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武士 第2章　藤蔓之家

公元1281年，弘安之役后，内藤守护代治下的长门西岸一对船夫打捞到一个将死的男子，衣着发式与当地人无异。这两个岸水村的渔民将他救到当地光明院寺庙，交给了明相住持。明相住持没几天便救醒了这男子，可奇怪的是，他似乎遗失了之前所有的记忆。关于他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他通通都不记得。更严重的是，这男子绝口不说一句话，有人跟他说什么，他总是微笑的看着对方，即便是对方在骂他，他依然这这副表情。 刚开始时，大家都觉得新奇，不时有人跑来看热闹。有些皮痒的家伙大声的斥骂这男子几句，见他笑呵呵的并不恼，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大家渐渐的明白了，这家伙是个聋哑怪胎，也没什么人有兴趣来逗他了。 这个聋哑人，便是藤蔓家的老祖——滕青山。他在风暴中被卷下船舰，靠着一块船板幸存了下来，并在近海飘了一段时间。后来扯了战场上某些战死的日本人的衣服换上，并依葫芦画瓢修了发型，趁着有渔船经过时候假装溺水被救。由于听不懂蛮语，他只能彻底不言，假装哑巴，苟活于世。 哑祖本是聪慧之人，没过几年便弄懂了蛮夷语言，听懂了当地人的是是非非，也了解了日本国的荒蛮状态。他也曾想漂洋过海东渡回家，可海路迢迢，风浪凶险，实在没有能力跨越无边海洋，只能作罢。 作为长门藩国的重点海防哨岗，这里却是典型的阴盛阳衰。当地乡村中很多家庭都缺乏能干的男性劳动力，身强体壮的滕青山自然也被不少人家注意到了。正是这样的机会，使得滕青山真正融入到了日本生活中。 即使是入赘成了上门女婿，他依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对妻子孩子也没有。与其他的农民不同，哑祖贫困之外，还坚决让儿子藤叶学习文字。二世祖藤叶成人礼后，哑祖整天与藤叶呆在一起，不断的用树枝在地上划着写着，他向自己的儿子讲述着另一个国度的故事，一个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发生在那个神秘而美丽的地方，那里的文明、繁华都是乡野村夫不可能知道的。二世祖藤叶对父亲的身份有了猜测，却也从未戳破，他相信父亲最终会讲出来的，在父亲认为合适的时候。然而，直到哑祖归天，也没有提及他的身世。 在清理哑祖遗物时，二世祖发现了父亲床下一个竹片做成的夹层，里面放着一卷卷刻好的竹简，上面记载的正是父亲的身世。为免节外生枝，二世祖藤叶还是烧掉了父亲的竹简，使得这个藤蔓之家的故事成了口口相传的存在。藤蔓之家虽与贵族藤原姓氏没有半点瓜葛，但却是真正的唐人之后，高贵天然。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好好活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藤蔓之家像是风雨飘摇的浮萍，始终处于社会的底层，老老实实的做着农夫，但他们知道自己的不凡，因为那个代代相传的不凡的故事。 公元1467年，应仁元年，藤蔓农夫之家的八代祖藤风在秧地里忙到天黑。一轮皓月当空照，万千繁星点缀明。 九代祖藤化扛着劳作工具，随着父亲藤风一起往家回。藤风吸着旱烟袋没走几步路，突然吟起了哑祖传下来的歌谣：“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藤化也来了精神：“父亲这时考我呢，听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父子俩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举目望向天际的星光月明。 年轻的藤化突然兴奋的指着那轮明月：“父亲快看，一道虹，直穿明月！” 藤风突然呆在原地，怔怔的望着天相，老祖传下的话语仿佛响在耳边：“日晕风，月晕雨，长虹观月，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啊……”藤风喃喃自语。这天相的预兆就是天下大乱，而绝非长门斗丰前，或者安艺攻周防，而是天下混乱的血光兆。可是，即便知道这些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藤化也延续坚持了山野避世的消极态度，不论这乱世会持续到何时，藤蔓之家都要成为岁月的胜者！ 藤化便是藤甲的父亲，狗蛋的祖父。说起来，藤蔓哑祖留下的只有那些传说中的唐地故事，那些秦汉三国动乱年间的英雄旧事，那些仁义礼智信的千古家训，那些包罗万象的杂说杂谈。 古语说，龙生九子种种不同，藤甲便是藤蔓之家的另类。他并不认为消极躲避是个聪明的选择，战乱是种灾祸，同时也是一种机会，能抓住机会，就可以把我命运，成为真正的强者。眼下的武田围有田便是这样的机会，藤甲已经开始了正常不能回头的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