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第3章　故人

又是一年六月初十，邹悦把邹海之送去学校后，一个人来到墓地，看到面前只有一张照片的墓碑，心里一阵刺痛。父亲说，先逝的儿子是不孝子，不能立墓碑，可是邹悦还是自作主张的做了只有照片的墓碑，她只怕自己再来的时候找不到他。 墓碑的主人是比邹悦长5岁的亲哥哥，却还未及而立之年便早逝了。 邹悦慢慢蹲下将哥哥最喜欢的金盏菊轻轻放在墓前。伸手抚摸那张泛黄的照片，没有掉眼泪反而轻笑：“哥，你看你都老了……” 回答她的是一片的静谧。 “哥，我这几天见到一个人，突然就想到我们从前的事情了……不过那人应该不是他吧……若是的话，又怎么会看到我这样的无动于衷呢？我以为那么久了我早就该忘记了，再说还有小海不是么？可是……哥，你过得怎么样呢？是不是又不安分了？你见到他没呢？你要是见到他的话你们肯定会又一起胡闹了吧……” 邹悦就这样一直说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话，直到太阳照得她眼睛有些缭乱，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蹲麻了。 邹悦17岁的时候是个比同龄女孩要胆大的女孩，她有一个与黑道交好的哥哥，更有一个比哥哥还亲的黑道朋友——林浩全。第一次和林浩全见面的时候是在她17岁生日宴上，当邹愉把相貌堂堂仍带有少年气息的林浩全带来的时候，惊艳了邹悦生日宴上所有宴请的女同学，连邹悦自己都对在自己的宴会上抢她风头的林浩全有点妒忌了，可是她还是大方的向他打招呼：“浩哥好，我是邹愉的妹妹邹悦！” 林浩全细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和邹愉有着几分相像的小妹妹，一改在别人面前冷酷的表情，微笑着打招呼：“你好！”少年的声音竟是玲珑动人。 邹悦讨好林浩全成功，便跳到邹愉的面前，伸出双手：“哥，我的礼物呢？” 邹愉看着面前明目皓齿的妹妹，无奈道：“少不了你的，给！”说完便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盒子。 邹悦不管不顾的拆开一看，竟是名牌随身听！乐得她凑到邹愉的脸上“吧唧”就是一口，惹来一屋子人的哄笑。 接着她又转回林浩全面前，眼巴巴的望着他，林浩全一看便是明了，可是他却生生的忘了准备礼物。按说一般女孩子是不会这样眼巴巴的问第一次见面的人索要礼物的，可是他偏生遇到了邹悦这个尤物。看着邹悦期待的眼神，林浩全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 邹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无礼，喝道：“小悦，别无礼！” “额，好的，我开玩笑的！”邹悦撇撇嘴说道。 “对不住了，今天匆忙没有准备，一会出去我就买给你。” 邹悦觉得今天的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因为一向严格要求她的哥哥竟然送了她最想要的礼物，连让人望而生畏的片区小老大都承诺送她生日礼物，她的生日宴也是空前的成功，她只觉得自己今天睡觉都会乐醒。 当晚邹愉不情愿的把林浩全的礼物拿给了邹悦：“你别没大没小的，阿浩脾气可不是那么好的！今天是给了你面子！” 邹悦只管欢喜的拆礼物，随口应道：“恩恩，知道了！” 可是当看到礼物盒中一只孤零零的大红色蝴蝶结发卡时，邹悦的好心情顿时去了好大一半，她无力的坐在地板上望着自己一表人才的哥哥哭诉道：“原来黑帮老大的品味这么差啊！” 其实林浩全的品味也没有邹悦说得那么差，只是让从来都没有送过女生礼物的他去挑选礼物，真的是很为难啊。 就这样有着单纯率真性格的邹悦，有时会到哥哥那里蹭吃蹭喝，一来二去便和林浩全还有他的兄弟们打成一片。林浩全看着这个灵动可爱的女孩，没有弟弟妹妹的他心中也是将之视为亲妹妹一般的疼爱。 直到有一天，邹悦心事重重的来到林浩全这里，全不像之前那样没大没小的撒野。林浩全疑惑的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啊？” “浩哥，我失恋了……”邹悦有气无力的说道。 林浩全一听邹悦这话，心里一紧，问：“是谁敢甩了我们邹大小姐啊？我帮你收拾他去！不过你什么时候谈了恋爱啊？” 邹悦眉间尽是失落：“我这是未恋爱，先失恋……我终于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了，可是还没来得及表白呢，白马王子就跟别的女孩在一起了……” “那你就把他抢过来啊！我帮你好么？“林浩全不忍看到邹悦伤心的面庞，虽然觉得自己在听到她说的那番话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可是却想说些让她开心的话。 邹悦却是不领情的说道：“算了算了，我怕你把他吓跑了！” 林浩全哭笑不得：“我有那么可怕么？怎么没把你吓跑啊？” “哈哈，因为我是宇宙无敌美少女啊！哈哈哈！” “你得瑟吧就！“林浩全目光温和地摸了摸邹悦的碎发。时光刚刚好，他总能有这样的特权。 邹悦仰起头看着林浩全满是笑意的脸说：“浩哥，你对我真好，比我亲哥还好，要不然你当我亲哥吧，把邹愉那丫踢一边去好不好？“哼，谁叫我跟他说失恋的时候，他说我活该呢，邹悦早已腹诽了邹愉一万遍。 林浩全却只是轻抚她的头发不语。 他故意忽略了心中的感觉，告诉自己只管享受现在眼前的美好就好了。即使那种微微的刺痛是前所未有过的感觉，可是他知道这个女孩喜欢他做她的哥哥，就算他不情愿，也不敢去伤害她的心。 早上还是大太阳的天气，放学的时候，却下起了大雨，这在天气无常的夏季是常见了，可是邹悦却总是忘记提醒邹海之带雨伞，弄得现在邹海之只有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看着同学陆陆续续或撑着伞结伴或随家长一起走出学校。 邹海之想到了今天又是那一天，难怪邹悦会起来那么早。每年的这一天，邹悦都会起早去看望一个故人，他无意中得知那人是邹悦的哥哥，那不就是他爸爸么？可是邹悦从来不带他去，就连爷爷也很少提那个人。有一次他生气邹悦没有带他去，冲她反抗，竟让爷爷看到，结果狠狠的吃了一顿“破鞋炖肉”！ 邹海之低着头嘟起不满的嘴巴在地上画星星，突然，头上狠狠的挨了一记巴掌。 他猛然抬头，便看到林美萱灿烂的笑脸，他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林妹妹，你干嘛打我？” 林美萱却也是小嘴一撇：“邹海之，不准再叫我林妹妹！” “哼，你本来就是林妹妹，叫你林妹妹是夸你呢！” 林美萱也跟着邹海之坐下来：“真的么？可是妈妈说林妹妹体弱多病，我才不要当她呢！” 邹海之轻笑一下，俨然忘了刚刚头上的那一巴掌，对林美萱说：“你怎么也没走？” “我舅舅还没来接我呢！你呢？没人来接你么？” “恩，我觉得可能不会有吧……我等雨小一点再走。” “怎么会……哎？舅舅！”林美萱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看到雨中身穿黑色衬衣的人影，忙大声招呼。 黑色人影走进后，邹海之看清了撑着雨伞的那人，竟然是在“喧嚣”的那个人，他本在走廊上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是他见过的最帅的男人，等到在包厢内真正看清楚的时候，他便是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此刻那个自己心中最帅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他忍不住两眼放光的死盯着他看。 屠浩宇一走近便被林美萱扑个满怀，冷傲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对女孩的宠爱，伸手抱住她说道：“等急了吧，走吧！” 林美萱却扭头看着邹海之说：“舅舅也送邹海之回家好不好，他是我的好朋友。” 这时屠浩宇才注意到身边望着自己的清瘦男孩，确实一怔，那眼神似乎有些熟悉，是那天在“喧嚣”那女人身后的孩子。那一天虽是一眼，却也记住了这孩子一副大人般的模样。 “邹海之，让我舅舅送你吧。” 邹海之正是求之不得了，忙点头乖巧地说道：“谢谢叔叔。” 屠浩宇的悍马上，俩个孩子坐在后座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邹海之，你刚刚说不会有人来接你了，为什么啊？” “我小姑这会多半再补眠吧……可能连下雨了都不知道。” 屠浩宇听到邹海之口中的“小姑”便想到了那天的那张脸，忍不住也开始聚精听起来两个小家伙的谈话。 “你小姑怎么比我妈妈还不靠谱啊，那你爸爸妈妈呢？” “恩……我，没有爸爸妈妈……小姑说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也离开了，我现在跟小姑一起生活。”邹海之虽然说着这让人心酸的话，可是语气却除了有点为难之外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仿佛对没有父母这件事早已看通了。 屠浩宇看到红灯慢慢的将车停下来后便听到邹海之说着这样一番话，从后车镜看到邹海之粉嫩小巧的脸庞，竟有一丝的不忍，转念一想：原来他不是她的儿子。林美萱也是个活泼的女孩，看邹海之说没有父母的时候并没有伤心难过，也就安下心来。 她刚从美国转学过来的时候，说着蹩脚的中文，班上的同学每次都会嘲笑她是“洋鬼子“，不愿意和她多说话，却只有邹海之肯和她好好说话，而且邹海之平时在班里虽然挺有女孩缘的，但是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其实也是没有什么人缘的，就这样，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就凑在了一起。 “原来是这样，呵呵，你小姑好笨哦，连下雨了都不知道。” “我小姑才不笨！不过有时候也会笨一点的。她是漫画家，每天画画到很晚的，所以很辛苦。” “漫画家？好厉害！” “我可以拿来她的画给你看，她画画很好看的。” “邹海之你真幸福，有个会画画的小姑，我妈妈什么都不会……“小孩子会在有些事情上想的很单纯，林美萱并不能体会到邹海之失去父母的心情，却觉得有个能够让别的孩子羡慕的漫画家小姑是件幸福的事情。 “呵呵，我可以叫我小姑多画几张画拿给你，我小姑也很会讲故事，等有机会请你去我家让她给你讲很多故事！” “真的么？一言为定！” 两人拉钩上吊，约定了等邹悦闲时邀请林美萱到家里做客。 睡到天色昏暗的邹悦迷迷糊糊爬起来的时候，望向窗外，竟然“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她猛然坐起，才想起来邹海之没有带伞。忙穿着拖鞋就往外面奔去。 一出门，便看到刚在楼下停好的黑色悍马，邹悦正感到疑惑的时候，看到邹海之小小的身子从车里爬出来，她才想到撑开伞走过去。 “你怎么……这是……” 邹悦正在探头看车里的主人，便看到后座上言笑晏晏的林美萱招手跟她打招呼：“邹阿姨好！” 邹悦笑笑：“哦，这是林妹妹吧？你好！” 当她再往车里面探看的时候，竟发现在驾驶座上是屠浩宇，一时竟有点心慌意乱。 “小姑，是林妹妹的舅舅送我回来的，叔叔，谢谢你。”邹海之清亮的声音把怔忪中的邹悦唤醒，她忙对着偏着头看了邹海之一眼的屠浩宇说：“屠少，麻烦你了……” 屠浩宇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邹阿姨，我们先走了哦！”林美萱甜腻腻说道。 “恩，再见！有空来玩！” 邹悦总觉得看着屠浩宇的那张脸会有些诡异的感觉，毕竟看着一张已经不该存在在世界上的脸，总会让人很是不再在的，可是她却也是不排斥的。大概是之前对那个人的歉疚让她想要找个什么来补偿吧，邹海之算一个，也许屠浩宇也算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