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雪 第7章

谢小妹幽幽地道：“小的时候，我有一回离家出走，我哥哥便是在此处找到我的，还摘了好大一把山石榴哄我开心。可是……可是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我哥变得沉默寡言，再也没有给我送过山石榴。” “你张口闭口都是令兄，看来你们兄妹的感情好得很。” “那是当然，我家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文才武功，天下无双，他虽醉心于剑，但琴棋书画却也样样精通，丝毫不输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 “怪不得，在妙僧的名士谱上他会占据那么高的位置。” “妙僧是谁？” “他是西湖慕容寺的和尚，也是武林中的一朵奇葩，品评天下名花、名士、名刀、名剑，并且制作成谱，称为慕容四大名谱，因为名谱上的排名先后，不知有多少人在钩心斗角。” “你方才说，我哥在名士谱上的排名很高，到底排名第几？” “第四。” “我家哥哥竟然屈居第四，看来这个妙僧也不甚高明，是个不长眼的东西。对了，排在我家哥哥前面的三人又是谁？” “排在第一位的是苏木兰，此人名号……想是我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说。但排在第二、第三的两位分别是北海月神和‘风尘三侠’中的李药师前辈，我虽无缘与他们谋面，却是久仰他们的风范。” 谢小妹嗤之以鼻：“什么风范，和你一样，全部都是淫贼，好花头吗？” 苏毓芳见她似乎失了兴致，便道：“令兄在名士谱上排名第四，但在名剑谱上却是独占鳌头，无与争锋。” 谢小妹果然显得十分高兴，道：“怎么，一人可以同时在两个谱上排名吗？” “这是自然，还有人四个谱上都有排名，而且全部位列第二。——他便是月神了！”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就算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可以同时修炼成名刀、名剑，但是名花和名士就如鱼与熊掌，如何兼得呢？” “你有所不知，这位月神天资聪慧，尤其是在武学一道，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自七岁始，便可刀剑双修，刀谓妖刀，剑谓神剑，武林中人无不神往。此人相貌俊秀，体态风雅，就算宋玉潘安也不过如此，更奇的是，此人有个怪癖，喜好红妆，扮成女儿家的模样，直令天下脂粉尽失颜色。是以，他不仅是名士，也是名花。” 谢小妹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听得苏毓芳说起这些江湖轶事，让她心里不知不觉多了一些波动。 “你在四大名谱上的排名又是如何？” “惭愧，在下榜上除名，倒是姑娘得蒙妙僧青眼，在名花谱上拥有一席之位。” 苏毓芳以为她会询问自己在名花谱上的排名，但她没有，显是对自己的事漠不关心，只听她道：“看来江湖也是十分好玩。” 苏毓芳问：“你从来都没有走过江湖吗？” 谢小妹摇了摇头，神情十分落寞，多少次她要和哥哥一起行走江湖，行走在他的那个世界里，但哥哥总是不许，他的世界似乎拒绝着每一人。 “你饿不饿？”苏毓芳忽然问了一句。 “你身上有吃的吗？” “没有。” “那你还问？” “此处鸟兽极多，你若饿了，我便给你抓几只山鸡野兔回来。” “我不稀罕，我才不要因为我的口舌之欲，而去残害无辜生灵呢！” 苏毓芳笑道：“看不出像你这般刁蛮的姑娘，倒有一些菩萨心肠。”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镜门弟子悬壶济世，救死而不杀生……喂，什么叫作我这般刁蛮的姑娘，我很刁蛮吗？死淫贼！” “你口口声声叫我淫贼，可我却从未淫过你，岂非名不副实？”说罢，一脸坏笑地凑近谢小妹，一边迫不及待地卸下自己身上穿的冰纹绫褶，这是当时世家子弟颇为流行的衣服。 谢小妹大惊失色：“淫贼，你……” 苏毓芳见她神经紧绷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将衣服覆在她的身上，谢小妹才知又被戏弄一番，骂道：“死淫贼，谁要你的臭衣服，拿开！” “嘘，有人来了！” 谢小妹只觉腰间一紧，已被拦腰抱起，苏毓芳呼地一掌，将火堆拍灭，起身一跳，抱着她躲到小姑神像后面，谢小妹望向门外，却不见半条人影，只道苏毓芳又在戏弄她，刚要破口大骂，却见苏毓芳已用手按住她的嘴巴。 接着，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少女的声音：“婆婆，你又咳嗽了。” “老毛病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婆婆，咱们到前面的破庙歇一晚吧。” “也好。” 一个少女搀扶一个佝偻老妪走进庙来，老妪拄着一根蛇头铁杖，身体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一般；少女约莫十四五岁，身著一袭黄衫，模样十分俏丽。 地上的火堆虽被苏毓芳一掌拍灭，但余温犹在，老妪道：“有人来过。”说罢，又俯身咳了起来。 少女轻轻拍着老妪后背，等她停了咳嗽，扶她坐到一旁，才道：“这风天雪地的，有人来此避避风雪也不奇怪。” 老妪点了点头，又道：“昙儿，把火点起来。” 那个叫昙儿的少女便掏出火褶子将火堆重新点燃，老妪烤了烤手，道：“听说扬州张府的人正在四处追查王伯当的下落，王伯当既然杀死张季龄，那么麒麟图便一定在他手中，咱们一定要先于张府的人找到王伯当。——只有拿到兰陵大面，咱们散花宫才能东山再起，图报皇恩！” 苏毓芳见到来人不是青木道长等人，本欲立即现身，但听老妪言语涉及王伯当和外公，又静下来凝神细听，暗道：“散花宫是什么地方，从未听说过？麒麟图、兰陵大面又是什么，和外公的死有无关联？” 昙儿道：“婆婆，有了兰陵大面，便能重振散花宫的声威吗？”显是对老妪的话十分怀疑。 老妪道：“传说兰陵大面被幽灵附体，戴上它的人便会拥有神秘力量，因它的第一任主人是北齐兰陵郡王高长恭，是以谓之兰陵大面。当年，邙山之战，兰陵郡王为解洛阳之围，面戴大面，手持长枪，只凭五百骑士，尽破北周十万精兵，这是何等辉煌、何等荣耀！经此一役，兰陵郡王声名鹊起，以后每上战场，必戴大面，所向披靡，百战百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兰陵大面所拥有的神秘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