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泪 第12章　心如阴雨

天光破败，残阳如血。 在如今的肖云帆的眼中，天地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浓重雾霭，仿佛之前二十五年来自己所的经历的岁月，所有的一切一切似乎都已没有了意义。 近日来所经历的事情，一幕幕都是对他以往生活的颠覆——他最爱的师妹，他敬重的师傅……一切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了。 只要一回想起擂台上师妹最后看他时的目光，他就感觉揪心刺骨的痛，痛如骨髓，直钻进他原本以为坚强的心底。这么多年来，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练剑的画面，一起玩耍的画面，一起…………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溯，让他在不知不觉间痛彻心扉。 不能想，不要想……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然而，此时肖云帆的伤心烦恼远非于此，在悲痛之中他又不禁想起了比武之前自己无意间听到的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 肖云帆失魂落魄的回头，鼎铭派已然远在身后。 肖云帆呆呆的站立了一会儿，转身独自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他却不知，当他转头之后，从路边的树后转出一个漂亮女孩，目光温柔怜悯的望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他走远了，才小心的跟上去，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的肖云帆心境紊乱，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之人，若是他知道见着，必然会发现，一路小心跟着他的女孩，正是送他秘籍那个鼎铭派小丫鬟乔允墨。 一路上，累了就睡，饿了就吃，一直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去向何方，而当他有所反应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而此时他所在之地异常熟悉，原来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从小生活习武的东剑派。 抬头望着熟悉的山门，肖云帆心情复杂，外在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真正重要的内在东西却变得面目全非。 已经浑浑噩噩的走了一路，然而此刻熟悉的山门在前，再往轻轻抬上一步却异常的艰难——该如何面对师父，面对师妹，面对往日的同门。 师父真的是…… 肖云帆眉头紧蹙，脑仁针扎一般生疼，他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就在肖云帆心情千头万绪乱作一团时，突然左近传来几道熟悉的谈笑说话声。他抬头，远远看到三五个人从师门走出，正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在他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他这个大师兄。肖云帆的心情复杂，而这几个师弟的神情却极是奇怪，远远地看到他也不打招呼，而是眼神奇怪的看着他，眼中混杂着鄙夷、嫉妒、疑惑、怜悯、幸灾乐祸等等情绪，此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敏感，所以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师兄弟们此时的情绪。 “哟，看看是谁回来了？原来是咱们鼎鼎大名的大师兄肖云帆啊。”当头的一位师弟走到近前，冷眼看着肖云帆语气嘲讽的说。 “啧啧，还真是咱们的大师兄诶。”另一个师弟语气夸张的说，“不愧是大师兄，还真是有勇气，脸皮更是我们的楷模，在武林大会当着整个武林同道的面坐下那般事，竟还有脸回咱们东剑派。” “应该是回来负荆请罪的吧，比武一完就一个人离开，很难让人不联想到畏罪潜逃吧。”第三位师弟说。 最先开口那位瘦高个师弟阴阳怪气地说：“唉，想那何冲天纵之才，已经隐然有武林年青一代第一人的架势，在武林大会开始的时候那是多么威风，而且竟然得到咱们最美丽芷柔师妹的芳心，咱们东剑派天才绝顶的肖大师兄当然是不服，可真实实力恐怕拍马都及不上，为了维护自己一直以来的优越感，自然要在非常之时用些非常手段咯。” 第二位师弟附和：“杨师兄此言颇有见地，一下子就说出了大师兄的内心，你可要小心哦，小心大师兄恼羞成怒教训咱们哦。” 第三位师弟妆模作样的左右看看，笑嘻嘻地说：“大师兄如今可是武林年青一代第一人，不管这行事是否光明磊落，可跟咱们这些无名小弟子明显不在一个档次，应该不会跟咱们计较的吧。” “……” 看着几位往日对自己敬重有加的师弟，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添油加醋的数落自己，肖云帆直觉整个世界都阴云密布。看着几张干净年轻的脸，他觉得他们是如此陌生，仿佛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从来都不认识他们一样。 这几个师弟剑法都属一般，只不过是师门的普通弟子，往日行事都要仰自己鼻息，如今却对自己如同街边的乞丐，如此天上地下，落差不可谓不大，而肖云帆想要开口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根本就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也许所有的辩解都没有意义，他们，这些以前自己并不在意的师弟们，往日一脸笑脸相迎，心底指不定多么希望自己落得如今局面，人心种种，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还是看轻了人性。 一时间肖云帆感慨万千，后来的嘲讽就没听进去，也是他现在的心境今非昔比，远非往日自信勇敢的自己，近日里经历的事情，让他对一切产生怀疑，包括自己。他的耳朵嗡嗡作响，愣在当场听对面的师弟侃侃而谈，渐渐地开始在意他们的眼色，在意他们所言每一句中伤的话，不自觉间他竟向后退出了一步。 只他这一退，这么微小的动作，却连对面的师弟们也大吃一惊，他们虽然嘴里肆意的大说特说，但从小到大肖云帆对他们的影响却已根深蒂固，其实打心眼里是感到害怕的，也是背地里师兄弟们有人怂恿，想要故意给这个大师兄好看，而且现在就在师门口，想来肖云帆也不会轻举妄动，所以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胡说八道。 但是，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看到，从小到大一直自信满满的大师兄肖云帆竟然后退了——他竟然因为他们师兄弟几个的谈论而退缩了。这下子他们心底的某种虚荣顿时得到满足，短暂的停顿后，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般激情不已，简直有种想要将对面大师兄吃掉的感觉。 肖云帆也感到了自己的心理变化，却没有多少时间去感慨，他如今早已是一团乱麻，只想躲避开周围熟悉之人陌生之极的话语与目光。 于是，在还未走进熟悉的师门之前，肖云帆退缩了，他失魂落魄的一步步后退，远远地躲开了师兄弟们如同病毒一般的无形攻击。 而他却不知，有时候并非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会火上浇油一般助长对方气焰，让那些骨子里自卑的一些师兄弟变本加厉的仇视自己这个事事顺利的大师兄。 渐渐地，肖云帆的步速增快，远离着与几位师弟间的距离，然后他的情绪越发混乱，心里憋着一股火想要发泄出去，于是他吐气开声吐出一声们吼，然后慌不择路的闷头狂奔。不知去向，不知该去往何方，只想这样尽情的奔跑下去，希望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离他远去。 老天似乎都感受到了他心底压抑的苦闷，突然之间爆发出轰轰隆隆的怒吼，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昏暗下来，乌云密布，隐隐闪电，雷鸣轰隆，半刻钟后，大雨倾盆而下。 每一滴雨滴都如山重，千羽万剑一般砸向肖云帆的身体，似乎想要将他刺的千疮百孔才甘心，而在内，他的内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肖云帆在大雨中狂奔，雨幕遮蔽了视线，根本不知跑向哪里，就算他能视物，可心却不见周遭，因此还是盲目的奔跑着，直到不知力气耗尽，精疲力尽的坐倒在地。 雨水从肖云帆的脸庞滑落，眼泪似乎也随着留下，却及不上心在哭泣的伤痛。 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头上的雨水忽然停下，而周围还是大雨倾盆，肖云帆看到了一双少女的绣花鞋，心中猛地一跳，猛然抬起头来，却只见一位美丽的少女站着他身后，身体前倾，将一把青色油布伞遮在了自己的头顶，而她那柔美的身躯，大半却暴露在雨水中，在如此大雨倾盆的黄昏，像是雨中仙子一般柔美。 但肖云帆的心却并未变得柔软，眼前美丽的少女并非他期待之人，除了他最爱的师妹芷柔，别的女孩再美也不放在他眼里心里。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眼前少女乃是前不久有些渊源的乔允墨，正是这位自称鼎铭派丫鬟的少女送了自己武学秘籍诛龙拳，才让一直自命不凡武学渊源的他领悟更强武学，明白到山外是山世上更有至上武学的心态。如果没有之前无意间听到师父所言有关身世的秘密，若不是师妹离开山门就爱上那个何冲，那么一切都将会是非常的完美。 不过，现实就是现实，不会为他的意志而改变，所以他是如今这般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