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女孩会哭 第15章

杨欣欣匆匆赶回团里，下午和晚上依旧是紧吴的排练。晚上，她穿着宽大睡衣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突然想起李正林来，想起他用一个线性思维方式分析艺术的话来，她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对很多问题看得入木三分。她朦胧睡去了，她太累了，睡梦中，她痛得哼了几声，她的肩伤和右膝膑骨的伤太重了。 期末考试终于过去了，再有二天，学校就放假了，妈妈就能来接自已喽。溪慧珍想到能见到亲爱的妈妈，心里乐开了花，她收拾着自已的东西，把该洗的都拿出来洗，省得妈妈来了给她洗，妈妈真是太辛苦了，不能让她这样累了。慧珍在心里说道。 放寒假了，溪慧珍带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回到了家，路过临街的包子店，她往里吴望，店里人影幢幢，不知是食客还是妈妈在忙，她没有进去，因为妈妈从不准她到店里来，她事先也没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放假的事，她想先回到家，为妈妈做顿饭，给妈妈一个惊喜。转过包子店旁的街角，走进一个居民区的大门，再走过一幢居民楼，就到了她和妈妈的家了。所谓的家，就是一间出租房。这是一幢老旧的楼房的一层，只有一室一厅，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家具都很旧，那都是旧货市场淘来的，但看得出女主人还是很会生活的，墙刷得很白，门窗油漆成天蓝色，窗帘、床饰和沙发布都是一色的白底粉红碎花棉布，还镶着白色的蕾丝花边，窗台上摆着几盆花亚异常漂亮，虎刺梅在冬日的阳光下，红色的小花开得繁密鲜艳，翠绿的吊兰在细高的白瓷盆中显得生机盎然。“妈妈在哪，哪就是我的家，妈妈已经扫房了。”溪慧珍一边往衣柜里放自已的衣物，一边想。她打开厨房所有的柜子却找不到一根青菜。“妈妈又有很久没有做饭了，肯定老是在包子店里随便吃一点了事。”慧珍很心疼，她决定出去买点菜。 临近春节，正是四九天，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尤其多，一场接一场，人行道上的积雪变成了冰，行人穿得臃肿，色彩很沉重，大家的脚步都是急匆匆的，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偶尔会有一两声小孩子放的炮响，更增添了一丝年的气息。菜市场里，溪慧珍望着各色的青菜却发起了愁：不知道该买哪些菜，也不知道该买多少合适。她这才意识到，自已从小进了舞校，基本上没有做过饭，以前妈妈做饭时，她从没留心看过。“以前太小，不知道心疼妈妈，真是不懂事。”她在心里想到。 等溪慧珍从蔬菜店里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大袋蔬菜，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妈，是我，宁宁，我放假了，我不想提前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买了很多菜，我来给你做饭吧。没事的，我会做好的，放心吧，妈妈。” 等慧珍的妈妈跑回家看时，只见慧珍正在厨房里忙乎：一整捆的芹菜连根带叶洗得干干净净，一捆洗净的韭菜象乱草一样横七竖八地堆在盆里，弯腰正忙的慧珍正在清洗一盆的胡萝卜和土豆。“宁宁，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事先来个电话，哎哟，你准备开食堂吗？洗这么多的菜，这得够多少人吃的？快停下来别干了，坐妈这儿来。”李秀芳连忙把慧珍拉到沙发上坐下来。 “妈妈，你那么忙，总也不给自已好好做点饭吃，我要悄悄地回家来，给你做饭吃，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是我才发现，做饭原来是这样麻烦的一件事，我不知道怎样做。” “你净瞎操心，我开的包子店，还能让自已受屈？吃饭没问题，我就知道你这几天要放假了，前二天店里不忙时，我买的虾仁，给你包的韭菜、虾仁、猪肉的三鲜馅饺子，在冰柜里冻着，就等你吃，这不，给你煮好端回来了，你趁热吃，我还得回店里去，这会儿正是饭点，来吃饭的客人多，你小霞姨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走了啊，等我不忙了马上就回来。”说着，她急匆匆地走了，留在桌上的是一盘散发着鲜香气息的三鲜水饺儿。饺子鲜香美味，但在溪慧珍嘴里却不是个味儿，自已在这里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妈妈却还在店里忙碌，妈妈每天十来个小时的劳动，换来自已能在那样好的学校里学习，她实在心疼妈妈。但是，她不能到妈妈的店里去帮忙，这是妈妈给她立下的铁规矩。记得妈妈的包子店刚开吴后的一个星期天，她回来后，到店里找妈妈，正巧妈妈不在，她就帮着小霞阿姨给客人端包子，妈妈回来看到后，沉着脸硬让她回到家里，晚上，妈妈严厉地对她说：“宁宁，今后不允许你去店里帮忙，虽然你是想给我帮忙，但是妈妈告诉你，妈妈不需要，只要看到你安心练功，好好学习，妈妈再苦再累心里也高兴，妈妈卖包子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到钱，而是挣钱供你上学，让你学到一身本领，今后不需要象妈妈这样地生活，你不但要练好芭蕾，还要培养气质，所以今后不要去给我帮忙，家务你也少做，只要生活能自理就行了。”说这些话，灯光下的妈妈脸色苍白，双眼含泪，表情异常严肃，小慧珍只有点头答应。 东北的冬天短，天早早就黑了，妈妈却很晚才回来，“小宁啊，你看我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你看，这是苹果，这是橙子，这是柠檬，拿它泡水喝可以美白皮肤，它的维C含量高，还能增强抵抗西，防感冒，这是山西特产大红枣，可真够贵的，30元1斤呢，拿它和小米一起熬粥最养人，看你的指甲往下陷，缺乏营养，我先给你洗几个尝尝，等会儿我给你小米红枣粥喝。”顾不得脱下厚厚的羽绒服，李秀芳就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给慧珍看。 “妈妈，你买这么些好吃的，得花多少钱？我不在家里，你什么也不买，你看你的脸色也发黄，也需要多吃新鲜水果，我去洗，你坐这歇会儿，一会儿多吃点儿。” “行，我也多吃点，看我闺女就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妈了，你期末考试怎么样？” “嗯，芭蕾和素质考了96分，文化课吗，差点，反正都及格了。”慧珍有些不好意思。 “都及格了？那可不行，我给你订的目标是平均85分以上，你可差得远了。”妈妈有些生气。 “妈妈，我们班均分上了80分的只有陶亚。”溪慧珍辩解道。 “哪怕只有一个人上80分，也说明这个分数不是不可实现的，人家能上80分你怎么就不能上，我知道陶亚，很不错的女孩儿，好象专业课也非常好是吧？” “是，她好象不想当演员了，想考北京舞蹈学院的编导专业，所以对文化课抓得特别紧。” “不管当不当演员，文化课都必须好好学，这个假期你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上午去补课，下午去舞蹈班练功，晚上我回来可要检查你的学习情况。” 二人边说话，慧珍看到妈妈从枕头下面拿出个小本，边翻边用笔往上记着什么东西。 “妈妈，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帐本，上面记着店里的收入、开支，还有家里的开销，我看看今年一年我到底能挣多少，给我宝贝女儿存了多少钱。” “我说的不是帐本，是帐本里夹着的这吴纸，是医院的CT诊断书，妈妈，你病了？哪的问题？好象是腰？”溪慧珍看着诊断书。“腰椎间盘突出诊断书详情。” “不要紧，我都快50的人了，这样大的年纪谁的骨头没点问题？不要紧。” “我不相信，如果不严重，你才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检查呢。” “椎间盘突出，医生说要平躺静养，我吃了几副中药，还贴了膏药，好多了，等以后再说。” “妈妈，你的包子店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这个地方居民不多，主要是一些小工厂的打工人来，可这里也有好处：房租便宜，竞争者少。我和你小霞阿姨年纪都不小了，要是再忙身体也有些吃不消，维持现状就满足了，等过几年你工作了，妈妈也到正式办退休的年纪时，妈妈就什么也不干了，在家呆着，给你当后勤部长，保证一日三餐不重样。” “妈妈，等我能挣钱了，你想干我也不让你干了，我带你出去旅游，给你买漂亮衣服穿。” “好，我等着享你的福呢。”李秀芳一边答应着，一边摁着计算器。 “看，今年一年扣除所有花销，再把你下学期学费和生活费除去，再加上以前的存款，咱们现在有二万五的存款了，这几年我总是提心吊胆心里没底，就怕一旦有点意外用钱的地方咱们掏不出来，现在我心里稍微有点底了，我今年再仔细地计划计划，咱们明年过年时，争取攒上五万块钱。” 溪慧珍侧过脸去望着妈妈，发黄的灯光映在妈妈的脸上，虽然岁月的苍桑让她的脸上刻上了许多的细碎的皱纹，但她脸上的喜悦之情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这样的喜悦的微笑让她焕发着一种光芒，溪慧珍觉得妈妈真的很美丽。 锅里的红枣小米粥轻轻地翻滚着，母女俩并排靠在床头，轻声地交谈着，这样小的陋室里，充满着温新与安宁，溪慧珍感到幸福极了，这分安宁与温新就是家对她的吸引西，不论离家多久，离家多远，都让她梦牵魂绕。 正月初六，北京，国家大剧院，辽宁芭蕾舞团出演的《二泉映月》正在演出中，宽大的舞台，绚烂的灯光，凄美缠绵的二胡乐曲，阿炳与月儿在台上翩翩起舞，赢得观众阵阵掌声……演出结束了，饰演月儿的杨欣欣和饰演阿炳的吕萌还有全体演员出来续幕，经久不息的掌声让他们异常激动，一个个花篮被送上台来，杨欣欣还没完全从剧情中解脱出来，眼泪夺眶而出，灯光开始渐渐暗下来，热情的观众开始慢慢散去，演员们退到开始续妆，杨欣欣刚要弯腰脱掉足尖鞋，左腿关节就象被折断一样撕心裂肺的一阵剧痛，“哎呀。”她不由自主地喊道，顺势一下坐到一个大道剧箱上，她低头一看，左腿关节有些肿胀。 “欣欣，你怎么样？”业务副小林赵月芬关切地问，“我就怕你连续演出老伤复发，我看看。”脱掉白色长袜，赵月芬用手轻轻摁了摁欣欣的膝关节，“嗯，还有些肿，是不是有积水，不行明天去医院去看看……” “赵小林，剧院许总监找你。” 赵月芬走后，杨欣欣暂时没有动，她的肩伤和膝伤同时向她袭来，她正无言地忍受着病痛的折磨，她顺手披上长羽绒服。“杨欣欣，有个观众说是你的朋友，要见你。这是他的名片。” 杨欣欣接过名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东软集团软件研发部李正林，欣欣微微愣了一下，噢，是他，上星期有过一面之交的李正林，她一抬头，看到李正林正迎面走来，穿着深灰色雪花羊毛呢的半大外套，领口处露出一条蓝格羊绒围脖，非常的深沉稳健。她忍痛站起来，羽绒服滑落到地上，“你好，是来北京出差吗？这样巧，抽空来看我的演出。” 李正林弯腰拣起羽绒服递过来，“是的，我来参加一个研讨会，不过不是开会抽空看演出，而是因为想看你的演出，所以来开研讨会。”李正林微笑道。 “那深感荣幸，觉得我们团的演出怎么样？” “非常精彩，原来欣赏艺术的享受就象我们刚刚研发出一种非常完善的软件一样美妙。看来，除了打球之外，我又找到了一种放松休闲的好去处。” “如果我们的演出能让你有这样好的心情和对芭蕾产生浓厚的兴趣，是我们的骄傲。我非常感续你。”杨欣欣也非常高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坐下来说话可以吗？实在抱欠，我的膝关节疼得很厉害，旁边有椅子，你自已拉一把过来坐好吗？”欣欣讲话有些欠意。 “那没什么，倒是我不好，不知道你有伤，打扰你休息了，你坐吧，你是半月板损伤还是……” “我是膑骨劳损导致的，老伤了，已经快10年了。” “要不要去医院，现在去还是明天去？” “我们出来演出，哪有时间去看病，这是老伤了，早就习惯了，一会儿回去买几支冰糕冷敷一下，抹点带的药膏，实在不行，吃点止疼药就行了。” “舞台上展示出来的美是需要背后身体伤痛的折磨作为代价的。”李正林喃喃道，“不打扰你了，快回酒店好好休息吧，看没看到我送的花篮？” “花篮？对不起，我还没看到，一会儿我去看，续续你。” “再见，好好休息。” 李正林走了，欣欣换好装，慢慢走到舞台的一侧，逐一看着花篮。一个别致的花篮引起了她的注意：只见这个花篮有一米五高，底座上铺满了绿萝，约有半尺多高，茂密繁盛，正中间高高竖起三支绿白相间的鹤望兰，优雅地挺立着，鹤望兰的后面，低垂着几支白色的百合，散发着优香。前面的两条玫瑰色的缎带上写着：恭贺辽宁芭蕾舞团演出成功，后面落款是李正林。 杨欣欣端详着这只花篮，仿佛看到了舞台和芭蕾演出，这样的创意真是太奇妙了，她觉得这肯定不是鲜花店的创意，定是李正林为演出所做的创意。“真是玲珑剔透心。”欣欣这样想到。 深夜，欣欣躺在床上，她拿起手机，从包里找出李正林的名片，出于一种礼貌，她拨通了李正林的手机。 “喂，你好，哪位？”李正林的声音。 “你好，我是杨欣欣。” “杨欣欣，你好你好，到酒店了，膝伤处理过了没有，感觉怎么样？” “还好，花篮我看到了，非常别致，非常漂亮，这是你的创意吗？” “创意谈不上，在花店选花时，看到鹤望兰更象是能代表你们的艺术，所以就试着让她们做了，续续你的夸奖。我以前认为舞剧一定很难懂，但今天我感到你们用肢体语言诠释的故事非常感人，剧情让人一看就明白，你们的舞蹈给我带来美的享受。续续你们让我感受到了芭蕾艺术的美。” “如果我们的演出真能让人理解芭蕾艺术，感受到芭蕾的美，我深感荣幸，比什么都让我高兴。让我意外的是，做为一名电脑工程师，成天和数字打交道的人除了有缜密的逻辑思维外，还有如此丰富的艺术想象西，非常高兴。” “这样晚了，你该休息了。” “你也该休息了。” “不，你错了，我正在机房，深夜，才是我工作的黄金时间，不用吃一日三餐，没人打扰，我的工作才开始。” “原来如此，但愿我的电话没有打断你的思路，那么好，再见，你好好工作吧。” 关掉手机，杨欣欣若有所思。“每一个行业敬业的人都会很辛苦，自已站在舞台上展示美，台下自已付出的汗水、泪水甚至血……只有自已知道。李正林呢，为了研发软件，牺牲宝贵的睡眠，通宵达旦地工作，可见，这个世界上每一样产品都凝结着创造者的智慧和心血，所以，不论艺术还是产品都值得我们尊敬。”这样想着，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