上被教授一个短信叫回学校，还是说论文的事，一个上午基本上就在实验室待着了。她想起来昨天没见着舅舅，表姐说舅舅今天可能来学校，就在午饭前去了趟外语学院。正好何沐卿也打过电话来问她在哪儿，她回信说就到楼下，放下手机就见一群人刚从楼里走出来。何沐卿本来正和院校领导讲话，远远看见她，就和周围人说了句什么，独自走了过来。 “妍儿，学校里还习惯吗？”——何沐卿年轻时就很帅，到了现在也照样很帅，照尹止水的说法，那就是：“太气场了”。他平时不大爱和晚辈交流，外人看起来酷酷的冷冷的，但主要是因为太忙，尹妍知道他是极其喜爱自己那两个小外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