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雷阵雨 第2章

时光回转于2000年盛夏。 北方的海滨城市四季分明，总让人对那锋芒毕露的炎炎夏日没了热情的期待。正如坐在桐花巷口里挤在树荫下吃着冰棍的两个小孩，谁也记不住那时候的天空到底是什么样子，只知道有很多很多的阳光，有很多很多的花香，有很多很多的回忆。 穿着T恤衫的小男孩，长的很干净，简短的小平头显得憨厚又善良。他嚼着嘴里的冰棍“滋溜滋溜”的捂着两腮，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子，说：“慕筱檬，你别吃那么多冰棍了，要是再吃坏肚子的话，你妈妈又该骂我们了。” 小慕筱檬甩着马尾辫，笑呵呵的看了一下男孩，调皮的回答：“怕什么，虽然每次都会被骂，不过妈妈每次还是会给我钱的呀。”小慕筱檬说着把最后一口冰棍塞进嘴巴里，然后满足的擦掉嘴角上残留的甜汁液。 小男孩想要说什么，却被站起来的慕筱檬揪住耳朵。 “小良子，你什么时候怕我妈了？说，如果有天我没钱买冰棍了，你会怎么办？”慕筱檬撅嘴等着关谷文奇的回答。 小孩终究是小孩，答案永远让人哭笑不得。没长大的思维，就是只知道你对我好，我便可抛下所有，即便陪你去全世界也无妨。 关谷文奇翻着白眼想了片刻，答：“我会不吃不喝攒零花钱……噢不怕，妈妈说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那我去种钱不就可以买冰棍了吗？” 慕筱檬傻傻的看着他，突然双眼放光，兴奋地拉住关谷文奇的瘦小手臂，说：“有道理耶，老师不也这么说过吗。小良子真聪明。” 十岁的慕筱檬和十一岁的关谷文奇，坐在如荫的杨树下彼此取笑着对方做过的搞笑事。慕筱檬无聊的从身后有半米高的灌木丛里折下一支快要凋谢的月季花，开心的对着花瓣嗅了又嗅。 “慕筱檬，你长大后最想要什么？”关谷文奇奶声奶气地扭头问正陶醉花香中的慕筱檬。 慕筱檬睁开半眯的眼睛，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想开心的陪在爸爸妈妈身边，小良子你永远对我这么好，然后……然后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呵呵像爸爸妈妈一样。” “我想要一支打火机，看高年级的人都有。啪一声响，就有金灿灿的光束。”关谷文奇一副憧憬的模样，好像想要的东西近在眼前。 慕筱檬吐了下舌头，大声嚷着：“打火机有什么好？不过看在我们的关系这么好的份上，等我长大有钱了就送你一个。”慕筱檬说着又摇摇头：“还是你十八岁时送吧。” “还是提前吧。” “好了好了，只要攒够零用钱就买给你！” 两个小孩开心的斗嘴，惨烈的阳光此刻也收起如刀刃般的光芒，换上浓艳温和的夕阳。虽然温度不再让人有窒息感，但是被曝晒一天的植物散发着淡淡的草香与泥土混合的气味。 “我……我想要温暖。” 突然从身后发出微弱的声音把慕筱檬和关谷文奇吓了一跳。他们从花池台上跳了起来，转身在茂密的灌木丛后看见了一个头发凌乱、衣服不合身的同龄小男孩蹲在他们身后。 关谷文奇掩着身后的慕筱檬，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 蹲在花丛中的小男孩缓缓站起身，奶声奶气地说：“我是天使彼岸孤儿院的，我不是坏孩子，不要讨厌我。”小男孩说着回头手指着桐花巷尽头的孤儿院。 慕筱檬看了下关谷文奇，冲小男孩笑了笑。 慕筱檬真的很可爱，小男孩望着她暖暖的微笑和可爱的小虎牙，竟忘了问好。 充满童趣的孩子总是最美的，但不知为何，那天小男孩忧郁的眼神却让小小年龄的慕筱檬有种莫名的伤感。 当五六名穿着印有“天使彼岸孤儿院”印记衣服的小孩，冲出来围住小男孩一顿拳打脚踢的时候，慕筱檬和关谷文奇吓得丢掉冰棍就跑。 “我不是坏孩子，我不是坏孩子……” 慕筱檬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个正在被打的小男孩，他不哭不闹，只是用一双忧伤又充满期待的眼睛望着慕筱檬，嘴里反复念着“我不是坏孩子”。 我不是坏孩子，不要讨厌我。 这句话一直游荡在慕筱檬的脑海里，她看着小男孩，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裙摆，在艰难的做着决定。 虽然只有十岁的样子，但关谷文奇似乎很了解慕筱檬的每个举动。 “慕筱檬快走吧，你要是去救他，被打的就是我们！”关谷文奇喘着粗气说道。 慕筱檬看了看关谷文奇，又朝小男孩望去。她突然拿起小卖部门口的笤帚，朝被打的小男孩跑去。慕筱檬没能驱散开那群坏小孩，拳头和脚印凌乱的落在她和小男孩的身上，当然，还有关谷文奇。 恶劣的打架事件，是在小卖部阿姨的呵斥声中被制止的。 坏孩子四散逃去，三个小孩则安静的坐在花坛边上。 小男孩抬头看着头发凌乱、满身淤青的慕筱檬和左脸肿的像馒头一样的关谷文奇，小声说：“谢谢你们。” “谢谢有什么用，我这个样子回家肯定被妈妈骂死。”小关谷文奇捂着左脸，很是委屈。 慕筱檬想了想，突然笑起来：“不怕不怕小良子，就说我跟别人打架，你为了帮我。这样你妈妈就不会骂你了。” 慕筱檬和关谷文奇开心地笑着，却忽略了情绪低落的小男孩。 “我们以后还能见到吗？”小男孩失落地问着。 慕筱檬沉默着，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认真地盯着三人手腕上的伤口看，她忽然眼前一亮，道：“看，刚才打架时我们都摔在路沿石上了，所以我们手腕上有一样的伤。” 关谷文奇傻乎乎地看着三人的手腕，惊奇地嚷：“真的真的，都在同一个地方。”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那等我长大后，就以这个伤疤为记号去找你。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我叫慕筱檬，他叫关谷文奇，你呢？”慕筱檬说完，笑着等待小男孩的回答。 相遇太早，分离太快。慕筱檬没等到小男孩的回答，却等来了一位凶神恶煞的女老师。老师骂骂咧咧的拽起小男孩就往孤儿院走去，被用力攥住的瘦小胳膊有种撕裂的疼痛感，可小男孩只顾着回头朝慕筱檬和关谷文奇微笑摆手。 “我叫慕容子诺，诺言的诺。”小男孩声音极小的在嘴中念道，消失在桐花巷的尽头。而他的名字，小慕筱檬终究没有听见。 那一年，三个孩子好像只有十多岁的模样，如晨阳一样充满朝气，却也同夕阳般潜伏不为人知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