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雷阵雨 第49章

那是一种压抑。 那是一种足以摧毁信念的压抑。 那是一种午夜梦回时总让慕筱檬感到有万千蠕虫轻啄的压抑。 它像一条汩汩而流的小溪，一刻不停的又肆无忌惮的流走在现实中，穿梭在人的神经、血管、视网膜里。 直到大张旗鼓的把某颗心逼至墙角。 再心满意足的去寻找下一个受伤的躯壳。 慕容子诺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股市行情新闻。他揉揉肩膀，从座椅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他是第一次站在这里，第一次在二十层的窗边看风景。远处的建筑吊塔缓慢的移动，像耗尽电量的遥控车；高矮各异的建筑物静立不动，像售楼处里的塑料模型；街道上的行人缩成一点，像是布在棋谱上的围棋子。 这景象真美，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踩在脚下。但慕容子诺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他将一只手贴在玻璃窗上，瞬间五指便遮盖掉那壮观的景象。 慕容子诺将手收回裤兜，平整的西装上泛起几道折皱。 门被有节奏的敲了三下后，走进一位穿正装的中年女性，是父亲的秘书赵婷，人如其名，看上去很和蔼可亲。 “董事长，与盛华公司的新品研发会定在12月25日早上九点，也就是下周一，你要提前准备好资料。还有这是秘书部新来的员工整理的公司全年合作的企业的名单。” 慕容子诺走回办公桌前，问：“赵阿姨，我能做到吗？” “过去的三个月，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你才二十三岁，肩上是你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赵秘书走后，慕容子诺拿着封皮上写着“绝密”两字的合作企业名单文件夹翻看，恍然间他两个熟悉的字眼闯入视线中。 “慕筱檬……慕筱檬。”慕容子诺在嘴中诧异地念着，快步走出办公室。 午后两点。大朵连成一片的白云，像常年没修剪的绵羊毛，厚密而轻柔地遮住晴朗的天空和明媚的阳光。 慕筱檬咬了两口面包，捂着腹部趴回办公桌上，偌大的办公室内同事们还没回来，显得室内极为空旷。她抓过杯子，一口气将整杯红糖水喝进肚子里，但那种如刀割一般的疼痛感还是肆虐在体内。 慕筱檬拿着一包纸巾，踉跄地跑出办公室，不想却与另一个人撞了满怀。 是关谷文奇。慕筱檬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他手臂的力度、他衣服上烟草和洗衣服混合的特殊味道，当然还有那道右手腕上十字星伤疤。 后退一步，慕筱檬看到关谷文奇手里的端着一杯暗红色的液体，那应该是红枣茶，浓浓的甜味伴随着浅白色的热气钻入鼻腔中，带点忧伤的味道。 与关谷文奇四目相接的时候，慕筱檬很明显的看出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和不安的表情。 关谷文奇把手里的东西伸向慕筱檬，声音低沉：“这些是给你的。” “很有可能是杀死我父母的凶手，你觉得我会收你的东西吗？”慕筱檬惨白的脸上渗出冷汗。 在这个世界上有万千个拒绝的借口，也有无数个被原谅的理由。是面朝阳光还是走进阴暗，全凭一颗心的方向。 关谷文奇向前挪了一小步，手里的红枣茶被慕筱檬打翻在地，从杯中流淌出的红褐色的液体四散开去，像一朵绽放极致的牡丹花。 关谷文奇悄悄将被烫到的手在裤缝间蹭了蹭，红枣茶太热，以至摩擦过的皮肤红肿刺疼。但他已经不在乎这些细微的感觉了。他爱慕筱檬，很久很久前就爱上了，是多久前呢？关谷文奇自己都记不得了。这些年，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哪些？关谷文奇以前没有想过，现在也不会去计较。 慕筱檬与关谷文奇擦肩而过，他没有任何解释。 “如果你和我一样深爱，就会发现再浅薄的情感也可以是青梅竹马。如果你和我一样深爱，终有一天会发现当初少年从未改变过初心。” 这是关谷文奇说的话，在慕筱檬与自己擦肩而过后，他对着空气和自己说的话，唯独慕筱檬听不到。 在这座许氏办公大楼里，慕筱檬从没想过会见到慕容子诺。这多可笑，慕筱檬的身后是关谷文奇，面前是慕容子诺，一个是陪伴自己走过冗长岁月的人，一个是被自己藏在心间整个童年的人，此刻他们就在眼前，境地却不同往日。 “慕容子诺？”慕筱檬疑惑地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人，好陌生地叫着他的名字。 听到声音，关谷文奇回头看见对视中的两人，皱眉惊讶为什么慕容子诺也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纠结在三人心中，因为慕容子诺从没告诉任何人，他的养父是为家财万贯的企业家许韦海。而慕筱檬会来这里，完全是被招聘简章上的工资吸引的，她依然需要钱，没有任何理由。至于关谷文奇，如他自己所说，慕筱檬在哪他就在哪。 慕容子诺衬衣领下的领带有些松垮，他惊喜的眼神中夹着泪花，声音颤抖：“慕筱檬真的是你。看见文件上你的名字，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慕筱檬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的人，只要往那一站就会像天使一样散发出暖暖的光芒，不炙热、不焦灼。而面前高高的慕容子诺，仿佛还是当年站在高考教室前穿着蓝色格子衫的好看的男生。 她从来没有恨过慕容子诺，只是自己不太相信爱情罢了。对于他，慕筱檬依然保留着最美好的印象。她眉头半舒展开，问：“你怎么会在这？” 伴随着慕筱檬的问题，旁边的电梯突然打开走出两个人，赵婷快步走到慕容子诺身后，急迫地说道：“董事长你怎么跑这来了，例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慕容子诺回道：“你先帮我把资料带去会议室，我马上就去，不会迟到的。” 赵婷那声董事长不仅慕筱檬，也震惊到了关谷文奇。 看着一脸茫然的慕筱檬，慕容子诺着急的想要解释，他上前握住慕筱檬的肩膀，说：“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我也……” 慕筱檬挣脱他的手，咆哮着：“你们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把人当做傻子一样耍很开心是不是？为什么都这样对我！” 慕容子诺看着慕筱檬跑去的背影，身体被关谷文奇用力推向墙上，然后紧握的拳头像夏天豆大的雨滴，密集而有力的落在慕容子诺的嘴角上。 慕容子诺并没有还手，直到嘴角血肉模糊，直到关谷文奇发泄完毕，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关谷文奇突然又抓起他衣领，狠狠地说道：“当初是你不相信慕筱檬的，是你把她推开的。那现在你就别再来打扰她了！” “你比我好不了多少吧！什么？很有可能是杀死父母的凶手。看不出来，慕筱檬最相信的人竟也是伤她最深的人。”慕容子诺擦去嘴角的血，盯着地板发呆。 这些话又重燃了关谷文奇的怒火，他抬手一拳又落在了慕容子诺嘴角的伤口上，血液再次流出，也站在关谷文奇的手背上。 “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永远都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关谷文奇说完悻悻离开。 血的味道原来是甜的，慕容子诺懒得去擦嘴角的血，而是闭着眼睛轻揉太阳穴，耳边传来一阵高跟鞋落地清脆声音。 “快起来吧，不是还有会议要开吗？” 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却算不上动听。慕容子诺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纸巾，他单手接过，抬头望去，竟然是程诗茉。 慕容子诺道声谢，起身欲离开，却被程诗茉叫住。 “我会等你。” 程诗茉这句简短的话，让慕容子诺莫名的反感，他不耐烦地转过身，无奈地说：“可我真的不喜欢你！” “是因为慕筱檬吗？”程诗茉激动地问道。 心情本来就不好，慕容子诺也懒得回答她的问题，烦躁地按着电梯按钮，然后离开。 刚才的对话，程诗茉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一点都没感到惊讶。因为她早就打听出慕容子诺的真实身份，贪慕虚荣的她又怎么会放弃慕容子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