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动山河 第43章　前方何人

王兴旭提笔疾书后，站起身将墨迹未干的书信交到前面这位书生的手中：“总督府门口的事先放着，我等会去处理。你现在立即拿着我的书信前往望海郡交给陈铎校尉，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李基宇是这次临时组建的总督府幕僚中的一份子，身上倒是有着秀才的功名，可惜多年来在科举上一直未有存进。索性也就放弃了再次赶考的年头，打算老老实实的在东南混着。他刚才没敢爬下去看王兴旭都在写了什么，不过眼睛偷瞄了几句，脸色就变得骇然失色。 “大人…这…是否太过严苛了？” 其实在李基宇的心中这何止是严苛，简直是血腥残忍。 寥寥几句中，李基宇看到了‘立即派兵镇压，参与动乱者全部就地诛杀。’的意思。一直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他，怎么可能在心里接受得了这点。 “你不懂。”王兴旭并不是杀伐果断的张烈与徐忠破，而是专门负责后勤的。要他狠起心肠，诛杀上前治下百姓，又何尝容易。可是他没得选择：“若是不能够迅速的扑灭这在林家村烧起的火星，这场动乱很可能会由林家村为中心，延伸波及到整个望海郡，甚至是整个容州。 东南局势不稳，绝对不能更加混乱。凡是出现这类的苗头，要用最坚决、最快的速度将它扑灭，将它扼杀。” 历史中多少次波及整个帝国的起义大潮，是由星星之火点起的。所以王兴旭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东南。 至少在林轩宇没有回到东南前，绝对要稳住局势。 望海郡此时的守备将军是从神武军被抽调出来的校尉陈铎，乃是实实在在的林不归之心腹。 所以这个人肯定不会真心的站在林轩宇这边，身在曹营心在汉最可以形容他。之所以他会成为坐镇望海郡的守备将军，那是因为在尉犁县的作战中，他屡次冲锋陷阵立下不菲战功。功赏过罚这是林轩宇下属团体定下的铁律，就算林轩宇在怎么厌恶一个人，只要这人还是属于团体的一部分，还没有被林轩宇踹出去，那么这个铁律就不能破。 王兴旭并不担心因为跟林轩宇不归心，陈铎就任由林家村的火越少越大，他不敢。因为若是因为林家村的大火波及到望海郡，他陈铎必会首当其冲，到时候第一个被收拾的就是他。 再没有能力和林轩宇掰手腕的时候，陈铎不会这么冲动。更何况清剿这批流民，势必会让林轩宇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些民心，这种事想来陈铎也是很愿意做的。 李基宇出去安排信使的不一会儿，王兴旭正准备出去看看今日总督府门口的情形，以为头上帽子歪了都浑然不顾的衙役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大呼小叫：“王大人，容州城南、城北两处粮库同时受到了流民冲击。至少两千人参与在了其中。” 王兴旭一惊下，手中的几封书信飘然落下，散了一地。这时候的他哪还有心思整理，急声问道：“粮库有没有事？是不是还在我们手上？” 要知道如今容州境内各地处处缺粮，几乎每一个粮仓内都空的可以跑老鼠了。 而容州设立在城南与城北的两座粮仓中，所拥有的最后两万石粮食，已经是最后的本了，这是用来应对紧急状况的最后储备。若是这两座粮仓有失，他王兴旭不如直接拔剑自刎好了。 衙役断断续续的回话：“刚才…刚才还在。好在这些民众手上只有木棍横板之类的家伙，没有刀枪与铁器农具。守卫粮仓的士兵，还可以暂时守住一会儿。” “容州守备呢？他调兵了没有？” 王兴旭看到衙役摇头，一脚踹翻前面的案几：“他于德利是干什么吃的，这时候还没调兵！” “王大人…大人.”又是一个连通传都没有，直接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人。穿着的是黄色的短衫，手臂上捆着代表守备军的红带。：“大人，于将军命小人来报，守备军的士卒有哗变的危险，现在根本不听从调配。” 于德利也算是天策军中的老人了，所以才会被越级提拔安排在最重要的容州城做守备将军。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容州两座粮仓的重要性，得知这事的第一时间，于德利就准备带兵出去，不说镇压与否，至少要确保粮仓不被冲破。 可是，没有想到他现在这守备将军，能够调动的兵马只剩下自己两百多人的亲卫营。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哗变的？”接二连三的变故，让王兴旭怒火直线蹿升起来。兵变这种事历来可大可小，特别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若是容州守备军真的哗变，很可能会成为压垮容州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名亲兵也是满脸的冷汗：“守备军中多数都是先前容州境内逃亡康州的流民所组成的。他们得知自己的家人亲族都断粮了，所以集体要求将粮饷全部由白银改成用粮食发放。可是现在军中哪能做到这一点，所以现在的守备军根本不听调动，而且大家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急躁，越来越不稳定。” 很多军队中的军中粮饷是就是发大米、麦面这些粮食，而天策军呢，则是发放雪花花的白银，从不克扣。 这点在相当一段时间，让其余军队很是羡慕。毕竟拿了粮食除了吃外，想要买些别的东西，还要贱价卖给黑心的米铺子，哪有直接领来白银实在，想要什么直接花钱买就是。 可是如今的东南，遇到的是有钱买不到粮的局面。 在先前的时候，无论是王兴旭，还是张烈与松虎他们，都知道军队不能乱的这件事情。这也是林轩宇走之前，下了死命令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稳住军队。 军队才是林轩宇，才是这群人的根本。 所以哪怕王兴旭自己都只是一喝吃两顿稀粥，可是对于军队中的士卒来说虽然口粮有所减少，但是依旧能够填饱肚子，没有让他们饿着。 可谁能预料到，容州守备军在这个时候，因为在外的家人亲族有着随时可能哗变的危险。 人心都是肉长的，从内心上来说王兴旭未必会真的怨恨这些添乱的士卒。 可是，这时候的容州真的再经不起折腾了，军队是稳定这一切的依仗。 若是有的选择，王兴旭恐怕会像先前一般大开杀戒，调动大军哪怕将整个守备军大营都给染成血红色，也要迅速的扑灭哗变的可能性。 可是这不现实。 夷瑶两族虽然被赶回了山里面，可是同样缺粮的他们对于东南更是虎视眈眈，为了防备两族再次出山，最为精锐的天策军骑兵与步兵，全部被布防到与十万大山接壤的一线上。 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容州守备军虽然上级军官是从天策军抽调出来，但底层士兵都是出生容州各地的情况。 “你去告诉于德利，让他务必要将士兵的情绪稳定下来。若是他守备军真的出了什么乱子，你叫他自己提头去见将军。”王兴旭所说的将军自然是林轩宇，他顺手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过厚衣披上，边走边说：“你让他传达下去，士兵有什么要求，今天晚饭后我亲自过去跟他们谈。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老实的待在营中等我。” 这时候的王兴旭可不敢在奢望把守备军调出去，平定粮仓的暴乱。否则一个不慎，连守备军都成为暴民的一份子，那么他王兴旭连死的心都会有。 看到领命而去的亲兵，王兴旭又对着那歪了帽子的衙役吩咐道：“你去集中总督府内的所有男人，只要带把的就把武器分给他们。让他们跟着我去粮仓看看。” 一直以来相比起策马战场的张烈与徐忠破他们，王兴旭这做后勤校尉的，一直都是有点文弱的样子。说话也极少有重语气，做事也有点不够果断，这些都是下属诟病的地方，就是这边上的衙役也没少在同僚面前说自己这个上司太阴柔。 可是现在面对冷若寒霜，杀气纰漏的王兴旭，衙役觉得浑身噤若寒蝉。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大人，太危险了。粮仓现在那边全是流民，你…你要出了事，容州会整个大乱起来的。” 王兴旭的步伐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那两座粮仓如果出了事，哪怕没有一个人出事，容州都会乱起来。” “你还不快去传令！” 衙役不怀疑，自己若是再迟疑片刻，自己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 匆匆忙忙带着临时组织起来的数十人赶到城北粮仓的时候，脸上全是疾跑出来汗水的王兴旭舒了一口气：成千上百的人朝着里面汲取，不时可以听见咒骂和哭嚎的声音。， 不过王兴旭看到了粮仓门口，三排守卫牢牢的将百姓阻拦在外面，现场也不像发生流血事件的样子。 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王兴旭，见到这个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上很多的情景，顾不得休息，就朝着边上的下人示意。 王兴旭后面出了二十几个穿着统一衙役服装，拿着腰刀，还有二十多身着板甲的士兵外，其余人衣服杂乱，他们中有总督府里的厨子，家丁，乃至还有幕僚中的秀才。 可以说真的是总督府里带把的男人，都在这里了。 得到王兴旭指示后，率先上前的是身着板甲，手持长枪的士兵，他们是天策军步卒中抽调出来，保护王兴旭安全的亲兵。 这些亲兵上前将人群朝着两侧分开，并将长枪衡于前面，阻拦人群继续朝着中间涌动。 在后面的流民们自然是看到了身后突然到来的王兴旭，以及他后面的数十位手执武器的人。相比起平头百姓来说，这些身穿盔甲，手持长枪，身上带着煞气的亲兵在威慑力上肯定是街上捕快衙役的数倍以上。 所以亲兵们并不费力就将人群慢慢的朝着两份分开出能够走入三四人的道路来。 接着是全神贯注，手按腰刀的官府衙役，他们将王兴旭护卫在中间，防备着流民中有别有用心的人混在其中，突然暴起伤害王兴旭。 现在东南的政事都有王兴旭主持，他若出了什么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王兴旭原本准备的言语突然说不下去了，前面的是一群怎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