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洁有个很得意的地方是她的头发不用任何洗发水就又黑又亮,不用任何洗面奶、润肤霜都不长小痘痘,而且像擦了胭脂,白里透红。 她家里有的是钱,可她对梳妆打扮并不感兴趣,她最爱的事就是吃、睡、探听、嘲笑别人的隐私。 这在寝室是出了名的。出名得让人怕和她说句心里话。 她用香皂或肥皂洗头,从来不照镜子,不想和男生说话,不说谁好,这是全班出了名的。 “张心洁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把你那张脸长到我脸上,我就幸福死了。”莉萧然照镜子时看着脸上密密麻麻的小“痘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的样子。还假惺惺地说我的好话。”莉萧然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背过身去。 何月月坐着坐着就想睡觉了,一个下午,她跑累了。 “晚上怎么办?”好像是莉萧然在问,何月月一会儿就睡着了。 寝室里静了下来。 莉萧然拿着镜子偏过来偏过去照,一会盯着眼睛,一会盯着鼻子,她撇撇嘴,啪地把镜子扔到床上,嘴里骂道:“该死的痘痘!” 莉萧然看看四周打开了她的只有手掌大小的日记本,翻起她昨天午夜时写的最难以启齿的那篇悄悄地看起来。 撩开窗帘朝远处的山上看时,她总感到这样一个人过又缺少点什么。 看到那个山坡,她就想起了去年冬天的那个雪夜,她就是在那些松树林中和杨力倒在地上,而后干了傻事的。 在微弱的雪光中,她还看到了雪地上渗透的红色,她以为天空也会下红色的雪,她以为她看到了人间的奇观。 她惊慌失措地朝山下跑时,像坐了滑板,竟然也没像上山时那样连连摔跤。 她的脸在雪地里一定红得耀眼,她的嘴巴一连串地说着“莉萧然,我要是长有你那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我可能就要迷倒全校男生了。”张心洁啃着苹果晃着脑袋看了看莉萧然的脸又咯咯咯地笑得前俯后仰。 “算了,张心洁,你也别给我戴高帽了,看你那幸灾乐祸胡话,一连串地打颤。她没有扭头看杨力,她不敢看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男生。 她想到了何月月,她想说给何月月听。 那一夜,她真是吓呆了。 那是多么遥远又陌生的事情,她打算把那一段情节埋葬在那个万籁俱寂的雪地里,可一看到那个山坡,她就不能忘记,那一切都像发生在昨天! 山坡上好像开满了星星点点的小花,“玲玲,春天,我们可以经常来这里坐。”杨力曾说过那片开满小花的地方。 那里是一个山坳,她曾想把它当成一个天然的小屋,和杨力在那里大胆地说着心中的悄悄话。 但时光流逝到一九九五年三月时,她已经从迷迷茫茫的恋爱中清醒过来。她感到所有的人都在背后嘲笑她,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和杨力“那样”过。 她很矛盾,她恨杨力,也恨自己。 其实她什么都不懂,但谁又能说:她只是一时糊涂,她是个好女孩呢? 如果不是自己的隐私,莉萧然真想把这篇日记投到本市青年报“情感隐私”专栏里发表。 莉萧然躲在被窝里又把自己和杨力的“那件事”想了很久。 当然“那件事”只有何月月一个人知道,莉萧然又有些后悔不该那么鲁莽地说给何月月听。 如果何月月不说,自己就不用担心,也不会这么矛盾! 好在何月月是个最守信用的女孩。 何月月把那件事锁在心里,没有对别人说,这使莉萧然对何月月更加感激! 所以,现在分手的事,莉萧然还是只告诉了何月月。 何月月醒来时,莉萧然已经买来了晚餐:两个花卷和一份冬瓜排骨汤。 “吃吧,何月月,快上自习了!”莉萧然摸摸何月月光溜溜的脸。 “给你钱!”何月月拿出三元钱递到莉萧然手中。 “何月月,我请你吃,要什么钱?真是的。”莉萧然嘟起嘴吃起来。 “下次请你吃!”何月月没办法又收起钱。 “何月月,你猜谁最喜欢你?”莉萧然喝着汤一本正经地望着何月月。 “谁?看你这个正经样!”何月月洗着脸笑着问。 “一个人。一个女人。”莉萧然低下头看了看脚尖。 “噢,是你。”何月月笑起来。 “是的。”莉萧然抿了抿嘴,没有看何月月。 “你这么神秘。我还以为是李华生。”何月月出了一口气。 “别逗了,何月月,我佩服你。我想在这剩下的时间里和你一样把心用在学习上。我爸爸今年可能要下台了。他打了我一顿,我再继续玩下去就益发没戏了!” 何月月看着莉萧然,有点不认识她一样。 莉萧然成熟了,成熟就是这么简单。 何月月又有些内疚。 在别人眼中何月月一直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女孩,谁也没有怀疑她涉及过感情上的事。 周桐同、叶小天文舟,这一切都没有人觉察,没有人会把野里野气的周桐同和已有家室的叶小天文舟与何月月联系在一起。这一切都是何月月心中的一个秘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一直很不安。 在这两个人身上,何月月突然长大了,就像经历了两次暴雨的袭击,短暂又疼痛。 她能说给谁听?她不能! 一切都让自己一个来接受、遗忘。 “我像一朵无名的小花,难道前世就注定要被人践踏。” 何月月在日记中悲愤地写道。 “可我不能不活下去,我不能不活着。活着是一种麻烦! 活着是一种悲哀!”何月月经常这样想。 校园里的服饰亮丽起来,何月月也心不在焉地买了一件草绿色的圆领西服和一条土黄色的直筒裤。她本想把自己扮成男孩的,照镜子时,她发现头发早已齐肩了,完全可以梳成一个小马尾巴了。 何月月看着镜子,有点不敢相信镜中那个清秀灵动的女孩就是自己。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学第一年时比已判若两人了,那时,她的眼中没有这么多水波一样的光泽,好像眼睛也长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