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第19章　亲人

屠浩宇应酬完石氏兄弟，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凌晨了。 习惯性的打开笔记本，不一会儿，便有个视频窗口弹出。 他揉了揉微微刺痛的额角，见戴维嬉皮笑脸的在对面给自己打招呼，他今天累得紧，此刻又是大半夜的，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 戴维见他兴致索然的样子，故意打趣他道：“我以为你跟张适宣干一架今天晚上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呢！” 屠浩宇没有像往日一样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也没有加以还击，而是颦着眉紧盯着戴维：“你派了眼线？” 戴维无所谓的笑了下说：“在您屠少跟前办事不留点心思怎么成！” 屠浩宇眼神如鹰隼般盯着戴维不放，戴维见他这副神情，叹了口气道：”我是担心你！””担心我什么？有张适宣在！“屠浩宇依旧眉头紧皱着说。”张适宣？张适宣他妈的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戴维一听到张适宣的名字，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你对他有成见也不要坏了我的事儿！””是！我是对他有成见！不对！不是成见，我是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屠浩宇终于放下心中的戒备，隐隐的有一丝的歉疚感，他竟然怀疑戴维……他揉了揉额角启唇道：”当年姑妈的事我不清楚，可是现在他是我的人！” 戴维也是轻舒了口气，将心中的郁火压制住：”是！我知道了……不过……你真的要动手了么？””不动手，我就只能坐以待毙！况且现在石龙已经入伙，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石龙当入伙时，我以为你只是为了对付阮雪玲，我没想到你真正想对付的竟然是舅舅……” 戴维这话已经说得有些越界了，可是他不得不去提醒他一下，若只是对付阮雪玲，他一万个支持，甚至愿意为此赴汤蹈火，可是他没想到他野心如此大，要对付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屠浩宇知道戴维比他想象中的要通透得多，转念一想，戴维最近的表现也是差强人意，他是不允许有任何人阻碍自己的：”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吧，叶时雨的事情你迟迟不报，邹悦那边你又一拖再拖，你是后悔了吧……是！我是要对付我的亲生父亲，你要是不愿意，我屠浩宇决不拖你入水……””唉……“戴维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今天就是来跟你汇报叶时雨的情况的……叶时雨已经答应石龙只要薛冲一有行动，就在太和社长老面前说出当年的事情，但是她说薛冲只要不出现，她就不会将真相说出口，她大概想明哲保身吧……” 屠浩宇不语，点头示意他继续。”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想这样做……老头子的态度含糊不清，虽然把致信的张适宣送到你跟前，可是也暗中怂恿阮雪玲来中国干涉你的势力，他毕竟对阮雪玲有几十年的感情，况且也不放心浩敏……怕你连浩敏也……你又何必把所有东西都拿到手呢！再说了你觉得你斗得过舅舅么？至于邹悦……我确实能将一切不动声色全套出来，然后说给你听，可是佟姐告诉我，她会是你的劫！加上她晕倒的那一天你的反应，我就更加明白佟姐说的话，关于她的事，也许你不知道会比知道好……所以我就一拖再拖，只希望你只是对她有点兴趣而已，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她……” 这一番话已经将戴维的心思全部表明，屠浩宇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在自己身边9年的表弟呢？当所有人都说戴维接近身份特殊的他有所目的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戴维日夜不眠的为治疗他而尽心尽力，当所有人都说戴维只是屠家的外姓人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他义无反顾地陪他来亚洲闯荡！ 过了许久，他才堪堪开口道：”戴维……这些年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很抱歉刚刚对你的质疑，可是你要知道，即使我知道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也没有想过让别的人来取代你的位置！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从哪来，我要去哪，我只知道我不想在别人的牵制下生活，即使那个人是我的父亲！呵……那次在车上你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告诉你，我看了我母亲，她的脸不是第一次在记忆中闪过，可是除了那张脸之外我一无所知……那一次，我竟然看到了……” 屠浩宇轻闭了下眼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大概九岁前的事情我都能大概理了个清楚，你知道真相是什么么？原来我母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车祸死了……就在我面前……那车里坐着的男人竟然是我的亲生父亲……记忆到这里断了，你觉得我会好受么？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一个延续屠氏的棋子！若不是屠浩城死了，我会被接回到屠家么？若是屠浩敏长大成人了，他会原谅我对他母亲做的事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和我至亲的人斗智斗勇，你觉得我心里会好受么？” 戴维听了屠浩宇讲述母亲出车祸的事情，惊得双目圆睁，虽然舅屠镇维一直不肯承认他是屠家的人，但是他心中还是对屠镇维这个舅舅很是敬畏的，然而屠浩宇讲述出的事情让他一时间难以去和他认识的那个人重合在一起。”舅舅怎么会……””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当然，就算没有那段突然出现的记忆，我也没办法好好跟他做父子的……这便是亲情，我们屠家人的亲情！””是我想的简单了……””不怪你，你可以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去害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的！” 戴维终于松了口气，笑出声来：”这我倒是相信你，宇你再狠心也不会对自己的亲人做出残忍的事，这点跟舅舅完全不同！””呵，是么？至于你说的邹悦的事……你说的没错，她可能真的是我的劫……现在你要是劝我放手是没用的，我既然看上了她就一定会想办法让她留在我身边！” 戴维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是找到你所谓的真心人了？可是她对你……还有蒋薇，若是一日没办法除去阮雪玲，你就要继续让蒋薇留在你身边，还有她背后的‘圣将’，你有没有考虑过她能不能跟你一起应付这些……” 屠浩宇也是摇摇头：”是不是真心人我不知道，只是我一遇到关于她的事就会什么也不愿意想！又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就只是对她感兴趣而已，等到弄清楚她哥哥的事情后，她没有一丝利用价值后，我就会忘了她，可是，现在……至少现在，我还是多少在意一些的……””呵呵，原来你自己这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果然是屠少爷！但是有一点，关于邹愉……我觉得先不要急，一来石龙似乎和邹愉有些交情，二来薛冲估计快要行动了，叶时雨的‘真相’中，我觉得会有不少的收获，只要你肯等，连着你追邹悦都不会耽误！” 屠浩宇想了一会儿，笑道：”好！我等！我等着所有的真相都摆在眼前的那一天！””恩！对了……我可能要回美国一趟，疗养院的人说我妈最近的情况不是很好！””这才是你让我等的原因吧，不想错过任何事情，又能充分参与！好，你回去吧，下个月底就是老头子的生辰，我也该回去了……到时候美国见吧！” 戴维扶额轻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额……又基情四射了……好吧，赶紧的让小悦跟屠少见个面吧，不然发展到最后男配们把男主扑倒了就不好了… 黄昏后的天空渐暗，几片乌压压得云将还未来得及逃开的彩霞遮住，像是要下雨了…… 邹海之下午放学还未进门便见邹悦拿着手机慌慌张张的要出门，他连忙赶过去却见邹悦眼圈竟是发红的。 “小姑，怎么了？” 邹悦见是邹海之回来了，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情，又拐回去拿出了包说道：“小海，乖乖在家做作业，爷爷生病了，我要去一趟医院！” 邹海之这才明白她慌张的原因，刚想开口说和她一起，结果邹悦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道：“乖乖在家！天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上课，我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吃点东西早点睡觉听见没？” 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门，邹海之想追也追不上。 李秀梅的电话打来的时候，邹悦差点软坐在地上。此刻急冲冲的赶到医院，见李秀梅哭红的眼，心中更是有说不出的滋味。李秀梅见邹悦快步赶来，连忙从边上的椅子上起身迎上来：“小悦，你来了……” “爸怎么样了……”邹悦握着李秀梅的手问，声音竟是颤抖着的。 李秀梅又摸了把眼泪道：“我也不清楚，医生还没有出来……当时我正在做饭，他说他要出去溜一圈，我就没管他。没想到刚出去没多久，楼下你赵阿姨就跑上来说你爸在楼梯口摔倒了，我过去一看他已经不省人事了……进急救室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邹悦的心猛然又是揪痛着，急救室的门安静的紧闭着。 邹悦拉着李秀梅的手重新坐回走廊上的椅子上，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秀妈妈，别担心，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李秀梅抿嘴未答，半晌才轻轻点点头，像是在回应邹悦的安慰，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两人眼前的门洁白无瑕，可是看在坐着的两人眼里，却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地域之门。 邹悦创巨痛深，即使过了这么些年，她还是对这扇门如此的恐惧。当年哥哥在送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过，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之色此刻还历历在目。林浩全也是在进去后铺着白布出来，那苍白的脸庞也是无数次出现在邹悦的梦中，那么父亲呢？父亲会不会也…… 邹悦想到这里连忙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剧痛把自己慌乱的思绪打破，她提在嗓子眼的心依旧肆意的奔腾着，不肯停歇。 20分钟后，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人推开，父亲苍白着脸庞，嘴上被套着氧气管推了出来，邹悦和李秀梅急不可耐的奔到医生面前，问医生邹向南的情况，那医生拿开口罩，疲惫的神色乍现，挥挥手，道：“病人情况暂时稳定，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家属过来一个人，详细地情况去办公室我再解释！” 邹悦心中隐隐有些不详之感，看着已经年过半百的继母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不忍，便叮嘱继母去照顾父亲，自己则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 “医生，我父亲的情况严重么？” 医生揉了揉疲惫的眼角，示意邹悦坐在自己眼前的凳子上才缓缓开口道：“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说，你父亲现在的情况不甚乐观，晕倒的原因是脑卒中，也就是中风！主要是由动脉硬化和高血压引起来的，现在抢救及时，没有的生命危险，但是你和你的家人都要做好准备了，病人苏醒后很可能失去语言功能，右肢也可能出现瘫痪情况！” 这一番话将邹悦心中仅存的希望都打破了，失去语言功能，右肢瘫痪，父亲么？她怎么也没办法去想象曾经高大健硕的父亲，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连说话都吃力的样子。 “中风是最难治疗的疾病，以病人现在的情况，首先要住院做初步治疗，之后情况好转后再做恢复治疗，这对你们家人都是考验！” 邹悦强行将悲怆的心拉出来，努力支撑着已经瘫软的身体，聆听医生给出的建议。现在要是连她也倒下了，她的这个家就真的垮下来了…… “医生，我们一定会配合你们的，你一定要治好我父亲！” “这个我也不能给你保证，但是我相信有了家属的支持，病人一定能够康复的！现在你还是为你父亲办理住院手续吧，病人身边不能离开人，所以你和家人商量一下，好好照顾病人！” 邹悦拿着病历单和一些杂七杂八却关乎人命的手续，付过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还有下个疗程的治疗费，邹悦帐上的余用已经耗费殆尽，此刻她无比庆幸当初答应高思培出版的事情，过一段时间漫画书上市，稿费还是能支撑一段时间的。 忙碌完一切该办的事情，已经将近10点了，窗外刮起了清风，吹散了飘荡在夜空的墨云。 来到父亲所住的病房，这个四人间的病房，其他的病人知道今天来了新病人都安静的在自己的床位上睡觉的睡觉，看书的看书。 邹向南安静的躺在床上，头顶上透明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注入他的体内，往日那让邹余悦诚惶诚恐的厉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无休止的平静。 邹悦突然很害怕看到这样的父亲，她宁愿父亲像平时一样摔碗摔盆的把自己赶出去，也不愿他这样平静的躺着…… 李秀梅坐在邹向南的床边一定不动，脸上尽是不知所措。听到邹悦的脚步声，她俩忙起身轻声问道：“医生怎么说？” 邹悦扯着嘴角，希望能缓和一下李秀梅紧张的情绪，开口道：“医生说是中风……” “中风？严重么？”李秀梅倒吸了口凉气，又问道。 “医生说只要我们配合治疗，好好照顾爸爸，就会好的！” 李秀梅听到这话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重做回椅子上，看着邹向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凌晨的时候，邹向南终于醒了过来，口齿不清的召唤着守在床边昏昏欲睡的李秀梅和邹悦，当知道自己的病情时，一向不服输的他也神色黯然任命的闭上眼睛，邹悦看着这样的父亲心中也是苦痛。 邹悦让李秀梅回去休息，可是李秀梅却执着着不肯回去，反而让邹悦回家休息，邹悦看着继母执拗的眼神，又想到还一个人在家的邹海之，终于妥协了，说等回家换个衣服就再过来。 清晨的道路湿润一片，空中飘散着细细的雨珠，如雾如尘。邹悦伸手招了辆跑早班的出租车，开门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将近见底的存款，叹了口气向司机道了个歉，移步去了附近的公车站。 细雨打湿了她额前的未束起的发，也湿润了她浓密的睫毛，蒙在上面让她险些看不清前面的路，空气中带着清冷的风，却终究吹不散她心中的迷茫。 仿佛又回到了刚从日本回来的时刻，所有的重压扑面而至，压垮了她瘦弱的肩膀，也憔悴了她苦不堪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