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雷阵雨 第16章

高考后的第二天。慕容子诺站在许家别墅的花园内，面前的藤椅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两鬓斑白的男人。 男人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问：“子诺，你是要上大学，还是要来我的许氏公司学习企业管理工作？你想清楚回答，我许韦海说一不二，但也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父亲，我想去上学。”慕容子诺未多想，回答的干净利落。 许韦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好，等你大学毕业！”看着慕容子诺不情愿的表情，他继续补充道：“虽然你是我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但是对外你可以对任何人说，我是你父亲！” 慕容子诺看着许韦海起身离开，眼神黯淡的他，却看不出一点快乐的神情。 …… 没有烦恼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距离高考结束已经半个月了。 那天是周一，慕筱檬一大早就去敲关谷家的铁门。开门的是姚岚，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束腰连衣裙，拿着口红不耐烦地打开门，睡眼惺忪的模样抓抓头，看见是慕筱檬，脸上立刻换上笑脸：“是慕筱檬啊，这么早有事吗？” 那件红色连衣裙，是关谷文奇上初三那年送给姚岚的母亲节礼物，现在穿来，到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阿姨，今天是高考填志愿的日子，所以我来叫小良子，哦不，叫文奇嘿嘿。”慕筱檬吐着舌头，搞怪可爱的样子逗得姚岚大笑不已。 姚岚回头看看关谷文奇的卧室，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书包和鞋子都不在，她心情不错地告诉慕筱檬：“他应该是出门了，不过去哪我就不知道了。” 慕筱檬道谢后，一溜烟跑到一楼。她刚想折回储藏室，一阵风刮过身边停了辆脚踏车。慕筱檬惊讶地指着坐在车座上的关谷文奇：“你起那么早？我还以为你又去网吧通宵了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可忘不了哦。快上车！”关谷文奇说着，手指后座等待慕筱檬坐上车座。 慕筱檬跳上脚踏车，拍了下关谷文奇的肩膀，车子便安安稳稳的前行而去。 六月底的清晨，半透明的阳光照着街道两旁，开得正艳的三色堇和茂密的绿色的灌木丛。关谷文奇骑着车子一溜烟的飞过，植物的叶子也跟着晃了几下。外面的树叶都还没有醒过来，露水淘气的在叶片与叶片之间跳来跳去。阳光起得很早，偷偷的已经铺在的小城的上方，树林间，小巷里，甚至连小街左边第三家卖油条的阿姨吆喝的大嗓门里都潜伏进去了阳光味道。天空已经是蔚蓝的颜色，光线和着积攒了一夜的雾气，宣发出最后一点威力。星星早就藏起来了，月亮还留着一点点的轮廓挂在西方的树上上。其实很少有人喜欢在早上往西方看。如果运气足够好，反衬着金子般的颜色，或许可以看见早起的鸟儿扇着翅膀排成队，叽叽喳喳的飞到远方看不到的地方。这个时候，你肯定喜欢看外面的人来人往，有的带着倦意，有的带着疲惫，更多的，带着希望与喜悦。 “小良子，你想好报哪所学校了吗？”慕筱檬抓着他的衣角，探出头问。 “当然，早就想好了！”关谷文奇回答着，笑声爽朗。 “是哪里呀？说说看。”慕筱檬追问。 “秘密！” 关谷文奇故作神秘的绝口不提，引来慕筱檬的一阵挠痒。 “喂慕筱檬快住手，我怕痒啊……” 随着关谷文奇的尖叫声，脚踏车晃悠悠的在路面上走着波浪线。关谷文奇投降式的求饶着：“我说我说，我的答案就是，和你一样。” “啊？”慕筱檬一时没反应过来。 关谷文奇笑着：“你真是个笨蛋！” “我哪有，我很聪明好吧。”慕筱檬反驳着。 “是呀你很聪明，当年高中开学，是谁连教室都找不到的？是谁买饭，连20元减14块5毛钱都找错的？你还不分东西南北，你还……”关谷文奇一一罗列出慕筱檬的糗事。 慕筱檬大惊，打着关谷文奇的后背，嚷着：“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来，那不是我不是我了。” 两人欢声笑语的穿过长长的街道，朝学校的方向骑去。而他们的笑声，快乐的好像从未发生过争吵，或是其他不开心的事。 直到坐在教室里，慕筱檬都觉得自己好开心，那种发自心底的舒畅感好像是被压抑了千年。她捏着高考志愿单，仰头四十五度迎着窗外阳光，然后明亮的光束下，慕筱檬一笔一画的在志愿单的空格上写下了“云翰大学，企业管理”的字样。 坐在旁边的关谷文奇偷看了眼慕筱檬的志愿卡片，然后埋头书写起来。 几分钟后，慕筱檬戳了戳关谷文奇的胳膊，问：“看看你填的哪个学校？” “真想看？” 慕筱檬好奇的狠狠点头。 关谷文奇嘴角突然弯起好看的弧线，然后把两人的志愿单对头拼在一起。 慕筱檬伸头看去，两张志愿单上同样的地方，写着同样的字。 “云翰大学，企业管理。”慕筱檬拿着关谷文奇的志愿单，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末尾问了句：“你……不后悔吗？” 也许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关谷文奇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他从容且自信地回答：“不会，不会后悔！” 关谷文奇说完话后，两人对视许久许久，久得好像要穿越前世今生一般。 慕筱檬形容不出那一时刻的心情，她承认，自己需要这样一个肯为她全心付出的朋友。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如此自私的接受他无底线的关怀。亦如慕筱檬清楚的知道，关谷文奇也是她很重要的人，在她心中占有很大比重的人。 长久的沉默后，笑容再次绽放在两人脸上。那欢愉的笑声引得周围同学不断侧目而望，当然，更多的是厌烦的目光。 有时慕筱檬真挺好奇的，她想不明白，只是做了自己的事情，为何会引来他人不友善的注视和言语。正如程诗茉一样。 轻松的氛围，似乎在程诗茉出现后变得不太和谐。那天的程诗茉穿着一袭浅绿色的波西米亚长裙，披肩的长发末梢带着微微的上卷，精致的五官配上淡妆和粉色唇彩，俏皮的模样宛如童话里走出的芭比娃娃。 慕筱檬望着远处的程诗茉，又低头看看自己的T恤、牛仔裤加泛黄的帆布鞋，神情低落。 不论何时，关谷文奇都能看穿慕筱檬的内心。他一只手撑在课桌上，斜头打量慕筱檬，说：“不用羡慕那些好看的衣服，我们的慕筱檬才是这世界上最美最善良的天使。” 这样的话，应该会让每个女生心生欢喜吧，慕筱檬也不例外。 她满脸嫌弃地笑着：“哎呀，好肉麻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我喜欢这样的赞美！”慕筱檬说着，那颗可爱的小虎牙从笑容里调皮的钻了出来。 关谷文奇揉揉慕筱檬的头发，拿过两人的志愿单：“我去交给老师。”然后径直朝讲台走去。 “你们还真是相亲相爱呀。哦不，我用错词了，应该是相濡以沫才对！”程诗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过道上的，她做着美甲的手指轻捂住唇，一副受宠若惊、娇柔做作的样子。 也许程诗茉不开口，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个集所有宠爱于一身的优雅公主。但很可惜，人无完美。 慕筱檬瞅着程诗茉，嘴角动了动，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笑声，是你无边的嫉妒！” 这种强硬的反驳是本能反应，也是慕筱檬第一次说，所以她紧张的攥住裤管。不过与其说是本能反应，倒不如说是私心。 没错，慕筱檬的私心。那天公交车迎面撞来的恐惧感，让她每晚都做噩梦。那天程诗茉抓住她的下巴说出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心中。慕筱檬是个不懂伤害他人的女孩子，但这次她想看看程诗茉的愤怒，也更想知道关谷文奇的反应。 慕筱檬的话很成功的刺激了程诗茉。 程诗茉像只被激怒的狮子，她几步冲上前，双手抓住慕筱檬T恤的衣领，低吼：“不是嫉妒！我才不会嫉妒你！你有什么可让我嫉妒的！”程诗茉有些失控，涂着各种图案的长长指甲陷在慕筱檬雪白的脖颈中。 慕筱檬面无表情地盯着程诗茉怒火中烧的眼底，不再做任何回应。 两人僵持中，突然袭来的外力，让程诗茉不禁后退两步，而她离开的瞬间，慕筱檬清晰的感觉到一阵刺疼从脖颈处传来。 再次抬头，慕筱檬看见关谷文奇正挡在自己身前，手指着程诗茉无奈地咒骂道：“你这人有神经病吧？有事没事的找茬，你是缺爱还是心理不平衡？” 程诗茉嘲笑着，说：“果然有私情，吵了架还能这么好。慕筱檬你到底是修了什么福？” 关谷文奇不耐烦：“别罗嗦了，我知道上次是你找社会青年来围攻我们的，也是你把慕筱檬推向公交车的。你这么恶毒，一辈子只适合呆在老鼠窝！” 程诗茉不服输，上前想要继续吵，却看见关谷文奇皱着眉凶巴巴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了肚子里。 关谷文奇刮刮眉骨身体微动，却被慕筱檬抓住手腕。他回头挑眉看着正给自己摇头的慕筱檬，然后换上搞怪的表情，瞄了眼程诗茉，说：“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这句话让程诗茉有些诧异，她轻笑两声：“哼，看玩笑，我会暗恋你这个五大三粗的莽夫？也就慕筱檬把你当个宝！” “很好，既然不是喜欢我，那你就给我滚远点！再来招惹慕筱檬，我就把你脸上的粉底打到洗都洗不下来！”关谷文奇说完，程诗茉就跑着离开了教室。 关谷文奇环顾了下四周，填报志愿的同学和老师早已离开，安静的教室里只剩下一排排布满灰尘的木课桌。关谷文奇转身，慕筱檬灿烂而真挚的笑容映满他所有视线。 他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了？干嘛看着我笑得像个白痴？” 慕筱檬眨眼，依旧凝视着关谷文奇，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谢谢你！” 关谷文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带你去吃冰激凌！” 两人锁上教室的铁门，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慕筱檬不禁抬手抚摸一下“高三（7）班”的门牌。 “我们毕业了。” “我们该和年少的你我告别了。” 两人相视一笑，肩并肩走在狭长的走廊上，经过一间间紧闭的教室，然后穿过学校的鹅卵石小路，离开这所生活了三年、充满欢声哀伤记忆的高中校园。 这是一场真实的告别。而身在其中的人，只知道告别了一段流年的繁花似锦，却不知期待的，则是一场未知的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