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雷阵雨 第34章

肆无忌惮的大风，在这座城市中来回的晃动，搅得深夜不再安宁。但那声音并不会让人感到恐惧。 这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呼啸而过，撞击着裸露在外的世界，发出不似悲怆的声响，如远山传来的鸣钟，空灵而寂寥。 恍然睁开眼，紧闭的乳白色窗帘上被映上一片透明。布上印染的蓝色小花，零碎的像夏天盛开的鸢尾，让人心旷神怡。 慕筱檬坐起身，透过窗帘缝隙看见外面明晃晃的阳光，心情一下顺畅起来。她走到窗边，手臂一用力，两片紧闭的窗帘被撕开一条口子。一瞬间，融着光线的皑皑白雪刺疼了双眼，慕筱檬不禁测头躲避，自然垂下的双手碰在滚热的暖气片上，烫得皮肤焦灼的痛。 上课时间还早，慕筱檬随意的洗刷下，拿了两本书裹衣奔出公寓楼。 雪在午夜悄然而来，不声不响。只一个晚上，这白洁的精灵就将整个学校全然覆盖。公寓前的百花园，是很对情侣们常来的地方，入冬以来便空寂了许多。慕筱檬站在进小园唯一的青石道上，被白雪铺盖的道路上像一条绵延柔软的白地毯，让她不忍下脚去踩。临近青松树下，一排透着水汽的红砖被枝干遮挡着，与周身的雪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慕筱檬小心翼翼地用脚尖踩着红砖，跳一步晃两下的扶助青松粗大的树干，受到外力的枝头，偶尔一团雪落在慕筱檬披散的长发上。 她抬手捋顺头发，凉丝丝的雪瞬间融化成水，滴流滴流的顺着指尖滑落。这种感觉真好，慕筱檬正盯着掌中的雪，脚下踩中了一块结冰的红砖，腾空的刹那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慕筱檬坐在雪地上，还没从刚才的危险中缓过神，但是手掌传来阵阵疼痛已让她有了知觉，屁股则有些麻麻的，这应该感谢冬天里穿的跟北极熊一样的厚衣服和这松软的白雪了。 看看时间，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慕筱檬又把手机推退衣兜里，想来这个时间关谷文奇应该还在被窝里暖和吧，这家伙最怕过冬天了，每年天一冷都会把自己包的像端午节的粽子密不透风。 慕筱檬漫无目的的在百花园里走了一圈，临近出口的时候，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捧无瑕的雪，微凉、拔凉、痛凉，雪碰触肌肤的感觉传递在掌中，把慕筱檬掌根的破皮处都冰的毫无痛感。她玩着手里的雪球走出百花园，抬头在公寓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穿着单薄的运动卫衣站在雪地里，泛黄的帆布鞋被雪水浸湿了边缘，原本高高的个子，此刻缩成一团正原地小跑着。看到这，慕筱檬鼻尖一阵发酸。 丢掉雪球，慕筱檬紧跑几步，拍拍那人的后背。关谷文奇棱角分明的脸上，先是惊讶继而换上了一张笑脸，像个孩子一样的笑，只对慕筱檬才有的笑。 关谷文奇挠挠头，憨态可掬的样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慕筱檬看看四周，抿嘴而笑，反问：“女生公寓，你在这也挺让人好奇的呀？” 也许是慕筱檬太久没开过玩笑了，她轻快的语调和活泼的笑容倒让关谷文奇一时不习惯。他愣了一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唯有傻笑两声。 “走吧，散步去教室。”慕筱檬建议道。 “等下！” 慕筱檬回头，看见关谷文奇从衣兜里掏出一双卡通手套，粉白相间，很是可爱。 “天冷了，要保护手。快把手伸出来！”关谷文奇命令着。 慕筱檬迟疑了一会，把手伸进衣兜说：“没事了，等冷的时候再用吧。” 看出慕筱檬的不自然，关谷文奇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没有过多的言语，关谷文奇一把抓过慕筱檬放进衣兜的右手，破皮的地方有些红肿，看伤口并不严重，他也没多问缘由，只是默默地拿出一片创可贴，帮她贴在伤口处，然后又把手套帮她戴上。 慕筱檬凝视眼前的男孩，脸上溢满幸福。 “好像我是长不大的小孩一样。”慕筱檬说着伸手将关谷文奇脸颊上的牙膏沫抹去。 “也许一直长不大，才是我们最想要的。但往往我们想要的都是得不到。”关谷文奇意味深长地说着，两个手指捏着慕筱檬羽绒服的帽子朝教学楼走去。 好长的校园小道，零零散散的几个拿书的学生走进餐厅，路上原本纯白无暇的雪也被踩出成了泥泞脏水。慕筱檬跟在关谷文奇身后，小声道：“寒假我想留在学校附近打工。” “打工？为什么？”关谷文奇放慢脚步，疑惑地看着慕筱檬。 “我得赚学费啊。”慕筱檬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愁眉不展的样子。 低头走许久，关谷文奇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我陪你一起打工！” 慕筱檬在心中想了无数个关谷文奇反对的理由，比如一个人在外太危险了、晚上没地方住、遇到坏老板，或是直接住在关谷家。但她万万没想到关谷文奇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她抬头对上关谷文奇的双眸，眼中泛着泪光，问：“你不回家陪阿姨和叔叔过年吗？” “没有你，那个家也没意义。所以，傻丫头我来陪着你。”关谷文奇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容温暖的如盛夏阳光一般，拥有融化冰天雪地的热度。 此刻的雪正在融化，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扑在慕筱檬脸上，她摘下手套跑几步，把红红的手塞进关谷文奇的衣兜内，像小时候那样的脱略形骸。 虽然关谷文奇知道，现在的慕筱檬只是短暂忘却悲伤，但是失去父母的痛又怎能轻易被抹去呢。可至少现在的慕筱檬，脸上是布满阳光的。 教学楼内，两人摆手朝各自教室走去。 慕筱檬的教室在走廊中途，一路走过去，遇到几位邻班的同学，全都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慕筱檬摸擦了下自己的脸，疑惑不解地走进教室。 教室内拉着窗帘，光线很暗，投影机折射在屏幕上的影像正吵闹的播放着。她走了几步，看见自己和关谷文奇坐在球场边相拥哭泣的场景出现在屏幕中。慕筱檬吞了下口水，感到呼吸有些急促。 “据说你们两人从高中就住在一起，果然关系不一般啊。” 教室黑暗的让人恐惧，也看不清说话者的面孔，同学们低声私语的声音和草丛里的昆虫一样，发出叫人心烦意乱的响声。 虽然看不清，但那女人冷傲和嘲讽的声音还是能让慕筱檬猜出是谁。她突然想起高中时被全校疯传的同居事件，那时候的慕筱檬百口莫辩。但现在的她已经没什么要去辩解的了，何必给一群没关系的陌生人解释自己的人生呢？慕筱檬不再是曾经那个被欺负只会躲在关谷文奇身后的小女孩子了，而这点变化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心中极尽冰冷，有种被长期冻结在冰雪中苍茫和麻木感。慕筱檬走到墙边，“啪”用力一拍开关，整个教室内变得明亮起来，一般同学都看向慕筱檬。 慕筱檬习惯性地朝第四排看去，慕容子诺的座位上依旧无人，不知为何，她舒了口去，然后绕过讲台径直朝靠墙边的位置上走去，停在一脸冷笑的程诗茉面前。 那张精致而美丽的脸，笑容越是嘲讽就越让慕筱檬心中反感。慕筱檬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起的右手像滂沱大雨中的雷声打在程诗茉的脸颊上，然后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程诗茉好看的羽绒服看上去价值不菲，但衣面上被铁质的椅子角划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毛茸茸的羽毛。 程诗茉怎么也想不到慕筱檬会性情大变，她还准备了一大堆难堪的词语，打算让全班都知道，当然，最重要的是让慕容子诺知道。可如今，她只能惊恐地捂住火辣辣的脸颊，警惕着慕筱檬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慕筱檬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整个右手触电一样的酥麻，手指因为太用力而有些酸疼感，她试着攥紧拳头，被石头蹭破的伤口挣得像被撒上了一层盐巴。慕筱檬并没有想做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看见站在过道上的慕容子诺和许雅洁正看着她们。 慕筱檬扭转下头，躲开慕容子诺的视线，快步逃出教室。 “我去看看慕筱檬。”许雅洁附在慕容子诺身旁，小声地说道。 慕容子诺点点头，看着大屏幕上还在晃动的人影，又看向地上可怜兮兮的程诗茉，终究是伸手扶起了她。 程诗茉闪着泪花，长发半遮面，娇小的身体微微靠向慕容子诺，娇柔地吐出几个字：“谢谢你，我……” “我伸手，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慕筱檬。视频是你拍的吧！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了，看上去文雅的女生，不该做判若两人的事。”慕容子诺向后欠下身体，与程诗茉拉开距离，然后走到讲台把插在电脑主机上的优盘拽了下来。 程诗茉站在原地，望着慕容子诺的言行，心中对慕筱檬的恨意更深刻。程诗茉不明白，当年的关谷文奇不顾一切的站在她那边，现在的慕容子诺也是。而她程诗茉说过，只要是靠向慕筱檬的所有一切，她都要得到。 果然，女人的嫉妒和爱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