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 第36章

终于到了又一年的盛夏时节。晚风带着习习凉意吹进心里。 这场斗争，齐筠洋算是真真正正的胜利了。 他已经达到了把余涣彻底打垮的目的，也剥夺了余涣所有的东西。可是，齐筠洋却快乐不起来。 我不是赢了么？我不是一直梦想着有天能变成一个屈指可数的富豪，让别人仰望我么？我该开心，我该骄傲。可心里为什么会有种憋屈的感觉呢？齐筠洋躺在阳台上，望着满天流泪的星斗。星星们像会说话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倘若群星一万年才闪烁一次，人们就不会盲目的将全部赞叹都慷慨的赠给月亮。”耳边隐隐约约又响起了苏沐的声音。他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冬季夜里，苏沐在星斗地下对他说过的这句话。可惜当时，齐筠洋被憎恨腐蚀的心灵，已经没有办法真正的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而当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后，躺这片安静的星空下，他才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的读懂过苏沐的心。苏沐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暗示，都在告诉他她的期待，但他却一次次的把她对自己的期望摔得支离破碎。 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孩，现在应该已经在天国过着幸福的生活了吧？她是善良而乐观的，理所应当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心，在刹那间抽离般的疼痛。 这么久以来，这是齐筠洋第一次感到真正的痛楚。刻骨铭心。 所有的事情看似都被赋予了它应有的结局。苏沐死了，许浅浅死了，余涣和孟灿走了，只有他到最后大获全胜，并且胜的一点也不心安理得。胜利以后，自己的前方又是什么？齐筠洋突然惊恐的发现，除了金钱，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 慢慢的，倦意袭来。 齐筠洋侧身抱住了双肩，沉沉的睡去。 满天的繁星流着眼泪俯视人间的种种。你说，它们是不是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说呢？它们只是独自流泪，又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背身离去。这些星星，真的和苏沐很像，很像。 夜深了。风也安静了。齐筠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又看见了苏沐。 在一片清冽而寒冷的天空下，苏沐在空旷的原野上行走，不曾回头。他惊喜的叫着苏沐的名字，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自己怎么样也动不了。惊愕中，齐筠洋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修长而尖锐，顶头冒出一棵深灰色的锋利的刺。 接着，走在前方的苏沐身上开始长出丰盈的羽毛，直到那些羽毛将她覆盖。那是荆棘鸟的羽毛。苏沐变成了一只荆棘鸟。然后，她振翅向高处飞去，在清洌澄澈的天空里盘旋，却找不见自己的余涣。 齐筠洋抬头仰望着苏沐，却突然看见苏沐将目光锁定向了他。扇动几下翅膀，苏沐便俯下身体朝自己冲来。齐筠洋想起苏沐对自己说的荆棘鸟的传说。荆棘鸟一生只为寻找那根属于自己的荆棘，找到了，便是生命终结时，她却从不后悔。 “不！不！苏沐！你别过来！苏沐！”齐筠洋大声叫喊着苏沐的名字，试图阻止苏沐的行动。然而，苏沐依旧朝自己飞过来，毫不畏惧。 利刺穿透体肤，血液染红了苍穹。望着面前呕血歌唱的荆棘鸟，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裂开在齐筠洋的身体里，关于苏沐的每一个情节不断在脑海中放映，想念铺天盖地的袭来。 苏沐啊。我亲爱的苏沐。即使我能阻止你的行动，却无法改变你的执着。 我注定是你生命中的荆棘，在将你伤到体无完肤之后，又残忍的将你丢弃。我才是那个最该迈向死亡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眼泪从齐筠洋紧闭的双眸中溢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沐化身的荆棘鸟慢慢死去。在生命枯竭的那一瞬间，她竟然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刺穿自己身体的那颗荆棘。 苏沐到底在想什么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只是这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个苏沐，能用自己的生命唤回齐筠洋的良知。她的悲伤植入齐筠洋的每一处血脉，心灵也托付给了这世上最深刻的寒冷。 很久很久以后，齐筠洋坐在优雅的咖啡厅里，拒绝了一位和自己相亲的女孩。那女孩有着和苏沐一样的眼睛，却没有一颗苏沐的心。 她和苏沐不一样，她的眼神中透出的满是对金钱和利益的羡慕与追逐。那种样子，总让齐筠洋想起以前那个不堪的自己。 又一次的相亲失败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齐筠洋突然有种恍惚感。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他参加过无数次的相亲活动，每一次的对象都是长相像苏沐的女孩，但每一次相亲都以失败告终。因为，没有一个女孩和苏沐是一样的。哪怕，她们的心和苏沐有一点点像。 齐筠洋觉得这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让他一辈子都活在追忆和忏悔里。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能珍惜她的心，到最后也不至于落成这样的结局。齐筠洋真的很想回到过去，狠狠的抽那个爱慕虚荣的自己几个耳光，把他打醒，让他看清。然后好好珍惜身边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孩。 如果，时间还能回得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