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之尊 第26章　心性凶狠

“焉能如此之说，你心中为恶，所见诸般自然不善，且你又经历过多少人世情故，妄下论断者，你难道不是！” 饕餮戏谑地笑，嘴角血流不止，却仍旧言语，问了个让青光语塞的问题：“你可知，吾等凶兽，为何存在…” “…愿闻其详。”青光缄默了会儿答道，他倒也想听听，饕餮口中，能说出什么话来！ 饕餮哼了一口气，道：“世上本无甚么凶兽、妖兽，只应尔等凡人淫靡奢侈，多行恶事，遂获罪于天，天神欲惩戒凡人，却又想尊享凡人香火，遂暗中借你们的喜、怒、哀、乐、怨、恨、悲、苦之气，压汇吾本身，吾等既被你们情浊之息所染，因而心性凶狠，天神放任我们厮杀人类，以作对人类的惩处，等到人类稍有觉悟，又亲自降下些许微末神通，与凡人合力，将我们或封印、或诛杀，一则警示了世人，二则永固了凡人对天神的敬畏崇拜…至于凶兽妖兽之名，皆是凡人凭空杜想罢了，对于鸡鸭猪狗来说，汝等人类，又何尝不是妖魔鬼怪！” “！”青光闻言大惊，不敢置信地眸光凝视饕餮，目芒闪动烁烁，包含着完完全全的震惊！ 但饕餮目光一点也没有回避的意思，绝不像是在捏造伪词！ “你说…是诸天仙神，创造的你们？！”青光要问个明白！ “不错…莫说吾等，便是四灵圣兽，以及…凤凰蛟龙、白鹿麒麟等瑞兽，又何尝不是天神一时愉悦，或应时所需，创造出的神兽，且与吾等做个相克对峙，以达制衡罢了。”饕餮说着，面孔上泛起厌恶地笑，向苍穹用憎恶的眼神望了望，补充道：“所谓天神，与凡人帝王，又有何异，前者为尊享人间信奉香火，后者为执掌万民供奉，俱是操使计术，达至平衡，保证自身利益长久不损，私心使然罢了！” “…………” “不可能，仙道无极，大成之理，岂是你所言这般庸俗！修仙百载，正是为了屏去俗尘之心，求得圣人之境，怎会到头来还是回到尘俗原点！你这番话，我不信…我不信！”青光先是沉吟少顷，后又突然竭力大喝，好像要喘不过气来那般紧张，饕餮所说所述，几乎在根本上动摇了他百年来所追求的物事！ 他安能信之！ “信与不信，真相都不会改变，吾闻人间有句古语，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吾已是垂死之状，才敢斗胆透露些许不秘之闻，说与你听，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俱非吾能左右，不过…说了这些，只怕吾死后，也难逃天界仙神之怒矣…” 青光听罢，方才稍稍收敛急色，压眉绰眼问道：“仙神之怒…此话又是何意？死者为大，即入死冥，你还能受什么煎熬？” “汝不闻…阴间有十八层地狱…幽司有六道轮回？吾虽神物，然仙神一句诏令，将我魂魄永世拘束，行刀山、入火海…百毒贯身…万虫噬咬，这般撕心裂肺…永无止境…冥府得天界诏命，焉敢有一丝不从？” “按常理…堕入泥犁者，皆罪大恶极之人也吾自问不曾做过甚么反天之事…即便残杀人灵，吾也问心无愧！” “奈何，吾身为神物，受天界束缚更甚，吾不过一颗棋子…用之则废…如今逆言相告于你，想来，更是要将吾捏为粉碎！” “…”眼见饕餮气息一刻刻弱下去，口气却照旧硬挺，青光真人心底忽的涌出一丝同情与敬畏来。 若一切是真如饕餮所说，它确也是个可怜之物，一生被那所谓的神命所束缚，在世间被人类恶称为凶兽，明里被仙神追杀，暗里却还受其摆布，作为一个棋子而存在，千百岁月，万载年光，竟没有它一丝容身之处！ “你…”青光真人想起什么，又问道：“饕餮，不是龙之五子吗？莫非你祖上龙仙，也不曾救你脱离苦海？！” “…龙…仙”饕餮缓缓沉沉地吐出这两个字，目光也不知游离至何处，忆起何种往昔。 半晌，它回道：“天界秘闻，牵连者已太多太多，不要再将龙仙一族卷进来了…” “但是…吾所说确有偏颇。”饕餮忽然道。 青光闻言一怔。 饕餮道：“世有六界，人、妖、魔、仙、神，剩余一滔焱界，汝可曾听闻？” “滔焱界？！”青光真人细细思索，确是闻所未闻，遂问道：“名滔焱者，莫非与华夏共主——滔焱黄帝有关？” “不错，正是华夏帝鸿氏，黄帝——姬滔焱。”饕餮回道：“他遵仁义，秉正德，龙去鼎湖，得升天位，但与众神不同，他亲自以滔滔神力，开辟滔焱界，聚集六界贤人，居中调和仙神、妖魔四界的斗争，并竭力使人界太平清和。” “后来，黄帝飞升无涯明界，神识遨游虚空之外，永享无极，临走时，给滔焱界留下十大神器，以确保滔焱界有震慑剩余五界的力量，六界才得以互不倾轧，维持基本的和平，秩序纲常不乱。” “竟有这般故事…”青光确是头回听见如斯奇闻轶事！ “故而…”饕餮言语中竟有一丝感叹：“滔焱界乃是六界之中，至正至德的清静之地，尔等所谓仙道…大致就是那般吧…”饕餮说着这些往事，心中感叹，而它对青光的恨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消散了。 “滔焱界…黄帝…”青光赫然想起什么，急忙问曰：“可如今十大神器流落四方，古东宗镇派之宝，便是其一的炼妖壶，莫非，是滔焱界出了什么意外？” 饕餮却似乎不愿回答，道：“…皆是些云烟旧事…更与汝等无关…吾敬你修法不凡，予你一句劝诫：若想安稳度过余生，最好，万勿随意打听这些事情，切记，切记！” “知晓太多…有时，真的会成为你的索命鬼…”饕餮深有意味地凝视青光，它的声音已然愈发低吟，连一声咆哮也做不到了。 “这盘古开天斧…你拿去罢，祭道想要利用吾为他驱使卖命…却搭上了个盘古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饕餮放声吼笑，牵动被锁死的巨躯，不禁一阵钻骨之痛，却笑得更为大声，没有停歇。 可青光真人听了，却惊愕退后半步，问道：“这盘古斧，竟是他赐予你的？！” 饕餮的目光从盘古斧上转回来，对着青光真人道：“他是个可怕的家伙…依吾来看，莫说尔等修真之人…就是天界寻常的仙人，只怕也敌他不过…如若他往后再来寻隙，你切莫以为，那一时的仙力天术，就能对付得了他…” 青光真人点头赞同：“我自是明白，单看他将蜀山毁灭至厮，就自问绝不可能做得到…你的话，我铭记。” “甚好…”饕餮面孔上竟然泛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青光寡言默然，还是起身问道：“饕餮，你我一刻之前，尚在以生死相搏，皆欲置对方于死地，可你现在却劝告我良多…为什么？” 饕餮微微摇头：“你将我以天术之光锁死全身，吾本切切恨你入骨，但与你交谈些许，渐渐冷静，吾已不再受心中戾气掌控。” “此外，你可知道…吾不惜相告诸多…并非单单是因为死之将近…更重要的是…吾从这一役中，知晓了一样事物…” “是…什么？”青光仰头望他。 “你们蜀山…改变了吾对人类的偏见看法…临危不畏死…为挚友舍命…为保蜀山，不成功便成仁…皆超乎吾所想象…原来尔等…也有这一面，怪不得…滔焱界开拓者黄帝，本为一介凡人，最后竟能铸就滔焱界那般伟大的世界…” “若是有幸…吾何尝不想…也能长久居于那里…”饕餮言毕，回想起往昔种种，一世受神摆布，受人憎恶，天上地下，竟无它一丝容身之处，不禁悲情翻滚，哀眼闭目。 “如果，能活在滔焱界…” 它不由自主地，憧憬起另一种生活，幻想着另一种结局！ 却在这时，乌气汇合、云月交际之处，忽的撑开一圈耀眼的金光，将青光真人的天术也扭转化为虚无，看不见甚么人影，却不带感情的降下一句摄人的声响： “兹尔饕餮，违例天条，尚复贪欲，不知罪也！” “那是…莫非！”青光举目仰视灿灿云光，赫赫真芒，身子被这声巨响镇住，动也不敢动，那是发自内心的威慑，仿若四肢五体都不属于自己！ “果然…吾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们掌心…”饕餮收敛悲色，恶声笑道，面孔上满是不敬与鄙夷，憎恨愤怒中，力气也稍稍恢复了些许，厉喝嗥叫道：“汝为哪路天神！报上名来！吾这头颅，汝且拿去邀功吧！” “放肆！仙界名讳，岂汝饕餮所能知也！”那仙界之人的声音仿佛笼罩天地，崇山峻岭，里里外外全是浩然的回响！ “仙尊有令，将汝血肉之躯焚毁，神魂堕入幽司地府，待侯阎罗判决，滔滔天诏，晃晃神命，汝可服之？” 饕餮但不言，凝视腾腾霞光，眸中的傲气巍然不减，直到半晌，也仍旧缄默不曾开口。 青光真人却是急了，解去天术，使饕餮肉身上的光柱孑然消散，亟道：“仙上，饕餮虽作孽横多，却并非坦坦恶意，且如今已多有悔悟，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