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 第45章

再次见到夏竹是第二天的清晨，就像未卜先知一样，夏竹好像早就知道今天沈暖黎要去上班了一样，一大早就来帮她梳洗打扮，黑色的套装，高高挽起的发髻，精致的妆容，乍一看还真有了几分商业精英的味道。 沈暖黎看着镜子里忙碌的夏竹，也没有多问什么，夏竹不说就是她还没做好准备让她知道，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揭她的伤疤呢？虽然夏竹的笑容很灿烂，但依旧掩盖不了眼睛里深深地疲惫。 “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你牛头狗面。” “你一张嘴就露馅了，去公司可千万别说话啊，别吓着别人。”夏竹的利嘴尖牙经常让沈暖黎感觉到挫败，没办法只能动手，无奈今天穿的又是制服裙子，紧紧地箍住双腿，哪能跑得过夏竹，只好画个圈圈诅咒一下…… “好啦，不闹了，上班去吧，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恩恩，你走的时候锁门啊！” 夏竹点了点头，看着沈暖黎的背影居然有了一种母凭子贵的感觉…… 齐筠洋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椅背高高的，遮住了他的身躯，只露出后脑勺。 听说总经理很难搞，沈暖黎也不敢多说话，偷瞄了一眼桌上的牌子，总经理，齐筠洋。 原来总经理叫齐筠洋，正想着，椅子就转了过来，沈暖黎赶紧低下头，齐筠洋面带笑意的说道：“不用拘谨，又不是不认识。”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沈暖黎的心里也有一丝诧异，怎么跟考官的声音那么相似？ 她慢慢抬头，看着眼前笑眯眯的齐筠洋，脸上满是惊讶：“你是总经理？你是齐筠洋？” 齐筠洋也不作声，只是笑着看她脸上傻傻的表情，“不可能吧！不然你为什么会说自己难搞…” “我都说了是别人评价的啊。”方宸安嘴里总是没有什么好话。 “额…那好吧，齐总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闲话不多说，沈暖黎总是能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从不拖泥带水。 “这是分公司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你审理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洞，一定要仔细，这几天它的股票走向一直不对劲。” 齐筠洋拿给她一个文件夹，告诉她一些细节。 凭着齐筠洋这么多年在商业圈打拼的经验，他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轻易得到的公司总是觉得坐不牢，余涣已经走了三年，这三年他杳无音讯，但是齐筠洋知道他不可能放弃的，他一定会把这公司夺回去，从齐筠洋坐上这个位置以后就一直在提防着余涣的归来。 齐筠洋抬头望了望窗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地翻看了桌上的日历，是今天，苏沐的祭日。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苏沐已经死去的事实，尤其是最近沈暖黎的出现，更让他觉得苏沐还在他的身边，为他付出一切，为他做一只绝望的荆棘鸟。 可是他还是会在每年的这一天，去擦擦苏沐满是灰尘的墓碑，去给苏沐的墓前放一束沾着水珠的新鲜的花。 沈暖黎正在认真的看着报表的时候，夏竹发来了短信“暖黎，我的店开起来了哦！晚上一起庆祝吧！”夏竹一直筹备的奶茶店终于开业了，店铺不大，却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名字简单又好记，叫深海，深爱的深，申海的海。 “好，下班我去找你。”沈暖黎刚放下手机，齐筠洋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刚好看见她放下手机的动作，“以后上班时间不准干私事啊。”话是责备的话，语气却是那样柔和，沈暖黎却没有时间细细揣摩，只知道自己上班第一天就做了不该做的事，心里惴惴不安。 “你看完后这份报告然后就下班吧，今天也没什么事。”沈暖黎点了点头，暗自舒了一口气，心里不再七上八下。 直到沈暖黎完成了所有的工作齐筠洋也没有回来，沈暖黎把报告放在齐筠洋的桌子上，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相框，沈暖黎翻起相片的那一刻有些吃惊，相片上的女孩有着跟自己一样的脸庞，笑靥如花，艳阳照着她的头发，泛起金色的光，她身边是学生时代的齐筠洋，穿着白色的衬衫，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模样，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笑容，沈暖黎默默想着，齐筠洋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生意不错嘛！”沈暖黎靠在吧台前，看着店里满满的人，多大数都是一些你侬我侬一杯奶茶你喂我我喂你的情侣，还有一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几个人围在一张桌子上讨论张帅迷恋李酷。 “好怀念咱们高中的时候，跟她们一样。”沈暖黎喝了一口夏竹做的奶茶，“挺好喝的。” 夏竹看着那桌小姑娘青春的脸庞，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个只为申海而存在的时代，“嗯，是啊，她们看起来很美好。” 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深海”就打烊了，夏竹带着店里的服务生和沈暖黎四个女人一同去了酒吧，说是庆祝，怎么能少了酒。 夏竹首当其冲的站起来，举起杯子，豪气的说道：“为了庆祝我的“深海”开业大吉，我们，干杯！！”四个人站起来碰了杯，一口气全部喝掉了。 接着沈暖黎给四人斟满酒，举起杯子说：为了庆祝我找到了工作，为了庆祝我第一次穿职业装，我们，再次，干杯！”四人又一饮而尽，夏竹一次比一次猛，沈暖黎知道，每提一次“深海”这两个字，夏竹的心就像被刀深深划过一样，只有酒精才能麻痹这痛，至少能好受些。 服务生小颜和小语也各自说了些庆祝的话，沈暖黎自知自己的酒量，趁着空荡，去了卫生间把酒都吐了个干净，果然好多了，出来以后没走两步就看见齐筠洋喝得酩酊大醉，齐筠洋抱住沈暖黎的身体，醉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沈暖黎身上。 “你干什么…”齐筠洋的突然出现让沈暖黎吃了一惊，“怎么喝这么多啊…” 齐筠洋已经昏睡过去了，没有应答她。 沈暖黎给夏竹打了电话，说公司临时有事，虽然夏竹不太乐意她的中途离去，但是公司的事总不能耽误，还是放她走了。 沈暖黎叫了一辆计程车，也不知道齐筠洋的家在哪里，就直接报了公司的地址。 司机大概是怕齐筠洋吐到他的车上，把车开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公司，沈暖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扶上了楼，还好公司里没有人，不然明天又有新话题可以讨论了。推开齐筠洋办公室的门，把他丢在沙发上，沈暖黎准备转身去倒杯水的时候，齐筠洋抓住了她的手叫道：“苏沐你别走！”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喜欢拉别人的手…不过…这个“苏沐”是谁啊？照片上的女孩吗？沈暖黎刚准备推开齐筠洋的手，就被齐筠洋拉进了怀里，齐筠洋双眼迷离，似乎没有焦距，此刻的沈暖黎正趴在齐筠洋的身上，被齐筠洋紧紧的抱着，一个喝醉了的人还这么大的力气，齐筠洋嘴里一直在叫苏沐的名字，沈暖黎奋力挣脱，慌张的逃出了齐筠洋的怀抱，齐筠洋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暖黎看着齐筠洋脸上痛苦的表情有点于心不忍，或许这个叫苏沐的女孩真的令他很痛苦吧！沈暖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齐筠洋备用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又接了一杯水放在一旁，退出了办公室。 夏竹他们一直喝到天亮，醉熏熏的三个人勾肩搭背的彼此掺扶着，还意犹未尽的唱着歌，也不管是不是跑调，总之快乐就好。 可是这一切的快乐都在见到申海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夏竹的酒也醒了，招呼服务生离开后，就独自一人朝着申海走去，申海搂着一个高挑的女人，那女人浓妆艳抹，眼线画的黑黑的，超短裙，过膝靴，让夏竹心里产生了浓浓的自卑感，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朝前走去，定定的站在申海面前，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女人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瘫软在申海身上，嗲嗲的说：“Darling，她是谁啊？” “不认识。”申海冷冷的说道，夏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居然说不认识！ 不认识怎么会在冬天把她的手握进他的兜里，不认识怎么会为了博她一笑而跳进冰冷的喷泉里，不认识怎么会红着脸亲吻她，不认识怎么会带她去最爱的咖啡厅，不认识怎么会坐在咖啡厅最隐蔽的地方说着暖心窝的话，不认识怎么会让她痛的撕心裂肺…… 夏竹突然剧烈的呕吐起来，刚才喝的酒全部呕了出来，那女人尖叫着躲在申海身后：“啊！脏死了！脏死了！！” 夏竹听见那个女人说的话心脏瞬间收紧了，有一点痛。脏……吗…… 申海突然对着那个高挑女人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滚。” 女人怔怔的呆在原地，一会儿恶狠狠的说：“好，你记住。”然后扭着屁股走开，留下了警告，申海才不管她说了什么，他什么都不在乎，包括生命。 “我不是在帮你。”申海看着夏竹呕吐到直不起来的身体，点燃了一支烟，也离开了。留下夏竹独自站在原地。 申海心里也是苦苦的，丢掉手里快要燃尽的烟，他会叫那女人滚就是因为她说夏竹脏，他不允许任何人抵毁他最爱的人。 看着夏竹呕吐的那么痛苦，他也好想伸手拍拍她的后背，给她擦擦嘴角，可是他不能，他不能… 方宸安手拿一堆文件急匆匆的跑进齐筠洋的办公室，不像平时还会跟沈暖黎打个招呼，沈暖黎也感觉到了这次可能事情大条了。 “怎么了，也不敲门。”齐筠洋的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是沈暖黎前几天做好的分公司的财务报表的报告，报告的很细致，也确实存在很多问题。 “出事了。”方宸安气喘吁吁的说道，顺便把手中的文件丢在桌子上，继续说道：这个公司的股票一夜之间竟被全部收购，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齐筠洋接过报表，报表上没有大的漏洞，看来对方是个高手，能够把财务报表做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深入对照进出口金额，一定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我知道是谁。”齐筠洋叹了口气，文件夹丢在一边，该来得总会来的。 余涣，这个销声匿迹了三年的名字终于要回来了，带着他更为尖利的爪牙，彻底撕裂他。 沈暖黎这几天一下班就往“深海”跑，一来是去帮忙消磨时间，二来是去蹭个奶茶喝喝。 “你说你也不找个男朋友，天天上我这里来哪能有艳遇。”夏竹一边做着奶茶一边跟沈暖黎闲聊。 “是啊是啊，你说说你这店里怎么光招女人，招了男人也都是有主的，我怎么好意思下手。”沈暖黎接过夏竹刚做好的奶茶，喝了一口，恩，果然原味的最好。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休闲风格的男人走了进来，夏竹推桑着沈暖黎上去点餐：“快，这下来了一个极品艳遇。” 沈暖黎回瞅了她一眼，还是过去了，男人低头看着菜单，身上的衣服很合体，完全衬出了他的体型，能看出，他的身材很好。 “这个吧，原味的。”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带一点沙哑。 “这是店里最好喝的奶茶了，您真会点。”男人抬头回给她一个微笑，却瞬间僵在脸上，表情跟初见齐筠洋时齐筠洋的表情一模一样。 他面色凝重带着点惊奇和怀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暖黎啊…”沈暖黎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呆呆的回应他。 “哦…怎么会这么相像…”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却被沈暖黎听到了，想到了齐筠洋叫的那个名字和桌上的照片，她大致可以猜出来自己是跟谁像。 “你说得是苏沐吗？” 男人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泛起波澜，“你认识苏沐？！” 沈暖黎心中暗想看来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个人就叫苏沐，很好听的名字。 “不认识，但是听别人提起过。” “别人？是齐筠洋吗？”居然一猜就中，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沈暖黎点了点头，那男人嘴角勾起了微笑，心里却在筹划一个大阴谋，他轻启薄唇说道：“我叫余涣。” 齐筠洋，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