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雷阵雨 第24章

光明小区里，两楼包夹的第10号住宅楼，大火已被扑灭，但是滚滚浓烟还是源源不断的从4楼的阳台上冒出来。六辆消防车依次停在事发住宅楼下面，十几名消防员正在收拾用过的工具，警察正在做着善后工作。 楼下的警戒线外，穿着睡衣的大妈、抱着孙子的老爷爷、赤裸上身闻声而来的打球男孩，大家全围在10号楼下讨论着、窃窃私语着。 “一直觉得这种事情离我们很远，没想到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以后在家不准玩火，听到没有！快走，书法课就要迟到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边说着边拉着一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挤出人群。 “这家子真是太可惜了。”围观人叹息着。 关谷文奇站在离警戒线最近的地方，听着周围人的话语，狠狠地咬着嘴唇。 “喂，发生什么事了？”随着声音，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拍在关谷文奇的肩膀上。 关谷文奇转过身，是母亲姚岚。看她眼圈发黑，血丝满布的样子就知道，昨晚又是打了通宵的麻将。他麻木地盯着母亲，幽幽地吐出两个字：“火灾。” 姚岚点着头，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肉包子，边啃边问：“是几号楼啊？” “十号。” “什么？十号！”肉包子一下掉在地上，姚岚激动地扯开围起的警戒线，欲冲进10号楼内，嘴里不断地嚷着：“我的宝贝啊，我的金子啊……” 一名消防上前拦住姚岚，问：“女士先冷静下，请问您是死者的……” “胡说，我担心藏在床底下的首饰，全是黄金呢！再说我们家昨晚没人住，就一个儿子在这呢。”姚岚说着面带笑容地指着关谷文奇。 消防员无奈状，劝道：“那您就别着急那些身外之物了。除了事故发生的那间房子，其他的都没受影响。” 姚岚大舒一口气，摆手朝那名消防员道谢，扭头看见关谷文奇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没好气地说：“别那么看我，怪吓人的！是哪家着的火？这么不走运。” “401！慕家！两具尸体！” 简单明了的回答，让姚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而关谷文奇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母亲，想要看看她知道事件结果后的反应。果然，姚岚那惊骇的眼神让关谷文奇看得心情舒畅。他走到姚岚身边，语气中尽是嘲讽：“如此看来，你破坏别人幸福一家的戏码可以到此为止了。”关谷文奇淡定异常地走了两步，停住脚，扭头说：“这件事先别告诉慕筱檬。明天我回学校！”说完朝小区大门走去。 关谷文奇万万没想到，慕筱檬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当他刚走出小区大门时，就看见从出租车上冲下来的慕筱檬，出租司机也跟着从车上跑下来，大喊着：“你还没付钱呢！” 慕筱檬满面愁容的从关谷文奇身边跑过。她不敢相信那名警察的话，她太想确定自己的父母其实是好好活着的，所以她大脑里容不下其他，以至连关谷文奇都没看到。 关谷文奇上前拦住司机，掏出一百元递给他，却被司机拽住：“你是要替那女孩子付车费吗？从云翰大学到这里，一共是350元。从城南到城北，我可没骗你一分钱！” 关谷文奇着急的从裤兜里又掏出三张一百元钞票，塞到司机手里，说：“不用找了！”然后转身随着慕筱檬跑进小区。 警戒线已经撤掉了，看热闹的住户早就散去，唯有10号楼的住家还等在消防和公安工作完毕后好回家。 慕筱檬大老远就闻见浓烟的刺鼻味，她突然停在小区花园的鹅卵石小道上，遥望着不远处被浓烟熏黑的阳台外墙，突然再次发疯的朝家的方向跑去。 不相信悲伤的真实性，也就不会轻易的落泪。就如此刻的慕筱檬，不是亲眼看到，她绝不会留一滴眼泪。 她穿过楼下的消防车，隔着两三个台阶急迫的朝四楼跑去，口中零碎地喊着：“爸……妈。” 准备撤离的消防员和在给邻居做现场笔录的警察，不禁回头看着发疯一样的慕筱檬，但他们谁都没有上前阻拦。也许他们心里清楚，与其阻止着安慰当事者冷静，倒不如用残酷的事实来叫醒面对现实的勇气。 慕筱檬在赶回家的一路上，不断地想象家中被烧后的样子。但当她真站在家门口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跪坐在地上。 防盗铁门横着靠在401和402室之间的过道墙壁上，原本刷着银白色油漆的铁门四周翘起毛躁的卷边和斑驳的铁锈，门面上留着被砸过的刮痕。显然这是消防员在救援过程中卸下来的。红褐色的木门半开着，整个门的一半都被烧得黑漆漆。慕筱檬顺势望去，室内的白色墙壁已不见整洁，相册、碎片、红酒瓶凌乱的占据着地板。背靠厨房的牛皮沙发连烧得只剩下几块海绵垫，整个屋子都沉浸在一片灰蒙蒙中，扑鼻而来的浓烟味宣泄着这场大火带来的可怕后果。 慕筱檬恍惚地走进家门，两名戴着口罩的民警正在搜寻现场，她一下失控地上前抓住一民警的手臂声音颤抖地问：“我爸妈呢？他们在哪？他们都很平安对不对？一定没事的，没事的！”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不忍心地说道：“他们，应该在医院。” 听到这个回答，慕筱檬竟然开心地大笑起来，自语：“我就知道他们没事，就知道那警察是骗我的。”她放心地舒了口气。 听见声音的姚岚站在慕家门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慕筱檬啊……” 姚岚简短的三个字，好像涵盖了无数句话和想要表达的含义。 “阿姨！” 慕筱檬转身笑看姚岚，视线中喘着粗气、面色惨白的关谷文奇从楼梯跑上来，站在姚岚身旁。 “慕筱檬，面对现实吧！”关谷文奇平静的一句话遏制住她脸上的笑容。 永远不要给即将绝望的人以不存在的希望，那只会让濒临崩溃的神经，彻底断裂。 慕筱檬死死抓住关谷文奇的手臂，大力地摇晃着他，愤怒地叫着：“不是不是，你说谎！”以此反驳她接受不了的事实。 关谷文奇站在原地，任由慕筱檬肆意发泄。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绝望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被锢住的手臂，他只觉得疼得像被拧成了麻花。 待慕筱檬安静些后，关谷文奇扶住她的肩膀，说道：“先去我家休息会好吗？” “我要见爸妈！” 客厅里站着五个人，却都选择了沉默不语。此刻的慕家千疮百孔，却又安静的诡异。 慕筱檬轻抬双眼，粘着雨水的睫毛和迷离的眼神，瞬间击碎了关谷文奇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也许这一辈子都注定逃不过有关她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