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动江山 第6章　奇怪的道人

“叮”一声脆响，巴秀娘觉得自己的剑停在了时间的旋涡里。 与此同时，她还是觉得一股很可怕的剑气逼到了眉心。巴秀娘抽剑横挡，姬放歌袖剑飞起，迎向月光，月光洒下，剑光溢起，剑芒如水，冰锥般投向巴秀娘，那灿烂的剑光，带出的却是一份无奈的凄惶，忧愁地婉若情人的泪珠，伤入人心，痛入心脉。 巴秀娘没有挡住这一剑，她惊诧于这一剑的美丽，这月光般的美丽让她无法躲避。当你看到月光的时候，月光也照在了你的身上。 碎落的剑意，幻化成碎落的花瓣，飘零而没有方向。 摇花十八式之葬花式。 巴秀娘的脸忧郁了不少，她认为自己死定了。 四女中最文雅的李闲云出手了，这个一脸秀气不爱说话的女孩最先反应过来，她来不及细想，飞身而出，照着姬放歌的腰一剑刺来。姬放歌惊觉，侧步滑开，袖剑回起，剑光漫落，就仿佛艳花已至秋时，无可奈何花落去，凋零的剑气顿时把李闲云也罩在网中。 慕纤纤和吴落雁大惊失色，双双举剑来救。 姬放歌的面容纹丝不变，剑招使的更加从容，如蝶舞雪盈，飞花溅玉，只一刻，便把四女全部罩在剑影之中。四女苦苦支撑，香汗淋漓，却也挽不回败势。 那跟随四女投亲而来的男子本是老爷身边最忠心的仆人，族人都管他叫侯师父，这仆人虽只会一点武功，但情急之下，危难之时也顾不得许多，冲上来，一个飞脚直踹向姬放歌后心。 姬放歌听风辨位，把身子一扭，引四女的剑攻向侯师父，四女齐声惊呼，纷纷收势，但已微露破绽，姬放歌凤目凝神，剑芒突涨，鉴花式已然使出，四女手中之剑同时被绞飞半空，姬放歌抽身一退，剑还袖内，道：“承让了！” 四女呆在当地，手足无措，还是巴秀娘最先收了心神，上前一步，表明心服口服，并且不再隐瞒，详叙了投亲之意，只把姬放歌及众人听得哭笑不得。那秦鹰闻是本家亲戚，欣喜万分，把四女细加端详，追问亲戚家里的情况，一时间气氛热烈起来，大家都露出了微笑。 次日，姬放歌问及四女同谁习得的武艺，巴秀娘便说是他家后山上的一个壮年汉子所教，名字叫什么孤独大侠，他还有一套剑法叫做“藏花九剑”，却怎么也不肯传授于四女。姬放歌若有所思，神情舒展，因为这个孤独大侠正是她的一个朋友，江湖人称广林子，真名刘子善。 她把四女封为百花楼四巡使。巴秀娘是绿之巡使，李闲云是蓝之巡使，慕纤纤是白之巡使，吴落雁是红之巡使。 自此，百花楼群雄大集闯出了好大的名头，当真是威震江南。连陆上三十六山寨，长江七十二门水寨，都携了重礼来套近乎。 这期间，秦鹰和姬放歌的感情已经发展到如胶如漆的境地，但姬放歌一直未提婚嫁之事，秦鹰便也憋在心里不肯吐露半字。 无戒写的情诗无意中帮了秦鹰一把，他自己还懵懂不知，见姬放歌在自己面前从不提当日挖宝相斗之事，也不好主动说起，眼看秦鹰和姬放歌才是般配的一对，心中更凉，最后彻底死心，活得倒也心宽。他接连办成几桩认购山寨贼窝的买卖，名气也随着势头看涨。这期间，燕霜月对杜子章另眼相待，频加照顾，暗示多次，可杜子章心性老成，没有持家理念，冷落委曲了燕霜月。 可谁知道最辉煌时也最危险！这日，厄运降临百花楼。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出现在巴秀娘面前，巴秀娘认出她就是族长的女儿，而她的哭诉让所有的人震惊。 原来那个刘子善正是朝廷多年来缉拿的“叛国要犯”，他曾经和一女子夜入宫廷，刺杀奸臣曹化淳不成，却也没有空手而归，与曹化淳狼狈为奸的辽东将军，很不幸地死在他们的剑下。 此事的发生惊动了朝野，皇上派出大内探子四处搜寻，查出是刘子善所为，但已不明下落。曹化淳鼠胆之辈，刘子善一日不除，他便日日寝食难安，故一直命令东厂与锦衣卫不间断的查寻，终于在一个阴沉的夜里，锦衣卫获知在巴秀娘的族人所住的村庄出现了刘子善的踪迹，于是锦衣卫当晚就包围了村庄，而曹化淳的命令则是“不可放过一人”。 血，染透了夜色，惨嚎声仿佛来自地狱。 三百八十四具尸体，之前是三百八十四条生命。 但是锦衣卫杀光了全村的人，也没有发现刘子善。 刘子善在哪里？他就在村子里，在村长家的地窖里，他旁边是村长的女儿。他为村民们做了很多的事，这使得村民们决心要保护他，而他自己被村长灌了融有迷药的烈酒。 当外面响起惨叫声的时候，刘子善握紧了拳头。要不是身体不能行动，他早杀出去了。 他恨自己，他的心在剧烈的抽痛，但他出不去，他只能听着外面的惨嚎声。 天亮了，锦衣卫走了，刘子善身体能动弹了，他让女孩去投奔百花楼，而他自己，怀着一份孤独的痛远赴关外。他需要找到他的朋友一起来刺杀曹化淳。 泣血的哭诉在泪光里结束，姬放歌拍案而起，当即决意亲自北上去找寻刘子善，门里的一切事务暂交秦鹰主持，秦鹰清楚姬放歌是那种性冷意果的女人，是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拦。 夕阳西下的一天，姬放歌走了，留下一群伤心的送别者。秦鹰的手里攥着姬放歌送给他的紫色铃铛。 但是她这一走，就是五年，五年的时间里，秦鹰的心在等待中已经破碎，思念，火一般地煎熬着他的意志。 在这五年里，秦鹰只听说过有一位女子继刘子善之后，刺杀曹化淳不成，逃逸出宫。秦鹰知道那一定是姬放歌。而第一次和刘子善刺杀将军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她呢？ 祸不单行，偏偏锦衣卫又查到百花楼门主和刺杀将军一案也有关联，竟派遣大批武林高手围剿百花楼。 秦鹰带着众人经过一番浴血搏杀突出重围，在西湖边隐居下来。 便在邓百舸游玩西湖的那天，秦鹰出外打探消息，不慎中了锦衣卫的埋伏，身受重伤。 由此可见大批锦衣卫不日即到西湖。 等施香荟将这番故事尽数讲与邓百舸的时候，时已近晌午，牧百川也已经起来。二人用过饭菜，与施香荟道别，上路直奔百花楼。 阳光铺满脚下的方石砖，天空一片碧蓝。 邓百舸虽已答应了宁大侠把事情办妥，但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毕竟和巴秀娘的一段过节让他深为忧虑，此番前去，倘若稍有差错，难保不惹杀身之祸。便只那牧百川没事人似的嘴里大嚼着玉米棒子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回头喊：“格老子的，快点喽。”邓百舸振作了一下精神，紧赶两步。 一路走的是离西湖最近的官道，既是这江南富庶之地，也满是荒芜的良田和乞食的人群，活该苍天要覆没这个庸靡的朝代，于是叫人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运势。 二人行至一僻静树林时，就瞧见一个手推板车的瘦弱道人在林荫下乘凉。牧百川一步跨过去，大吼道：“奶奶个龟儿子的，待在这里准备打劫路人吗？” 那道长“妈呀”一声吓的直跳，两手乱摆道：“不是，不是，小道是个发明家，不是强盗啊。” 牧百川吹胡子瞪眼睛道：“发明家是干什么吃的？给俺讲个明白。” 那道长陪着笑脸道：“就是制作一些以前这世界上没有的东西。”牧百川把食指伸进鼻孔捅了捅道：“格老子的，俺还是听不明白，你有病吧？” 这时，邓百舸也走了过来，听到那道长的话甚是好奇，便道：“你叫什么？”那道长道：“小道就是一俗人。” 邓百舸笑着点点头道：“我能看看你的发明吗？”那道长高兴地道：“当然可以了。”一把揪下盖板车的破麻袋。邓百舸就见车里满是希奇古怪的玩意，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那牧百川大乐，伸手抓过一件长条形的东西，见上面有一个小钩似乎可以扳动，于是毫不犹豫地用刚捅过鼻子的食指扣动那个小钩，道长大声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只听“砰”一声巨响，三人全成了大黑脸，那长东西的一端冒出浓浓的黑烟，“嗖”一声，一只麻雀掉在三人脚边。 牧百川吓的眼睛都直了，突然扔掉那个长东西，抓住道长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大吼道：“奶奶个熊的，敢用妖术整俺，俺把你个妖道捏死。”道长脖子被勒住，说不出话来，徒劳地挣扎着。邓百舸一把推开牧百川，把道长救下来，问道：“这是什么鬼玩意？” 道长摸着脖子喘着粗气道：“是火枪，你扣动扳机擦着打火石，点燃捻子，引着火药，火药把塞在前面的铁砂喷射出去，就这样。” 邓百舸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火枪问：“可以把人打死吗？”道长点头道：“可以把人射穿。”邓百舸道：“你发明这个干什么？”道长道：“因为它比刀剑更有威力。”牧百川破口大骂道：“有威力个屁，也没把俺打死，那火药是做烟花的，你用来做这个东西简直是祸国殃民。” 道长用低沉的声音道：“是啊，很多人都是你这样的说法，但是我知道这个东西以后一定会被别人用来打我们中国人。”邓百舸拍拍道长的肩膀道：“你的发明的确了不起。”道长道：“谢谢，可是我的发明不被人认可又有什么用，我需要大家的鼓励和支持，既然在这里我得不到认同，我就要漂洋过海到另一个国度去找寻人们对我的认同。” 邓百舸道：“我同情你，也为你难过，可是你怎么出海呢？”道长眼睛一亮道：“我当然能出海了，因为郑和大人答应让我搭船的。” 邓百舸也听说过这个航海英雄，惊问：“他怎么会答应的？”道长得意地说：“那是两个月前，我在京城兜售我的发明，郑和大人刚好坐轿经过，听到我的叫卖声后便停轿相询，我给郑和大人介绍了几个小发明，他听了很感兴趣，竟把我带回府中秉烛夜谈，促膝而论。 他对我的才能颇为赏识，问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我知道他是航海的英雄，便求他在下次航海时能带上我，好让我见识一下西洋诸国，他立即答应了我的请求。这不，我正赶着往广州去，等待郑和大人出航的消息。” 牧百川道：“郑和是当朝最有出息的太监，他都说你的发明有意思，敢情是真的，可惜俺还是搞不清楚你发明这些东西干吗。” 邓百舸拍着道长的肩膀道：“你将来一定会遇到知音的，我祝你一路顺风。” 道长听了这话显得很是高兴，从车里拿出一个木盒道：“两位一看相貌就知是好汉，我也没别的东西，就把这副麻将送给你们，是一种游戏牌，盒里有玩牌的规则说明。” 邓百舸道：“好，我也很高兴结识你这个朋友，便把我的纸扇送了给你。” 牧百川在一边喊道：“兄弟，咱快走吧，俺饿了，叫发明家先生也快赶路吧，别误了出航的日子。” 邓百舸正要告别，道长已经推车而去，嘴里念道：“红尘多可笑，此生最无聊，稀哩糊涂也好，一无所知更妙；本是一根草，不求问世道，人世乱糟糟，何必寻烦恼，千山万水乐逍遥。”刹时消失。邓百舸忽想起秦鹰默默无名时也曾遇到过一位道长，莫非就是此公？ 至晚，邓百舸与牧百川贪赶路程已快到西湖边上，他俩儿感到扑面的柔风中那丝丝的水气。 途中，因为牧百川的食量和二人的盘缠不成正比，所以邓百舸被迫把道长送的麻将牌卖给了一名富商，邓百舸毕竟不是商人，他没想到这个商人制作出同样的麻将牌散销各地，发了一笔横财，而麻将牌终于也在这片苦难的大地上流行开来，泽益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