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征途 第六十一章　接假诏脱脱贬死

“诚王以偏概全了，我大元天子从来是恩泽万民，丞相脱脱更是难得的体恤民情的好丞相，当年朝廷浚通黄河，其实不知道救了多少的两岸百姓。只是可恨以哈麻为首的贪官污吏，涂毒天下残害忠良，这才逼反了诚王这样的英雄。丞相说了，这不怪诚王，诚王何不投奔丞相？一来可以跟着丞相一起惩治天下的奸臣贼子，二来也可以为手下的弟兄们谋条生路，还请诚王三思呐”，龚伯遂说道。 张士诚正想回绝龚伯遂，李伯升却出来抢先说道：“龚参军辛苦，我家诚王已经知道丞相的意思，劳请龚参军回去禀报丞相，就说诚王需要三天时间静下来考虑丞相的建议，三天之内请丞相暂不要攻城，你同丞相说‘狡兔尽，良弓藏；敌国灭，谋臣死’，请丞相要好好考虑考虑，不要逼得太急了。” “好，我一定将司空的话带给丞相，但是也请诚王速做决定，三日之后若是再无回应，我们可就要大举攻城了”，说罢龚伯遂告辞离开。 待龚伯遂离开后，张士诚沉着脸对李伯升说道：“伯升，你该不会是想投降了吧”，他见众人不语，似乎都有此心，当下长叹一口气说道，“弟兄们好好考虑吧，如果想投降的现在就可以自己收拾离开高邮，大家兄弟一场本王绝不为难各位，本王自己是决定与高邮共存亡。” 李伯升跪下大声说道：“诚王误会了，伯升誓死追随诚王左右，决不投降！”他又站起来接着说道，“我们现在的形势虽然危急，但是脱脱的局势比我们还更危急，他调动朝廷所有的精锐，百万大军呐，可是竟然连一个区区一个高邮城都没有拿下。就算皇帝宠信他不追究，朝廷的奸臣一定也会趁机攻击他，所以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 “现在脱脱来劝降了，这本身就说明脱脱本身已经扛不住朝廷的压力了。脱脱从来不会想过招降天下英雄，进攻徐州他非但没有招降芝麻李，反而大肆屠杀徐州城，可见他根本就没有招降的诚意，他来招降不过是想先暂时尽快结束这场战役，他好腾出手来回去应对朝廷的内乱。就算我们现在投降了，将来脱脱收拾好朝政后一样会反过来收拾我们的，唯独跟着诚王拼死一搏还有活路。只要我们再见此下去，不出半月朝廷必然有乱，到时候只要脱脱不在军中，我们就有获胜的希望了。” “诚王，这三月弟兄们拼死作战，都已经疲惫了，请诚王利用这三天的时间让弟兄们好好的休息调整，然后抓紧修缮城墙，三天以后只要挺过脱脱的最后一波进攻，高邮就解围有望了。” 李伯升说完以后，张士诚再极力鼓舞士气，修缮城墙，准备迎接脱脱下一轮的进攻。 龚伯遂回营向脱脱汇报了张士诚、李伯升的话，脱脱苦笑道：“三天，唉，我现在度日如年，一天都等不起，还三天，哼。” “那丞相的意思是不给他们时间考虑，继续攻城？”龚伯遂问道。 “算了，你都答应人家了，再急也不差这三天了。再者这三月日夜轮番攻城，我军也需要时间重新部署调整，还是静等他们三日后的回复吧。” “丞相为何这么着急攻破高邮？”龚伯遂感到不解。 “唉，我领兵出征都三月了，到现在百万大军竟然连一个高邮城都没有拿下，我担心朝中的奸臣一定会蛊惑圣上，要是我们再不尽快拿下高邮，只怕朝政有变呐”，脱脱说完后两人都陷入沉思中。 果然不出脱脱所料，在脱脱出征时哈麻就进谗诱惑元顺帝应允了限定脱脱三个月的期限。哈麻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脱脱战况，他见三个月期限到了脱脱却连一个高邮城都没有拿下，立即唆使心腹监察御史赛因不花奏劾脱脱兄弟，奏章中称：“脱脱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以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为自随。又其弟也先帖木儿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纲纪之政不修，贪淫之习益著。” 那日哈麻亲自拿着赛因不花的奏章去见元顺帝，元顺帝看了奏章后不置一词，哈麻着急了，问元顺帝道：“陛下难道忘记了伯颜了么？”元顺帝拿不定主意只是把奏章放在一边。 哈麻见一时说不动元顺帝，突然狠下心来心生一计。他暂时也不和元顺帝谈赛因不花奏章的事，却拿出另外一封奏章悄悄地对元顺帝道：“陛下，臣想请陛下为西藏圣女修建佛殿”，又对元顺帝使了一个颜色，元顺帝当然领悟哈麻所谓的修建佛殿无非是在给他营造一个可以尽情淫乐的地方，当下准奏道：“可以。” 哈麻马上把两份奏章同时都给起草圣旨的执笔太监，严肃地说道：“圣上已经准奏了，你快起草圣旨吧”，那执笔太监本来也被哈麻收买了，当时就提笔草拟圣旨，其中一份是修建佛殿的圣旨，一份便是免去脱脱兄弟爵位和兵权的圣旨。哈麻那道圣旨后，先是瞒着顺帝罢免了脱脱弟弟也先帖木儿的官爵，将其流放四川，脱脱老师吴直方怀疑圣旨有假拒绝奉旨，被哈麻打入死牢，吴直方在牢中不屈而死。 哈麻又派人连夜赶往脱脱大营传示诏书，脱脱知道元顺帝无心打理国事，一般他出征都不会给他颁布圣旨。现在突然见朝中来了圣旨，心里猜测肯定是朝廷发生了变故，他忐忑的接过圣旨，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丞相脱脱空费国家粮饷，将百万之军三月而无尺寸之功，有通敌不轨之心，且兄弟专权数年，今免去脱脱相位，着其发配云南，即日起行，不得有误！” 脱脱看到圣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仰天长叹道：“天呐！”捧着圣旨呆坐在帐中。参军龚伯遂还不知道已经被贬去相位发配云南，还来到军中请示明日就是与张士诚的三日之期的期限了，想问脱脱是否攻城。脱脱流泪叹息道：“伯遂啊，天子发来诏书免去我相位，将老夫发配云南，明日就要起行了，这就是圣旨”，说着把圣旨给龚伯遂看。 龚伯遂却不接圣旨，一把将它抛在地上对脱脱说道：“伯遂不看奸臣的矫诏，丞相试想，圣上不理国事，这圣旨多半是奸臣哈麻瞒着圣上擅自发出的矫诏，丞相可不要中了哈麻的奸计啊！” “可是这上面盖有圣上的传国玉玺之印呐！可见这旨意多半是圣上同意的了。” “丞相，就算是圣上旨意，古语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丞相，现在高邮城指日可破，张士诚就剩下几千残兵了，丞相不必对外公开这道旨意，只要再过得几日，我们就可以拿下高邮成剿灭张士诚，到那个时候圣上不但还会收回旨意，还会嘉奖我们，丞相要三思呐。” “伯遂呐，你跟着我也有十几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思嘛，我从来一心决定报效国家。我们做臣子的，要是连圣上的圣旨都不遵守了，那岂不是辱没了臣子的本分，又与奸臣有何异呢？”脱脱缓缓的捡起龚伯遂抛在地上的圣旨，无奈的说道。 “丞相！你博古通今，应当知道大禹的孝子‘小杖则受，大仗则走’的道理，现在我们暂时瞒起来圣旨，不正是为了替朝廷剿灭叛贼为陛下分忧吗？若是丞相接了这矫诏起身去云南，那奸臣岂能轻易放过丞相？到时候他们一路之上一定会想方设法加害丞相，丞相若有什么闪失，岂不是更加辜负了圣上了吗？丞相！”龚伯遂激动的跪下恳求脱脱道。 “伯遂呐，起来，起来，不要这样”，脱脱想扶起龚伯遂，龚伯遂却固执不肯，脱脱感动的落泪，竟然也跪在龚伯遂面前动情的说道，“伯遂，我早已许身国家，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替我辅佐好使臣月阔察儿接管好这百万大军，他们可是我大元朝最后一点精锐了。” “不，丞相，是伯遂之前妄自答应张士诚三日之期害了丞相，伯遂这就去替丞相挽回局面”，龚伯遂突然站起往帐外就走。 “伯遂，你站住！你想要干什么？！”脱脱拉住龚伯遂。 “丞相，你就让我今夜带本部人马前去攻城，伯遂天明之前一定替丞相拿下高邮城”，龚伯遂红着眼就要出去马上带兵进攻高邮城。 “龚伯遂，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丞相！”脱脱喝住他道。 “是，丞相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一直是伯遂的丞相”，龚伯遂放声大哭道。 “好，你既然还承认我是你的丞相，就听我军令：”参军龚伯遂阵前违背军令，姑念其屡立战功，现剥夺其一切职务，从今日起不得在军中逗留。” “丞相！”龚伯遂再次跪倒抱住脱脱。 “回家去吧，走吧”，脱脱含着泪说道，“我走了之后军中肯定大乱，到时候一定会被张士诚反扑，唉，现在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了，你，你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丞相！你我名义师生，实际情同父子，伯遂愿一路陪丞相去云南，绝不离开丞相。” “滚！滚！”脱脱不忍再看龚伯遂一眼，“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军营，越远越好!”，一声令下两边武士架起龚伯遂抬出帐外，只剩下脱脱独自一人在帐中叹息。 第二日一早，脱脱随天使月阔察儿召集营中诸将当众宣读圣旨，他又向使臣月阔察儿交出兵符、尚方宝剑，就要起身去云南。哈剌答当场就站出来大声叫道：“丞相不能走，现在高邮城指日可下，丞相要是走了非但前功尽弃而且张士诚一定会出城反扑，丞相若是不在，就在无人是张士诚对手了，丞相！” 脱脱听着哈剌答的话，激动地老泪流出，转身继续要走，副帅泰不花冲出来就要拉住脱脱，却被月阔察儿喝住：“泰不花，你也想造反吗？” 那泰不花本来就是一个粗人，也瞪着眼对月阔察儿吼道：“反就反了，你能如何！”月阔察儿气得当即就命人把泰不花拿下，泰不花不服双方当场格斗，泰不花在混战中被杀。 哈剌答见泰不花当场被月阔察儿杀害，心中极其愤慨，他大声对下面士兵说道：“丞相要是不在了，我们不是在反贼张士诚手里就是要死在奸臣手里，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我们以死相送丞相！”说罢甲胄在身跪倒在地大声对脱脱说道，“请丞相留步！”哈剌答身边的许多将士也跟着一起齐刷刷跪倒在地喊道：“请丞相留步！” 脱脱含着泪不敢停留，蹒跚着继续向前走，哈剌答见留不住脱脱，当场就拔出宝剑自刎，许多将士也跟着他一样自刎，以死相送脱脱。脱脱含泪上马出营，被押解着一路向云南而去。 脱脱走后元军主力将领就还剩下达鲁花赤，达鲁花赤不服月阔察儿，带着他的五千阿速军独自南下闯荡，月阔察儿想派兵阻拦达鲁花赤，又畏惧阿速军的厉害，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至此，脱脱被贬走，元军的主力将领死的死，走的走，月阔察儿虽然接手了百万之众，但是根本就没有战斗力，而且军心不服士气低落，将士都为脱脱叫屈，不服月阔察儿，无心作战。过几日张士诚得知脱脱被贬走以后大为欢喜，亲自率领数千死士趁夜从城上滑下直接杀向月阔察儿大营。月阔察儿当时还在帐中饮酒作乐，根本就没有料到张士诚会趁夜偷袭，不但自己喝的醉醺醺的，全军更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被张士诚冲到营中一阵砍杀，元军无心作战一触就溃，就连月阔察儿本人也死在乱军之中。 没有了脱脱，征伐高邮的这百万元军一夜之间全部败散，张士诚兵势大振，一路追杀元军千里，整个运河全部被血染红。张士诚还趁机收复之前的失地，又趁乱攻占了扬州截断漕运，从此独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