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穷，情牵咫尺天涯 第39章

那天夜里，绿珀又听到了半夜的抽泣声。 小翠不安地坐在床上，双膝托着脸，呢喃着：“我走后，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没想到，她……会如此痛苦。” “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绿珀应道。 “母亲？”小翠不解。 圆圆放下手中的梅花绣帕，捧着儿子穿过的小衣衫，这是她临走那天从孩子身上换下的内衫，捧在手中隐约能闻到孩子的体味：“多多……多多……”“我可怜的孩子……”泪水滴落在小衣衫上，他有了刁蛮的继母，将来琅玛会有自己的孩子，乙杰还会喜欢他吗？长大后，有人会告诉他，他的母亲是南木国的袁圆吗。 “小姐……”小翠掀开纱帐。 月光洒落在纱帐上，一点两点落在她的脸上，闪着光，全是泪痕：“小翠——”抱住她，大声痛哭起来：“我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可是听到那些消息，我再也忍不住了。”“乙杰娶了别的女人，多多……以后怎么办？他会像九皇子那样孤独的长大，没人爱，没人关心……想到这些，我的心好痛……” “多多是谁？是你认识的孩子吗？” 圆圆抬起泪眼：“他……是我儿子，亲生的儿子……” “啊——”真不敢相信小姐竟然在西金国嫁人了，还生了一个儿子，“那个男人就是三皇子？” “多多的身体不太好，夜里总是睡不安稳，稍有响声就惊醒，特别爱哭，一哭就是一两个时辰……”圆圆沉浸在对儿子的思念与回忆中：“其实他最不喜欢摇床了，喜欢躺在我怀里睡觉。总会调皮的瞟上一眼，看一看抱他的人是谁？如果发现是奶娘，就会撇撇小嘴，毫不客气地大哭两声……那时候，奶娘总会快速地把他递到我怀里，要是慢了，他会哭得很伤心……”“还有，他吃饱的时候，会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哭不笑望着屋顶连眼也不转……” 难怪总觉得小姐变了，原来她嫁了人，还与心爱的儿子分离，那些泪是为孩子所流。 “小姐……”小翠抱住她，低声安慰着：“以后，你和王爷会再有孩子的。” “再有孩子？”痛苦的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不要我的孩子个个都重复这样的命运，有母亲生，没母亲爱，我不要……不要……”“十一岁那年，母亲病故，在长宁王府那几年我吃了许多苦，多多自小就没了母亲，他吃的苦会比我更多。每次想到这些，我的心痛得流血，也会禁不住流泪……” “小姐，你别再说了。说得小翠的心好乱！” 圆圆沉默片刻：“小翠，你去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去桑州、明州，去绵州……”她多一天也不想呆，去西金国会挂念南木受苦的弟弟妹妹，必须要尽快把这边的事做好，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放心的离去。 “小姐，你现在是英王府的袁妃。”绿珀站在一边。 一个母亲想念儿子，这是多单纯的母爱。 “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我要救他们。既然没人可以帮我，那我……自己去赎。” “小姐，你冷静些，先睡觉吧，已经四更天了，难道你要把王府所有的人都吵醒吗？”小翠安慰着，回京城后她一直闭口不谈自己走后的事，一定发生太多的事，痛得让她自己都不愿去回忆。 圆圆半闭着眼睛，口里不停的呢喃着：“多多，多多……” 绿珀拉小翠回到她们自己的床上。 “小翠，你也看到了，小姐总这样下去不是法子。不如我们设法早日挫合她与王爷，如果小姐和王爷有了孩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小翠苦笑地摇头：“你不了解她。老王爷死后，小姐曾发誓不会和王爷在一起。而今留在王府已经有说不出的苦了，如果让她与王爷生孩子，她会更痛苦。” 怎么把这事忘了呢？袁妃本名罗香姬，可是宫里秀妃娘娘的孪生妹妹、长宁王罗承天之女。王爷杀了长宁王，说起来小姐与王爷就是仇人。她不恨王爷已经不易，又怎么会给王爷生孩子。 两个丫头对圆圆的将来充满无限的担忧，这样的女子为什么多灾多难，坎坷不断。老天就是会捉弄人，明明是个大坏蛋，却处处得意，像小姐这样心善的人，却步步维艰。 “明天，我再出去找人，无论怎样也要帮小姐救出罗家公子、小姐。”“有他们，小姐也算有家了，就不会这么痛苦。”小翠认真的说着，自己没有家了，小姐就是家，只要小姐快乐，她愿意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为小姐付出自己的性命。 三月三，京城桃花节。 胡妃特意准许王府女眷可以外出游观桃花。 从西金国传来消息，玉鸾、玉凤两位公主已经在赶往南木国和亲的途中。大约四月初十就可以抵达京城，她们是在二月十八那天出发的。 小翠这些天早出晚归，到处央托人搭救罗家公子、小姐。柏湾袁宅正在积极的筹建中，阿铁伯回话，争取在三月底完工。福镇庄里的男劳力去了五六十人帮忙。 圆圆无心赏桃花，在福镇庄里呆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才回到王府。 “小姐……”小翠站在门口，一脸喜色：“铁三哥带话过来说，成了。” “成了？”圆圆反问。 “上个月，明州韩二公子听说小姐正四处奔波正托人替罗家小姐赎身的事，次日就从青楼里花三千两银赎出了罗娇，大约这几日就可抵京了，另外韩二公子还从明州官府手里花八十两银子买下荷夫人。”小翠说到此处，微颦着眉头：“不过……小姐，听说罗艳现在改名叫幻娘，是桑州最红的名妓，赎她可不容易，至少得这个数……”小翠伸直三个指头。 “三千两？”绿珀道。 小翠摇头。 “三万两银子。”圆圆呢喃着，她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银子。 “小姐，还记得关三爷吗？”小翠面露堪色：“人家好心要赎她脱籍，反被罗艳给嘲讽了一顿。老鸨都只要一万两银子，可她自己非要三万两……” 罗艳自幼锦衣玉食，飞扬跋扈，青春明媚能几时，有朝一日红颜老，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依她大手大脚的性子，从来就不知道为银子发愁，吃苦还在后头。相隔那么远，自己又无法劝慰她。 罗家男孩姑娘，男的自小习武学文，姑娘琴棋书画，这罗艳虽说刁蛮可才学也不是普通青楼女子可比。能成桑州第一名妓的确需要实力，而今她只有十五六岁，正值妙龄，被男人簇着、捧着也是人之常情。 “罗禧、罗康那边呢？” “罗禧是被发配的，如果救他除非皇上开口，罗康为奴在运王府侍读，只是运王府的两位王妃要价不少，也得二千两银子才肯放人。”“当初我们没与人家说罗康的赎身银，所以对方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 “给，我出三千两银子。”圆圆肯定地说着。 能救一个算一个，为奴为婢怎比得普通百姓自由，何况她已经为他们建房置田产，虽不是大富大贵，丰衣足食却能满足。 算算时间，如今已是三月初十，回京已近一个月，还没见到罗馨呢。宫里没有传出懿旨，圆圆就不能进宫。 桃花节第二天，罗馨曾令人给圆圆送了一些首饰珠宝过来。姐妹二人本想一见，可是因为西金国两位公主即要进宫，宫中还有一位贵人又要临产，太后身体欠安等诸多事情都挤在一块儿，姐妹见面的日子只好延后。 羲迅时常来桃花阁坐，陪圆圆说话下棋，从未在桃花阁留宿。 看着手中的梅花绣帕，又会情不自禁地忆起乙杰，想起瑞多。那些曾经最美好的记忆化成梦境般的美丽，瑞多可爱的小脸蛋一次又一次交替出现在她的眼前。 “二姐……”是个怯生生的男童声音。 这声音仿佛从梦里传来，院门口，羲迅携着一名六七岁的男童，一身家奴打扮，在头顶用青布巾束了发髻，脑后零散地披着几缕头发。 “康儿”圆圆奔近罗康，依昔能看到菊夫人的模样，在圆圆的记忆里，罗康是个一两岁的孩童。自幼的苦难，让她明白该如何安慰一个已经失去家、失去父亲、母亲的孩子。长宁王被杀当天，康儿的生母梅夫人撞壁自尽，死或许对长宁王府的侍妾夫人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紧紧地抱住康儿，温柔地安慰着：“见到你太好了，二姐一直都很挂念你，一觉醒来，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康儿，二姐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二姐”怯生的男孩终于哭出声。 运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是罪臣之子，处处受尽运王府几位王子、郡主的刁难，重则被鞭笞，轻则饿饭进柴房反思。 “康儿，别难过了。二姐已经找到你四姐了，还有荷姨就快到京城与我们相聚了……”“很快，我们就会有新的家，也许没有以前的家大，可一定会很温暖。二姐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和娇儿生活得更好……”圆圆没有眼泪，看着年幼的弟弟多了一份坚强，隐隐唤起几分慈母之心，俯下身子，亲吻着康儿的额头：“我们见面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不要哭了！” “小姐”绿珀捧着果点，看着这个孩童，“王爷真是有心，还替小姐把三公子从运王府接来。” 圆圆指着石桌上的果点：“康儿，到二姐这里，你就当成家。去吃吧” “王爷，谢谢你”圆圆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感激，羲迅总是在沉默中为她做事，就像几年前那样，替她完成未完的事，但今天圆圆再不会将感激与感情混在一起，“康儿或许会在桃花阁住上几天，等荷姨到京，我会将她们送回福镇庄袁宅暂住。”看着饿坏了的康儿，圆圆说不出的疼惜。 “罗禧、罗艳的事，你就不要管了。”羲迅近乎安慰。 “罗艳的事我想帮也无能为力，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开青楼。”“已经尽力了，将年幼的娇儿、康儿安置好，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圆圆还是会担心，罗娇、罗康希望在无恨的环境里长大，必要的时候，他会送罗康外面学艺。 罗康抓住糕点狼吞虎咽，这些东西运王府里也有，可惜只有主子能吃，他只能吃主子剩下的东西，今天终于可以这样大胆地吃。有二姐真好，如果她早些回南木国，自己就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圆圆闲来无事时，早已替罗康缝制了一套新衣衫，沐浴过后换上新衣，梳上漂亮的发髻，又恢复了富家公子的模样。望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男孩，罗康傻笑。 “康儿，你心里恨吗？” 罗康缓缓地摇头。 “不要恨，天地很大，只要你努力就会有法子。”“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二姐希望你能够平安地长大，无忧无虑。你大姐在宫里，也许帮不上什么忙，往后你就是害里的男儿，一定要学会担当……”圆圆柔和地说着，罗康只觉得二姐的声音很好听，给了他平生第一次温暖与关怀。 几日后，荷夫人与罗娇抵京。 她们暂时在桃花阁里住下来，到了的第一件事，圆圆替他们换上新衣衫。剩下的布料都交给了荷夫人，让她替罗娇与罗康缝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