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雷阵雨 第22章

第二天早上八点，天空有些阴沉闷热。外面的树叶都还没有醒过来，露水淘气的在叶片与叶片之间跳来跳去。阳光起得很早，偷偷的已经铺在的小城的上方，树林间，小巷里，甚至连小街左边第三家卖油条的阿姨吆喝的大嗓门里都潜伏进去了阳光味道。天空已经是蔚蓝的颜色，光线和着积攒了一夜的雾气，宣发出最后一点威力。星星早就藏起来了，月亮还留着一点点的轮廓挂在西方的树上上。其实很少有人喜欢在早上往西方看。如果运气足够好，反衬着金子般的颜色，或许可以看见早起的鸟儿扇着翅膀排成队，叽叽喳喳的飞到远方看不到的地方。这个时候，你肯定喜欢看外面的人来人往，有的带着倦意，有的带着疲惫，更多的，带着希望与喜悦。 慕筱檬和许雅洁并肩走出公寓楼。 “慕筱檬，你鞋带开了。” 慕筱檬看了一眼，蹲下身系好鞋带。 等在一旁的许雅洁无聊的四处张望，刚好瞥见从隔壁男生公寓楼走出来的慕容子诺。她伸着手刚要喊他的名字，却发现慕容子诺朝她摆摆手，故作不相识的从她面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整理好鞋带的慕筱檬，发现许雅洁一脸不高兴，问：“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许雅洁恍然大悟，笑笑：“没事，快走吧。今天第一天上课别迟到了。” 慕容子诺和自己的关系，许雅洁并未打算告诉慕筱檬，毕竟家族纷扰不是值得炫耀的。 企业管理1班。偌大的教室里四十张课桌坐无缺席。因找不到相邻的座位，慕筱檬和许雅洁只好分坐在相距很远的地方。 这并没有什么，她们只是认识不到两天的室友而已，所以还没好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不是吗，虽然她们都是善良的女孩子，可在目前来看，也不过就是陪彼此上课下课的伙伴罢了。 慕筱檬这样想着，独自坐到倒数第二排末尾的座位上。而最后一排坐着那个蓝色格子衫男孩慕容子诺，只是今天他换了件白色T恤。这些慕筱檬都没注意到，正如她不知道慕容子诺正在注视着她和她的手腕，并试图从她黄色手链下发现什么不一样。 大学第一天上课就是自我介绍，这似乎成了一种流行、一种惯例。 辅导员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短发、严肃，却气质有加。老师站在讲台上，双手自然地合在腹前，说着标准的普通话：“欢迎大家成为企业管理专业1班的08级新生。我叫公孙佳怡，是你们接下来四年里的辅导员，当然，我也很希望能成为你们永远的朋友。” 老师还在讲着关于学校历史、专业课以及学校制度等问题。慕筱檬一抬头，前排女同学传来一张新生通讯表格，她找到自己名字那栏，填上住址、电话，在后面就是QQ号和微博昵称。慕筱檬不解，通讯表格不至于做得这么详细吧，像是盘查家底一样。可是前面的同学都完整的填上了，于是慕筱檬也只好分别在对应的空栏里一笔一画的写上：12163181288、小洋葱or小土豆。 写完后，慕筱檬传给身旁正在玩手机的男生。看到手机，她一下想起还未给关谷文奇打电话，于是匆忙发了条简讯过去。 第一排已经在做自我介绍了，可慕筱檬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她揉揉不断跳动的右眼，心中有些着急与不安，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因为太过用力被指甲刮出了细微的声响。慕筱檬望了眼窗外，教室在六楼，所以视线中除了湛蓝的天空外，就只剩下千奇百态的云朵了。 “小良子，你到底在做什么？一个人好孤单。”慕筱檬又查看了下没任何短讯的手机，在心中念道。 两个人相处，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最忌讳的应该就是因为习惯而变得依赖。依赖那个人，让对方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绿叶，时而枯萎、时而萌芽，但终究都是会在恰当的时间里再次出现。 慕筱檬至今都分不清与关谷文奇之间，在彼此相互依赖下，到底是那一种关系。也许这正应了那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是关谷文奇，到底在做什么呢？ 光明小区10栋402室。 一个生活过十年的家，虽然楼的外表有些老旧，虽然楼道内的墙壁开始脱落，虽然这个所谓的家并没给有多少温暖，但是这栋楼里、这间房子里有太多值得关谷文奇回忆的了。 清晨八点半，关谷家除了关谷文奇再无他人。客厅依旧是争吵过的战场，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值得清理的，因为他现在早已对此漠不关心了。所以他扫了一眼客厅现场，手握着打火机走出家门。 打火机，高一那年慕筱檬送他的礼物，带有篮球图案的金属打火机，关谷文奇一直如宝贝一样的带在身边。 他走出家门，可并未下楼，而是径直朝着对面的401走去，然后重重地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慕勇，他穿着睡衣，一副懒散的模样，很明显是刚起床。 “文奇，这个点你怎么来了？” “慕叔叔，我们能聊聊吗？” 慕勇疑惑地点下头，侧身让关谷文奇进门。 “阿姨不在吗？” “周末，她出去买菜了。有什么事吗？”慕勇诧异，但还是回答了。 人在做一件被自己内心强迫的事情时，那种糟糕的感觉，就像是赤身裸体的被曝晒在众人面前一样。 关谷文奇沉默着，紧紧握住打火机的右手青筋微露。终于，他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的问了想问的问题。 “慕叔是不是和我妈在一起了？” 关谷文奇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没有准备的慕勇招架不住。他直起半躺在沙发上的身体，目瞪口呆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好奇慕叔为什么会喜欢我妈？是因为她很会吵架，因为她脾气很火爆，还是因为偷腥让你觉得很刺激？” 关谷文奇的话音刚落，一巴掌便硬生生地打在他脸颊上，清脆的巴掌声过后，火辣辣的疼痛感和血液的甜腻味，一并冲破了关谷文奇所有的神经。 “你这死小子！你什么态度！你知道在对谁说这些话吗！” “难道你想让我说，我在对很有可能成为我后爸的人说话吗？” “你到外边最好别给我乱说话！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 慕勇火冒三丈，指着关谷文奇的手指不住颤抖。 慕勇是应该生气的。关谷文奇歪着脑袋、嘴角含笑，那种洒脱的样子，好像在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但却可以让对方狗急跳墙。这让慕勇有种上去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言语的尖锐程度就像一触即发的炸弹，随便一个词就能让这两人大打出手。 “直说吧，我只是想让慕筱檬能继续过她快乐的生活。对我来说，慕筱檬最重要！” “我跟你妈妈好在一起，关慕筱檬什么事。我女儿和老婆还没说不愿意呢？你又算什么东西！最多是慕筱檬的跟班，你别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看我！” “人渣！” 这两个字一下刺穿了慕勇的理智，他扑上前，带着金戒指的右手，呈拳状击打在关谷文奇未来及躲闪的左脸上。 关谷文奇半跪在地上，疼痛的脸上有一块被戒指擦破的伤口，他随手擦了下，手背上粘着血丝。他不由的双手攥拳，关节处随着力道发出“咔咔”的响声，然后挥拳，凶猛的与慕勇纠打在一起。 两人相差二十四岁，但打起架来却不分高下。关谷文奇把慕勇推到餐桌边，挥动的四只手将桌面上的餐具全部扫在地上，搪瓷碎裂的声音清亮而短促，如空谷掉落的石块。但这并没能阻止拳脚相向的两人停手。 “慕筱檬说她希望陪在父母身边！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像父母一样恩爱！你就不能珍惜下你所拥有的吗？” “少废话，我就是和你妈好上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想杀了你！”关谷文奇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 慕勇用力将关谷文奇按在玻璃橱旁，里面陈列的红酒和瓷器在重力的推动下摇摇欲坠。 半开着的大门处，“砰”的传来响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同时扭头望去，周于红木讷地站在门内，脚边摔碎的酱油从购物袋内渗出来，浓黑色的酱汁瞬间爬满周围的白色地板。 “于红！” “阿姨！” 两人惊讶的表情，松开抓住彼此衣服的手。 周于红轻咳下，语气平静道：“慕勇我们谈谈吧。” 关谷文奇喘着粗气穿过门廊上一地碎片，朝大门走去。 屋内，新一轮争吵又开始了。不知为何，关谷文奇被吵声牵绊住，他面对着半敞开的大门，不迈出去也不转身，只是不断摩挲着手中打火机身上的篮球图案，呆站在原地。 “慕勇，你在外边的风流事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你竟然连邻居都搞！姚岚是什么样的人，小区里有名的长舌妇、泼妇！”周于红气急败坏地说着，与平日里贤惠的模样相差甚远。 “女人不过就是衣服，姚岚和你一样，新鲜过了就可以换了。”慕勇点了支烟，躺在牛皮沙发上狠狠地抽了一口，不屑地回答道。 并不是每一件好的事物，都没有拙劣的污点。表里不一。这个词的正解关谷文奇好像今天才明白。在这之前，慕勇和周于红一直是他挺尊敬的人，因为是慕筱檬的父母，也因为平日里他们确实很有修养。 但此刻两人的对话，实在让关谷文奇诧异、失望、气愤！没错是气愤，关谷文奇把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鼻翼因为难以抑制的情绪而颤动着。他转过身，看见对峙中的两人感到万分恶心。要知道，即使自己再痛恨，可是当亲耳听到别人用这样难堪的词语形容母亲时，那种潜伏在血液中的亲情激涌着心疼、崩溃、愤怒冲向每条神经，然后占据着关谷文奇的大脑。他阴沉着脸，双眼紧盯室内吵得愈发激烈的人，手里打火机“啪”的一声冒出了细长的火苗。 关谷文奇站在原地许久，双脚就像被超强胶粘住一样动弹不得，手中火苗一直未熄。 “关谷文奇，你怎么在这？”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关谷文奇吓了一跳，他慌张的后退两步身子抵在墙壁上，手里的打火机撞到门框，翻滚了几圈后躺在通往客厅的角落里。 他回头透过半开的大门，看到保安员李叔叔正探着头朝屋内看。 李叔听见屋内吵架的声音，解释道：“原来是慕家两口子在吵架呀，我巡视到楼下听见吵闹声，还以为遭小偷了呢。你怎么也在这？” 关谷文奇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咽了下口水，好像在极力控制不安定情绪，答道：“我……我也是听到吵声，所以过来看看。” “行了，人家家事我们插不得手，还是别管了。我接着巡查小区去。”李叔下了两个台阶，又转身埋怨道：“你小子上次搞乱我的保安室，害我整理了一晚上。下次要买花生豆赔给我哦。” 关谷文奇僵硬地笑着，目送李叔离开四楼。然后看了一眼慕家吵闹的两人，轻轻关上大门，顺着栏杆走下楼。关谷文奇低头看了下空空的手掌，打火机留在了慕家，他又透过走廊望了眼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叶，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而那笑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