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乱世惑颜 第48章　东方亓的剖白2

“东方亓，你到底爱我什么？他们都说你爱我，从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开始爱上我，我有什么值得你那么爱我的？”颜惑儿一直觉得，东方亓对她的爱来得很虚无缥缈，一点也不真实，她接受不了，一个只见过匆匆一面的人，能让他这般爱到连命都不愿。因此，他的爱对于颜惑儿而言，更似一种负担，不真切。 “这个问题，西钥晖也曾经问过朕，爱你什么？”东方亓用他的指尖擦了擦药碗的边缘，有意无意间，颜惑儿觉得他在害羞。“朕也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只见过你一面就这么不能自拔？为什么天下的女子这么多，朕怎么偏偏就只爱你一个人？直到西钥晖去世后朕才明白，朕爱的，是那个美好的你。” 美好的颜惑儿？颜惑儿苦苦地牵扯了一下嘴角。的确，在她最美好的时光里，东方亓遇见了她，但是，尔后的天翻地覆里，现实把那个美好的颜惑儿打磨地只剩下同情心和仇恨，这样模棱两可的颜惑儿，根本谈不上美好。 “何为美好？世间那有什么美好的人，你把颜惑儿这个人想得太美好了。”颜惑儿有点吃味地说。 “朕承认，朕是把你的美好部分虚构了。但是，朕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是纯真和美好的。颜宗他把你困在颜家后院的阁楼，让你远离了人间的一切险恶和勾心斗角，你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你也不知道一场战争会死掉多少人，有多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也不知道，为了一己之私，权利和地位，人们是怎样像自己身边的人下手的，这些丑陋险恶的东西，在朕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全都不知道。所以，你的笑是纯真的，是真实的，你就像是秦武末年绽放的一朵昙花，朕在你短暂的美好的绽放的瞬间里，遇见了你。何为美好？最是人生初见时。那时，朕没娶，你没嫁，我们之间也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怨恨。但是，你越是美好，在这个乱世，我就越想念你，久而久之，朕便无缘由地痴恋于那个美好的你。”颜惑儿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听东方亓评论他对自己的爱，带着些心酸，也带着些欣喜。她欣喜她曾经这般美好过，但想起这些美好都已经变成曾经了，如今的她，是年华尚在，岁月苍凉，心酸不已。 “现在的颜惑儿，已经不在美好了，你还爱吗？现在的她，手上染了血，她的后半部分人生，也注定要让仇恨来渲染。那个美好的颜惑儿，已经死了。” “爱。就当做是救赎吧，不仅仅是救你，还有朕。这个乱世，灰霾不断，谁都可以迷茫，谁都可以绝望，但是，朕不可以。如果朕都迷茫绝望了，谁来挽救这个苍夷的苍生。朕不想让自己迷茫绝望，而你就是朕的希望。” 很多年后，他们花前月下，颜惑儿说对东方亓说，你的情话说得很动听，把我捧得天上有地下无，难道你不怕有一天，你配不上我吗？东方亓告诉她，你再美好，也只是在我的臆想里，别人不一定认同，再者，这个天下都是我的，你的幸福也只能由我来给，谁配不上谁，不是你说了算的。颜惑儿很开心地笑了。她笑那个霸道地爱着自己的东方亓，他有足够的自信来霸道，因为颜惑儿后来真的只爱他一个人了。 话毕，东方亓和颜惑儿心有灵犀地对上了彼此的眼眸，那一刻，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真诚。东方亓想要救赎她，而她却甘心堕落。“惑儿，你愿意给朕这么一个机会吗？” “东方亓，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你说你爱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让岚影拿掉我的孩子的时候，对我的伤害有多大吗？还有雪颜……” 东方亓也明白，颜惑儿现在对他不抱有仇恨了，但是，他的确做了些伤害过她的事，他不可能要求颜惑儿现在马上接受他，但是，她不抗拒他已经算是一个好开始了。 东方亓轻轻地拉起她的手，然后看着她说：“惑儿，朕会证明给你，朕爱得那个颜惑儿，会是美好的，值得我去爱的。” 清越说，如果一刹是一生，那芙蓉节那晚，她和璆鸣便是永恒。颜惑儿想告诉她，永恒的只有星辰，她想要的，只是细水长流，没有轰轰烈烈，偶尔一石激浪。后来在她听了清越的故事后，她终于明白，清越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因为她想要，不是刹那永恒，而是同样的细水长流。 晚膳时间，因为东方亓的身上有伤口，饮食有忌讳，但是厨房的人没有注意，她只好把菜端会厨房，重新煮几个菜给他吃。进到厨房后，她看到了西钥晖，但身边一个伺候她的宫女都没有。她一边看着炉灶，一边翻着锅铲，她竟然下厨！堂堂西菁国的公主，连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的西钥月竟然下厨！颜惑儿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弄什么菜，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她一把，结果人还没靠近看一眼，西钥月就用身挡住她的视线了。西钥月连都被熏黑了，自己还被呛到了。“看什么看，别妨碍着本公主。”西钥月出口驱逐她，颜惑儿趁机偷瞄一下，锅里炒着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出这道菜的原样。 “夫人，你这炒的是什么？” “青菜啊！”西钥月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她，颜惑儿也很认真地看了好多眼那个“青菜”，真的没看出那是青菜，反倒像抹黑了的碎抹布淹没在油水里面。西钥月接着说：“我听伺候戟的人说，他的手今天不知怎地就被烫伤了，厨房的人煮的东西又是酱油，又是辛辣的，他是要忌口的，怎么能吃这些，所以我特意炒两个菜给戟吃啊。” 那一刻，颜惑儿很认真地重头到尾彻底地打量西钥月。对，西钥月是曾经残害过她，但是她全心全意地爱着南宫戟是个不争的事实。颜惑儿不会去怀疑西钥月对南宫戟真心，因为没这个必要，这是一个事实。 “夫人，你为什么会那么爱南宫将军？”颜惑儿不自觉地就问了西钥月这个问题。西钥月一脸狐疑地看着颜惑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也不明白，她的目的何在，所以，她用戒备的眼神看着颜惑儿。颜惑儿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后，马上补充道：“夫人别误会，我只是好奇，夫人平日里养尊处优，竟然能为南宫将军下厨，想必夫人是十分爱南宫将军的。小女子不禁心生疑惑，斗胆一问而已。” “因为我在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了他，他的记忆里，有那个曾经美好的我，而那些美好，如今都没有了。如果我不爱他，我还能凭借这个丑陋的自己去爱谁？” 美好。东方亓爱她，是因为颜惑儿是美好的。西钥月爱南宫戟，是自己曾经美好，而如今丑陋了，不敢再爱了。她理解不了，为什么他们的爱，都是建立在美好上。世间哪来那么多美好的人、事、物，若按他们的说法，那世间那些凡夫俗子是否都不能爱人和被爱了？就如东方亓所说，最是人生初见时。初见过后，若还想天长地久就免不了面对由衍生的羡慕、嫉妒、恨、平常夫妻还要苦于生计，往往会因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小事儿争吵不休，这又何谈美好？在颜惑儿看来，所谓爱，就是能让你做最真的自己，不必掩饰，不必慌张，他知道你的美好，也知道你的丑陋，你们可以吵架，但必须和好。即使我把丢在大街上，你也不会忘记回家的路。但颜惑儿转念一想，是不是自己过于理智了，把这些分析得这么透，恐怕自己以后是难免要孤独终老了。 “夫人是西菁国的第一美人，即使嫁为人妇美丽也不减当年，怎么会丑陋了？” “第一美人？”西钥月冷笑了一声。“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我当然知道我的容貌是美，但是，这花容月貌还能陪我多久？人若有人爱，外表丑陋又何妨，只要你的心是美好的就好。相由心生，内心美好的人，外表即使丑陋也能面带祥气。” 颜惑儿从她的话里隐约知道，她在介怀她当年残害自己一事，颜惑儿知道，西钥月的本性不坏，若是这般，她又何必愧疚了这么多年。 “夫人，你这菜煮的实在是不能让南宫将军下口，估计是夫人要一边炒菜一边顾着炉灶分不开身才弄成这样的，若夫人不介意，夫人让安娘打下手如何？这样夫人就能专心炒菜了。”西钥月当然知道自己是如何的，难得颜惑儿给她一个台阶下，当然是要顺势而下。但是，她又有一个顾虑。 “安娘，那日我在六扇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众甩你脸，你不可能不记恨我吧？” “夫人，安娘那日和馆主也逼着夫人道歉了，可不是也让夫人少了不少的面子嘛。夫人这般有身份有的地位的人都没有跟安娘计较，安娘区区一个六扇窗琴师，怎么还能在得到南宫将军的道歉后，记恨着夫人你呢！” 西钥月点头应允了颜惑儿的帮忙，心里在想，这个安娘是个明白人。她的言语谈吐句句得当，进退有度，不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更不像一个琴师，按安娘的表现，估计连宫里的那些妃嫔都不能与之相比。她说要帮自己打下手，她也的确没有碰锅铲，倒是把所有的配料，调味料都按分量备好，西钥月只要倒进去就可以了。 “诶，你刚刚端着好好的菜来厨房是要干嘛啊？”西钥月想起了她刚刚进来的时候，还好奇她怎么把菜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对啊！看我给忘了！我是来炒两个小炒给东方……公子的！糟糕，这会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肯定是挨饿了！”颜惑儿急得直拍自己的脑袋瓜，看把她给忘的，要是在皇宫，肯定把她给斩了不成！ “别急别急，我这菜都弄好了，那我就把厨房让给你了，你赶紧地弄几个菜过去应付着他先吧，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面，那个人，可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你弄的粗茶淡饭，可别指望他能下咽。”然后，西钥月就哼着小曲地端着菜找南宫戟去了。 颜惑儿赶三赶四地终于炒了几个清淡点的菜给他，等东方亓吃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了。整个后院用膳的人也就是东方亓和颜惑儿，曹安和官衙里的衙差一起吃，东方亓早早打发他去了。原本东方亓和颜惑儿要到前厅跟南宫戟和岚影他们吃的，但是他腿不方便，颜惑儿要照顾他，所以他们就在后院的里用膳了。她回到后院的时候，东方亓的脸都黑了，眼睛一直盯着后院的门看着，眼巴巴地等了她好久。 “惑儿，敢把朕生生饿着等人的，也就只有你而已。” “我这不是在厨房碰到西钥月了嘛。”颜惑儿嘟着小嘴，不自觉地带着些撒娇和委屈。东方亓是爱极了那样的颜惑儿了。 “怎么，她为难你了？”东方亓莞尔一笑、 “不是，她为南宫戟下厨，无奈她的厨艺实在是太……我只好打救一下她咯，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东方亓听了之后又沉默了下来，夹起菜开吃了。颜惑儿不知道，好端端地他怎么又不说话了，刚刚还笑了笑，现在脸有暗了下来。他不说话，她也只好安安静静地吃起饭来。 “朕有些怀念你炸的鸡翅膀。”顿了许久，东方亓又接着说了。可这次，换颜惑儿不说了，到最后，他们只好自顾自地吃饭了。 这边因为饭菜都被西钥月撤走了，南宫戟也没少挨饿。听到她说要为自己下厨的时候，南宫戟自知今晚的晚餐是不能吃了，而岚影更是在听到这话后，脚底抹油似的溜到别的地方去了。待西钥月把菜端上的时候，南宫戟看着这看似安全地的菜，心里的忐忑略微减少，不过，换西钥月忐忑了。期待着南宫戟给她的评价。“戟，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好歹也给我说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