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染泪 第一章 幻化成人

我是一只蓝色的凤蝶，修炼了九十九年几个月，如今，还剩几个月，我便成为百年蝶精，修得人身，这是每只蝴蝶的必经过程，但是碍于有些蝴蝶不够坚强，死于自然和人类之手更是不计其数，所以我自我感觉能做到我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每遇上一只比我修为低的蝴蝶必定要炫耀上一番。 百年对于每只蝴蝶来说，都是成年的象征，一成年，蝶翼上便会多一个花纹，每过一百年，都会叠加一个花纹，直到有一百个花纹，蝶翼便会成金，那便是蝴蝶的最高境界，据我听说过的是变成金色蝴蝶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我们族内权利最大，掌握全族命运的未然。 他长什么样我不知道，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不要紧，我只想好好地修行。 头顶上是蓝得不能再蓝的天，时不时的掠过几只燕子，虫鸣传入耳中，而我，静静地伫立在红艳的牡丹花上，嗅着花香，饿了便啃食牡丹花的叶片，为此我没少受牡丹花姐姐的白眼。 牡丹花姐姐已经是百年花精了，可是花和虫不同，她得修炼千年才能成人形，我来这时她也快成人形了，听她说她一直爱慕着一个凡人，我想问到底是谁这么好福气，她本是白色的花瓣此刻竟有几分红色，我用头顶上的触手点了点它的花蕊，它羞答答的不理我，一朵花在边上思春。 她用她那还红着的脸委屈道：“你再这么啃我的叶片，哪天我被你啃丑了就没人要了。” 我笑了笑，吹牛皮道：“哎呀，牡丹花姐姐，你这么好看，被我啃了肯定还会长啊，说不定过几天你就可以长新叶了，然后你会变得更加的漂亮，这样就不愁没人喜欢了。”长新叶对于植物来说很重要，就好比动物长新毛，更加好看柔软。 牡丹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大概是听了我的美言，她含羞笑道：“那你就不用客气，想吃就吃便是。” 于是我也没客气，道了声“谢谢姐姐”便喜滋喜滋地啃着牡丹花姐姐的叶片，好像是不小心咬了她的茎脉一口，她轻轻的颤抖了下，更显摇曳多姿。 大饱一顿后我轻轻地扇动着我一直引以为傲的蓝色蝶翼，像是人类的饭后运动。 我准备在这明朗的太阳下打个小盹休息一会儿，不料刚一闭眼便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朦朦胧胧中我翻滚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不知何时，我已经身处一张巨大的密网之中了。 小时候我听过爷爷说，人类小孩都喜欢用密网捕捉我们昆虫一族，把我们玩弄于骨掌之间，最后我们慢慢死去，但是死后还不免遭受一些罪，不是被捏死就是被烧成灰，最严重的还是被他们踩在脚下，脚一随便移动，我们的身体就变成了那土地的一层薄膜，粉身碎骨，哦不，这比粉身碎骨还要恐怖百倍，至少在我心中的定义就是这样的。 听了之后我不禁毛骨悚然，我害怕的还有点发抖，道：“爷爷，我以后一定不要去那个地方，不然真的会死得很惨。” 爷爷慈祥的笑了笑，道：“虽说人类的手段很残忍，可是也会遇到好人，我年轻时就曾被一个心地好，美丽的姑娘救过，所以不要怕，勇敢的去闯，想当年，你爷爷我就是这样的。” 对于爷爷当年的那些事我是毫无兴趣的，只是爷爷和我说的那些事却让我耿耿于怀。我苦着一张本就不是很漂亮的脸，不再说话，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原因是一合眼那些恐怖的惨刑便成为了我的梦。 眼看我正处在密网之中，却并不知道怎么出去，我飞呀飞，想要冲破这网，却怎么也冲不破，那小孩仿佛知道我的心思，把他的脸对着我，道：“小蝴蝶呀小蝴蝶，这网是我父王送给我的，是全京城最好的材料做成的，你怎么可能出得来？哈哈哈……”说完就哈哈大笑。 好歹我也是要成年的蝴蝶了，怎么能容忍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孩待我这样，在蝴蝶一族里面我已经是个长辈了，蝴蝶们看到我好歹都会问候我一声，何时被这般无力对待？我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人，一时火冒三丈，想着如果我成年了，便一定要他好看！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用人身的手狠狠的抽他的屁股，看着他哭，然后邪恶的笑着让他来求我，让他知道本蝴蝶的厉害！可惜这些都是我的臆想，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人形时会变成何样。 猛的身体不自觉的靠在密网上，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在飞速旋转，再一想，我现在的处境可真是困难，他正拿着密网转，而我在这里面，很无辜的被他玩弄。 停下的时候我差点儿就把刚吃的牡丹花叶给吐了出来，我强忍着怒意，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要报仇！ 他用他无辜的挑花眼对着我笑了笑，整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像我在族里和爷爷赏月时的月牙儿，镶在他脸上十分可爱。 他的声音也是甜甜软软的，道：“小蝴蝶，想不想出来？” 我想说想，可是人类是无法听懂我的话，除非我变成人形。 他似乎也意识到我不会说话，道：“如果你想出来你就扇扇你的翅膀！” 闻言我使出吃蜜的劲儿扇了扇翅膀，满眼期待的看向他，尽管他看不到我的表情。 他欣喜，笑容更深了，好似奸计得逞般，道：“我可以放你出来，但是你不可以逃走！如果你同意，那么你就扇扇翅膀。” 我不能走那我出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待在里面呢！当本蝴蝶大人是人类可以随便糊弄的？我就不动，看他能拿我作甚，我待在原地，没有理他。 他道：“你不能跑！不然以后我就不和你玩了！” 我耸拉了下脑袋，闭目养神，据爷爷告诉我的一些事所知，只要睡觉的时间越多，成年的速度便会越快，为了报仇，我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在睡觉。 他紧张的皱起了那好看的眉头，道：“你知道吗？我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他最喜欢我，你跟着我有好处的！” 我纹丝不动的继续睡觉，耳朵自动忽略了他的话。 他急了，道：“跟着我可是有吃不完的食物！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眼一睁，吃不完的食物？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反正我也不会用钱，有好吃的就成。 他见我起来，道：“如果你跟着我有吃不完的美味佳肴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果你想跟着我，就扇扇翅膀！” 我扇了扇，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旁边穿得极少的宫女看着他，多嘴道：“殿下，这蝴蝶飞起来本是要用翅膀的，你这一问不是白问了吗？” 他没有理会那个宫女，摸了摸我蝶翼，笑道：“你可真是爱慕虚荣啊。”他不摸还好，可这一摸就抹走了我一层粉，那可是我重要的秘密武器，关键时刻可是可以救自己的！可惜就被他给抹走了，这回他问题可就大了，我的粉可是有毒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爷爷给我用了一种草，把我身上的毒性给去掉了，以至于后来几次身处危险之中不能自救。 刚一把我放出来，他便浑身都是红色的疹子，顿时我头脑一片空白，这是我第一次害人，而且是害一个可以让我衣食无忧的人，我原本还想靠着他来享受无尽的食物，却没想着他会被我害着，这个粉叫做很厉害，听爷爷说不烧上几天是会好的，再加上想要去掉这个痘印，起码要上十个月，我也是第一次被人抹粉，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旁边的宫女已经慌了起来，可惜的是我没有看到她眼里那一抹复杂的目光，她慌声道：“快传太医，快把殿下抬进内殿！”还不容我多想，就被宫女给抓到了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里面，上面有几个大洞，大概是想让我透气，我被带到他的房里，而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即使隔得很远，还是可以看到他紧闭的双眼，睫毛长长的，微弱的光打在睫毛下，投出一片扇影。 一柱香的时间，这个叫做内殿的地方来来回回的人不下二十个，他们的脸上都布满着一种情绪，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焦急。 他们都很重视他，而我却是罪魁祸首，我一直被放在红木桌上，想要冲开玻璃容器，却只是徒劳，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做不到。 有一个身穿黄色，上面绣着龙的袍子的人，在床前来回焦急的走来走去，那些人们都跪在他面前说话，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这个穿龙袍的人是皇上。 身穿深色袍子，单肩背个木箱，他们都喊他“太医”，我把目光寄托在他的身上，只有他能救他了。 皇上询问宫女怎么回事，跪在地上已经满脸恐惧的宫女颤抖着手指着我，道：“皇上，不是奴婢做的，是那只蝴蝶！殿下摸了一下那个蝴蝶，结果就浑身长满了疹子，真的不是我！”我想要千刀万剐这个在众人面前撒谎的女人，然而却不能，只能放纵她诬陷我。 皇上狐疑的目光投向我，然后转头问太医：“邱太医，果真是蝴蝶粉？” 太医从容不迫的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道：“禀皇上，这是遗香粉，不是什么蝴蝶粉。” 此话一出，众人都在诧异，纷纷露出奇怪的脸色，而皇上，面色已经铁青，他威严道：“谁这么大胆？竟然想要毒害朕的爱子？” 遗香粉是在我很久以前听一个人类说过，那时她似乎是要毒害一个小孩，据说只要一沾此粉，必死无疑，可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最近太医们似乎已经研制出了解药，只要口服解药，过一两个月便会好。 旁边一位身着玄色袍子的人凑到皇上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皇上，恐怕此事还得从这位宫女下手！” 两人的目光都看向宫女，我心里得意，想陷害我？没门！这回可遭报应了吧？ 宫女面露恐慌之色，眼见不能栽赃嫁祸给我便低着头不作声，在皇上准备接近她询问时，猛地向上旁边的柱子撞去，这一撞必死无疑，临死前她还说了句话：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奴婢以死谢罪，望皇上原谅。 最终是一个好心的太监给她和上了没有闭上的眼，然而皇上却只是冷眼看着。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感觉很不舒服，闷闷地，但也送了一口气，至少不是我害他。 太医医术很高明，不到几天他便醒来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于是心里给他取名叫“小黄”，好吧，其实这是我恶意给他取得名字，谁叫他之前待我不好还玩弄我。 醒来后的他和我说了很多话，都是一些对我无关痛痒的事儿，我也是漫不经心的听着，有的时候他要我作一些评论，无非就是扇动翅膀的问题。 他说他很可怜，每天处在算计之中，想要躲也躲不过，最严重的一次就是被一个娘娘的宫女给推到了水里，而且是在大冬天的，旁边的人袖手旁观，直到他快要淹死的时候才把他给捞起，这一次淹水使他大病了一场，一个多月病才好去。 他还说他很小的时候他的娘亲因为生他而去世，从小到大都没人疼，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 他说了好多好多，可是后面的我都没听进去，整个人都睡着了。 我打算在他这里度过我成百年蝶精的最后几个月，待成精后离去，现在跟在他身边至少不用担心以后的温饱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