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封兽 第21章　宿舍

这个时候交谊厅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椅上，那是一个稍微显得胖壮的中年女性，她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正在专心看着一本书。她面前的圆桌上摆着一杯茶和两盒不同颜色的饼干，在她伸手各拿一片饼干合起来送进嘴巴时，她发现英帕修走到她的面前。 “你好女士，请问你是这栋宿舍的舍监吗？”英帕修看着她上衣别着的，印有“舍监”两个字的名牌问。 “喔，喔，你看到了，当然，我是这个宿舍的舍监，派翠西亚·伯纳。你们一定是今年的新生，这宿舍盖好后，还没有人来住过，你们是第一批呢。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吗？哎呀，你们两个怎么湿成这样？”她说话和和气气的，但还是不小心从嘴里喷了一些饼干屑出来。 “我们走过来时没有看见自己的房间，请问伯纳女士，有房间分配的资料可以看吗？这可以让我们早点找到房间，好让这位小姐弄干身体，否则她就要感冒了。”彷佛要证明英帕修说的话一样，艾薇莉丝又打了个喷嚏。 “那可不得了，这季节感冒非常难好呢！嗯，告诉我，你们是哪个城镇的新生？” “梅诺思村。” “你们的房间在二楼最靠边的地方，从这里上楼，再往那边走就可以到了。”伯纳女士立刻说，似乎每个城镇新生的房间位置她已经牢牢记在脑中。“快点去吧，房间里多得是干净的毛巾，把自己弄干些，不要真的感冒了。” 他们向伯纳女士道谢，从交谊厅的楼梯上到二楼，一直走到宿舍的另一头，才发现他们的房间原来是排在最后面，艾薇莉丝的房间甚至就在这一边的楼梯旁。 “那待会见啰。”雪音和英帕修碰了一下他们门上的诺加，咻地消失了身影。 艾薇莉丝站在走廊上，看着挂有她名字“艾薇莉丝·班”名牌的木门，紧张地深深吸口气，然后把手放在圆形雕着繁复花纹的诺加上。在诺加发出微光的一瞬间，她发觉自己不由自主的往前倾，下一个瞬间她就到了房间里面。 “Fii！” “咪！” 随着两声叫声，维多和卷耳扑到了她身上。 “原来你们在这啊，我还在想你们跑去哪里了。”她抱着它们环顾室内。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房间，所有艾薇莉丝能想象得到，一个房间会里需要的东西，这里全都有了。她首先看到她的行李箱放在靠墙一排金色挂衣勾下面，她将磊伊得的斗篷挂到勾上，走到一张黑檀木方桌边，桌旁有四张同样材质的椅子，她的麻布提袋正躺在桌上一个精美的银制水壶旁。她把维多和卷耳放到桌上，仍然湿透的衣服甩了几滴水下来。她想起自己应该先换衣服，于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拿了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慢慢的绕着整个房间走，维多和卷耳不甘寂寞的跳下方桌陪着她走。舍宿房间里的每样东西几乎都会让她发出惊叹声，光是那张连两个人使用都嫌大的大躺椅，或是躺椅对面墙边，有着柔软椅垫和圆柱形靠枕的长木椅，还有两张椅子中间的白色大理石小圆桌，这全是她梅诺思村简陋的家中不可能出现的高贵家俱，想到能够拥有这些东西，即使是暂时的，也够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 小圆桌靠墙的地方有个壁炉，但里头空空的，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果然就像伯纳女士说的，他们是第一批住进这栋宿舍的学生，大概以前唤兽师学院的学生并没有多到会把三栋宿舍都住满吧。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开学典礼前有人提过的传说：当唤兽师大量出现时，就是列索法将再度入侵雷克大陆的时候。 想到故事书里描述的列索法，她就不禁打个寒颤。据说他们残忍冷酷，驱使凶暴嗜杀的魔兽，攻击并占领当时生活在雷克大陆的每个部落，要不是各部落的人团结起来，以人数上的优势和使用诺加来将他们击退，也许现在雷克大陆早就沦陷在列索法恐怖的统治底下。 她摇摇头，抛开继续想这件事的念头，那毕竟是书里讲述的远古故事，连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何必自己吓自己。她从长木椅墙边的窗户向外看，针叶林倒映在红色湖面上，外头的云似乎变多了，天空的颜色逐渐转灰。她往墙的另一边走，这里摆着一张大书桌，两个直立并着的空书柜摆在侧面，刚好将房间隔成左右两半。她拉开靠拢书桌的原木椅子坐了下来，盯着书桌上放着的东西瞧。 那是七本上课用的书本，两张需要填写的表格，一本指导者名单，还有一张宿舍使用公约，和一叠精美的新信封。艾薇莉丝拿起课本看了看，分别是： 认识奇兽，别被吃掉！戮·昧尼着 贝蒂姑妈的蜜糖糕骗局！坠刻·以斯拉、欧汶·伊萨合着 武技精要Ⅰ李·杰克着 唤兽师必学诺加一百种！昆提·瑞文着 揭开雷克大陆的神秘面纱达莉奥内·杰纳罗着 唤兽师编年史——王国历980年版克莉欧·冬季着 怀表与钟的创造者——罗素·密卡拉的故事作者不详；学院出版社编辑部合译 她看到最后一本书，以为是有趣的故事书，立刻翻开来看，却发现原来这本书是翻译成雷克大陆古语的书，很明显是古语课的课本，她心想自己根本不会古语，只看了一眼就丢到一边。“贝蒂姑妈的蜜糖糕骗局？好怪的书，这是上什么课要用的啊？”艾薇莉丝自言自语的说，她翻了翻课表，是幻兽课的指定用书，“坠刻·以斯拉……咦咦！原来是院长写的书。他跟贝蒂姑妈一定很要好。”她觉得欧汶·伊萨这名字也好熟，想了想，才记起来那是磊伊得老师的名字。大唤兽师欧汶·伊萨，公认目前贝托·托尼尔王国最伟大的唤兽师！ 她忍住翻开这本书详读的冲动，因为她发现那两张需要填写的表格上都印着一行字：“请于开学典礼当天填写完毕后以信封寄出”。她拿起第一张开始填写，这是一张“贝托·托尼尔王国唤兽师学院学生个人资料卡”，内容不外乎就是填上诸如姓名、家人、住址、兴趣等等的详细资料。填到“拥有奇兽”栏时，艾薇莉丝觉得有些得意地写下维多、卷耳、佛那多斯三个名字和它们各自的种类，但是填到“所会诺加”时，她看到自己只填了“召唤阵”，还有“开锁”、“烹饪用火”等几项日常生活用的诺加，虽然没人在旁边看，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填完后，她将个人资料卡装入封面写着“个人资料卡专用”的信封，然后抽出第二张表格。这是一张“指导者申请表”，上面要求新生先参考“指导者名单”后，填上想要申请的指导者。艾薇莉丝翻开指导者名单，里面详细列出了好几百个唤兽师的资料，看得她眼花了乱。 虽然她早就决定要填磊伊得，但她还是对其他唤兽师很感兴趣，像名单上第一个就是唤兽师学院院长坠刻，以斯拉。名字下面列出他洋洋洒洒的经历，专长是幻兽类奇兽，重要贡献有“复数幻兽同时发挥能力的方法”、“发现多种新的人形幻兽”等等。有一栏“想对新生说的话”里，他写：“找得到我就当你指导者。”最下面的备注栏写着：“欲请以斯拉先生当指导者，请亲自将申请表交给他本人签名，切勿以信封寄出。备注：近十年来新生成功次数：一次。”艾薇莉丝想到以斯拉院长开学典礼的变身表演，她一点也不怀疑为什么十年来只有一个新生可以找得到他，她反而很想知道找到以斯拉院长的人是谁。 名单上第二个唤兽师是大唤兽师欧汶·伊萨，他的经历也是长长一大串，而且重要贡献更多，除了发现多种不为人知的新奇兽之外，还有像是“重新提出巧伊斯蜕变理论”、“精灵与自然界元素消长关系研究”、“获得七个妖精族群的信任并签订盟约”、“教导立特宾岛鱼人族学会诺加”等等，可以说是在各领域都有相当的成就。他在“想对新生说的话”里写着：“因事务繁多，我已辞去指导者职务。但仍欢迎学生们带着蜜糖糕来看我。”备注栏里也有另外写着：“不可选为指导者。” 艾薇莉丝看着欧汶·伊萨的经历里，那一行行王国历某某年最佳唤兽师，或是雷克大陆唤兽师大会荣誉主席、雷克大陆诺加研究协会荣誉理事，还有王国历987年受勋公爵爵位等种种头衔，才知道磊伊得的老师确实像他说的，真的是个非常伟大的人，想到自己有幸成为这位伟大人物学生的朋友，心里真是感到与有荣焉。 欧汶·伊萨的隔壁是萨米·方济各，这位唤兽师学院副院长和前两位一样，经历与贡献都详细记载了他们身为唤兽师所贡献的多项成就。他想对新生说的话是：“抱着最大的企图心来，我会让你们看到唤兽师的非凡之处。”艾薇莉丝并不太喜欢这位副院长，她感觉他的一言一行都有着某种说不出来的野心。 她继续往下翻，可是大多数的唤兽师她都不认识，她熟悉的有名唤兽师多从故事书中而来，而那些唤兽师即使是最近代的，也早就是两三百年前的人物，像是斩妖除魔的白骑士——希洛·诺恩居、高贵的女猎人——玛德琳·丹尼、慈悲的王者——卡尔·保罗等等，这些代表正义与光明的唤兽师故事影响艾薇莉丝非常深。 她翻了再翻，心想怎么都没看见磊伊得的名字，然后她瞥见一个令她不太舒服的名字——费格·西克莫。搭乘彩虹长蛇时曾经掐住她脸的唤兽师，她实在不想看这个讨厌唤兽师的资料，但好奇心还是征服了她。西克莫的经历普普通通，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曾得过贝托，托尼尔王国武技比赛冠军，他也是去年唤兽师学院的武技教授，在“想对新生说的话”里，他写了：“敢找我就要有心理准备！”艾薇莉丝不禁开始想象，找他当指导者的新生每天鼻青脸肿的样子。 西克莫旁边出现的人名也是艾薇莉丝知道的，鲁爱拉·葛斯塔，她的经历非常工整，就像踏着一阶阶往上升的楼梯一样。专长是幻兽，当幻兽教授已经有八年的经验，对新生的话：“欢迎认真的新生选我当指导者。” 可是，她还是没翻到磊伊得的资料，直到倒数第三页才终于发现他名字。列在最后几页的唤兽师都是这两三年刚从学院毕业的学生，经历几乎全是一片空白，只有磊伊得的经历栏特别显眼。王国历992年唤兽师学院毕业考除武技外全科目第一名、王国历993年雷克大陆唤兽师大会个人组冠军、雷克大陆诺加研究协会会员，许多排在他之前的唤兽师也不见得有这么耀眼的经历。不过艾薇莉丝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她现在仔细看的是磊伊得写的对新生的话：“我才毕业没多久，很多知识还在摸索中，如果选我当指导者，就让我们一起成长吧。” 艾薇莉丝看完后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没错。她在申请表的指导者栏位填上磊伊得·伯雅，并填好自己的资料，把申请表折好，装入封面印着“指导者申请表专用”的信封里。她打开书桌前的窗户，灰扑扑的天色更加阴沉了，风吹入外面森林与湖水的气息，清新而潮湿。她封好两封需要寄出的信封，手指摸过信封背面诺加的纹路。她还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旅行信封”，这种信封画有一种神奇的诺加，可以自动飞到任何寄信人想寄去的地方，只需要正确的地址、收信人名字与一点想象力。她把拿着信封的手伸到窗外，努力想象信封飞到磊伊得手里和学院信箱的样子，隔了一会，信封背面的诺加发出微光，两封信就这么离开她手心，往天空的云层飞去。 午后，窗外下起雨来，雨水滴滴答答的轻啄着窗户，外头似乎笼罩了一层灰色薄纱，黑色的森林与红色的湖水在薄纱后忽隐忽现。艾薇莉丝将倒出来的行李整理好，将衣服收入紧靠着书柜的衣柜之后，坐在房间的床上发了一会呆。这是一张宽敞的木制四柱大床，乳白色的花纹纱帐从床顶垂下，用丝绳绑在四根雕花柱上，它有着似乎会让人陷下去的柔软床垫，还有用金线绣着院徽的棉被。看着两只神兽互相咆哮的样子，艾薇莉丝吐了吐舌头，心想晚上会不会因为这个图案而睡不着觉。 她仰后躺下，左右手分别抚摸着趴在她两旁的维多和卷耳，感受手中温暖皮毛的触感，想着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其实还是很难相信她离开家乡好几百哩远，而且从明天起她就要开始学习如何当个唤兽师，这一切都这么的不真实，想着想着，她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在被敲门声吵醒之前，她做了个梦。梦中圣龙兰帝和双头魔龙瑟塞尔从她的棉被上活生生的跑了出来，它们巨大的体型把宿舍压垮撑破，艾薇莉丝逃到了湖中，又弄了一身湿，然后就看着它们大打出手。它们的实力不相上下，打到湖水倾倒，森林翻覆也分不出胜负，后来也许它们是累了，竟然停了下来休息，开始说起话来。 “嘿！兰帝，我跟你从来都是半斤八两，就算再打个一两百年，大概也很难比出输赢，不如这样吧，我们用打赌来决定输赢，好过浪费这些时间。”瑟塞尔左边的头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嘴边说，它的声音有种疯狂的吸引力。 “你想拿什么来打赌，赌注又是什么？”兰帝的声音非常非常苍老，像是从亘古不变的地底里传出似的，但它的话意里透露出一丝兴趣。 “这个小女孩，”瑟塞尔右边的头说话了，它举起布满黑色鳞片的龙爪，伸出两根指头，像是捉起一只老鼠般，将逃避不及的艾薇莉丝捻了起来，“我打赌她在这里撑不过一年，就拿你我数千年来的岁月当赌注吧。” 艾薇莉丝吓呆了，拿数千年的岁月当赌注，这是什么意思？但同时她也觉得有些生气，什么叫撑不过一年，瑟塞尔也未免太瞧不起她了，她觉得自己好歹也能撑到三年后的毕业考，至于能不能通过毕业考，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哦？”兰帝转过头来，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深深看进了艾薇莉丝心里。“孩子，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想当唤兽师？” 艾薇莉丝睁大眼，心中闪过许多理由，像是因为唤兽师很帅、唤兽师很厉害、唤兽师很伟大、唤兽师很受人崇敬等等，最后停留在她心中的，却是一个她长久以来的渴望，“我想交很多很多像卡丝特一样真心对待我的好朋友！” 兰帝庄严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瑟塞尔，这个赌约我接受了。你或许瞧不起这孩子，但我认为，她说不定会成为雷克大陆最伟大的唤兽师之一。”它说着一只眼睛向艾薇莉丝眨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磊伊得。 瑟塞尔哈哈大笑，晃得艾薇莉丝手脚不由自主地摆动，“这女孩是我见过最胆小，最没自信的唤兽师，如果这样也能成就伟大，那么该死的葛隆帕不就足以和众神并列。” 它竟然说葛隆帕该死！艾薇莉丝气得想回嘴大骂，兰帝却抢先一步开口，“瑟塞尔，即使你拥有千年的智慧，却还是只会从表面判断一切，这就是你输给我的原因。” “啊？我什么时候输给你过了！”瑟塞尔两个头同时愤怒的吼道，“你说清楚！可恶的兰帝，别跑！”兰帝振起遮蔽天空的翅膀，头也不回的飞向空中。瑟塞尔抛下艾薇莉丝，也跟着振翅而飞，两头巨龙在厚厚的云层掩盖下失去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