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心声 第29章　过去

那天夏振天的回忆如决堤般涌了进来。 “振天儿，你的手指为什么这么细这么白？”这是夏振天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她说的话。 “振天儿，你会喜欢我再有一个宝宝吗？”妈妈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是妈妈就要送进产房的时候，她问过夏振天的话。 “夏振天，妈妈累了，妈妈想休息一下了，没有我，你和宝宝还是好兄妹。” 这是夏振天妈妈三年前从这个天台离开的时候，她走之前说的唯一的话。 直到相框的玻璃被生生地摁破，夏振天修长的手指还是止不住地在那张早就看不清模样的照片上擦来擦去。 “我是后来才知道宝宝被别人收养了，妈妈你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了解我的人，你就想不到我一样能接受得了宝宝吗，她那么可爱，像你一样，我怎么会接受不了……当初你怀孕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跟爱自己的妹妹一样爱宝宝的，这辈子都不会改变了……” 哽咽的声音带着锥心的刺痛，与飘落的雨珠慢慢融合，那把蓝色的碎花伞终于在夏振天的手里拿不住，跌落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慢慢扎紧了夏振天的手指，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混着水珠慢慢侵染上照片上清秀的女人。 夏振天的养母出了车祸，她唯一的亲生孩子也被送走。 这时天台的入口处，又走进了一个清瘦的女孩，女孩身着一身黑色风衣，修长的风衣更加映衬了女孩的瘦小。 “夏圆恬，外面下着雨了，你看要不要让夏振天回来，他的手受伤了，这样很容易感染破伤风的……” “不用管他，等他自己回来以后我送他去医院，让他好好检查一下……”夏圆恬那时候很倔强，好看的眼睛里有着清冷的执着，看不出什么表情。 夏圆恬打着雨伞看向夏振天，夏振天这时候正过分冷冽。 沉默了许久，夏振天被夏圆恬护送离开，空空的天台上只留下一把伞。 血渐渐染上照片，夏振天茫然中突然怔怔地不动，“对不起，妈妈……你那么爱干净，我把你弄脏了……” 狂风继续席卷着整个城市，映衬着天台上那个落寞的少年，终于夏振天缓缓坐起来，很少有人知道夏振天的过去，逐渐的他成了一个自闭症患者，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这个天台，就坐在栏杆外面，往下一步就是几十楼高的地面，没有任何阻拦，这里的保安是个50多岁的老者，听他说三年前有个女人差点从这里跳下去。 夏振天当时是个小孩子，虽然一听到消息就赶到了这里，可是还是没能看见女人的影子，女人走了，留下了一个女孩。 只是夏振天和警察赶到这里的时候，女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是原地留下了鲜红的一滩血，夏振天的养父亲自带着人找遍了周边的好多地方，整个城市也翻遍了，可还是一直没找到，所以每年的今天夏振天都来这里。 他不死心，夏振天永远都不死心，直到传来养父母一起出车祸的消息。 不知道是上天的安排，每年的今天都会天降瓢泼的大雨，就是在这个时候，夏圆恬碰见了夏振天，她决定以后要善待夏振天，夏圆恬常常想夏振天的妈妈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才消失了那么久，可是夏振天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妈妈……”夏振天还是抱着那个相框，嘴角露出痴痴的微笑，任凭暴风雨把他单薄的衬衫都侵湿。 “喂，夏振天，你为什么长这么帅？”夏圆恬总喜欢在夏振天身边说这样调皮的话。 “夏圆恬，你啃指甲的样子很好看。” 这是夏振天第一次说夏圆恬好看，也是唯一的一次，以后的以后，他都逐渐不怎么说话了。 夏振天认识夏圆恬以后越来越不正常了，他的话越来越少，他甚至不说一句话，可是那场他们最美丽的相识，虽然在孤儿院，现在却仍然只如初见。 那个时候夏圆恬和夏振天挤在一家很小的出租屋里，夏圆恬已经从养母家里逃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让人心如死灰的绝望的，就比如那个时候的夏圆恬，她自身难保，还有一个不能说话的弟弟夏振天。 有很长时间，夏圆恬直接想选择自杀，最为刻骨铭心的就是有一次，夏圆恬在酒店里被灌了很多酒水，还被客人侮辱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记得那天，忘了已经在海岸上站了多久，直到夕阳的余晖照过来，略显灿烂的光线照向夏圆恬的脸时，夏圆恬还是禁不住皱了皱眉，用她那修长的手指挡住了这阳光，尽管光线已经很微弱，可是夏圆恬却是觉得无比刺眼。 看着自己瘦弱的身体，恶心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夏圆恬再一次伏下身子开始呕吐不止。 夏圆恬自言自语对自己说道：“夏圆恬，我只知道你不该存在，不受欢迎的生命就不该来到世界，是不是这样？” 像自己，饶是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摸滚打爬了将近20年，还是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以后的人生？ 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夏圆恬觉得自己浑身的每个细胞都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就像那些已经腐烂多时的尸体一样。 忘不了酒店打工时碰见的那些恶心的男人。 好不容易把自己胃里的东西都呕吐干净，夏圆恬勉强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一步…… 这个世界，是该跟你诀别了吧。 海浪再一次袭来，咸湿的海水涌进夏圆恬肺里的时候，夏圆恬突然有了一丝犹豫，该就这样消失吗？ 不甘，是不甘…… 如果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夏振天就再也没有人去管？ 只觉得心中有一口气再一次堵在心里，夏圆恬突然四肢挥动，向海岸上游去。 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退而求其次也没有一个好的结果，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 再次进入海里，海狼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夏圆恬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要活着，她一定要好好的站在夏振天面前。 终于，她回到了海岸，转身看了海面一眼，夏圆恬低声一笑，一切都还得继续。 “啊……” 是什么东西？夏圆恬勉强撑起身体，看了看脚底，这一看可了不得，夏圆恬大喊一声，“有鬼啊……”脚底下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该不是什么抛尸现场吧，夏圆恬第一反应就是电影里的那些画面，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样已经算个半死人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慢慢蹲下身子，夏圆恬突然心里一阵高兴，因为她清清秦秦地看到那个人正在剧烈的呼吸，微红的脸颊，头发半湿。 “喂，你醒醒……醒醒……”夏圆恬推了推那个男孩。 男孩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虽然昏迷不醒，脸上却是出奇的恬淡。 如此花美男，死了真是可惜了。 “喂喂……”夏圆恬使劲推了推他的胳膊，男孩却还是始终不动，脸渐渐露了出来。 “像我这么倒霉的人都不能死去，更何况你这样年轻的男孩呢，夏振天，夏振天……”夏圆恬用尽全身的力气，扶起夏振天，原来这个男孩竟然是夏振天。 夏振天身上的力气全在夏圆恬身上，虽说他看上去比较清瘦，但是接近一米八个子的重量全都压过来，还是让夏圆恬吃力地喘起粗气来。 出租房里。 “咚咚……”简陋的破烂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吵闹的敲门声，夏圆恬敲了半天，屋子还是没一点反映。 真是，忘了，今天林园园出差了，要不然有林园园那个长舌妇围着自己，夏圆恬怎么会有出去的机会。 把背上的夏振天靠在墙边，“哎……”夏圆恬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重心不稳，夏振天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夏振天，你快把我吓死了，幸亏我回来了，要不然你怎么办……”好不容易在那个红紫色大门的门框上摸索了半天，终于一个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钥匙找到了。 还好，夏圆恬勉强站了起来，摁着自己不算舒服的肚子，用手挠了挠还湿漉漉的头发，夏圆恬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还是自己聪明，在钥匙上拴了一个大铃铛，这样对于她和林园园两个粗心鬼来说，要找钥匙就很容易了。 闭着眼睛，夏圆恬也能把那把生锈的铁锁打开，打小就住在这个巷子，夏圆恬自己都忘了自己在这个屋子里住了多久。自从十五岁那年，林园园就搬来和自己住，到现在两个人也没有分开过。 好不容易把夏振天推到屋子里，还没等到床上，夏圆恬因为突如其来的恶心感觉就把身边的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推开卫生间的门，夏圆恬扶着马桶，大口地吐起来。 “蹭蹭……”夏圆恬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抬头看了看镜子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最近这段时间因为钱的问题，夏圆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就在今天又因为上班迟到被那个凶神恶煞的老板娘给辞退了。 那个时候，夏圆恬真的是绝望到了极点。 可是转念一想，夏圆恬看到了窗台上的那个花盆，在没有找到亲生父母之前，她又怎么能先走一步呢？ 刚刚站起来，夏圆恬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外面还有一个人呢，想到这里，夏圆恬捂着自己还不是很舒服的肚子，匆匆跑出卫生间。 只见夏振天正就着刚刚的那个姿势正趴在地上，夏圆恬大步跑了过去，“喂，夏振天，你没事吧，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 夏圆恬有些吃力地把夏振天扶了起来，只见他额头有一块淤血，“罪过啊罪过，夏振天都怪我没能好好照顾你……”夏圆恬心想反正我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就算多一个累赘也应该没有问题。 夏圆恬把夏振天扔到自己的床上，自己则睡到同一间屋子的林园园床上，要不是自己又从海上回来，恐怕夏振天也会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