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推瘸子,瘸子睁开眼,嘴里叫道:“谁谁,谁在往河里扔石头?” 我讶异地问他:“怎么,你也做了这个梦?” 瘸子说:“是啊,难道你,天哪,我们肯定是被他把魂魄勾去了!” 说着话,瘸子下意识伸手摸兜,发现兜里真的有几颗彩色的钻石,一颗是蓝的,一颗是粉色的,一颗是金黄的,一颗是紫色的。 “这不会是玻璃吧?”我拿过一颗端详着,“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像真的?” 瘸子说:“是真是假咱们试试便知。”说着,他找到那些正在拆迁的工人借了一把铁锤,把一颗钻石放在石板上,抡起大锤砸了下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二人低头一看,石板都被砸裂了,钻石陷进了石头缝隙里,却是丝毫没有损伤,又看铁锤,被搁了一个深深的印痕。 二人都称奇,找到黄维史,拿出一颗钻石让他找人帮忙估下价钱,黄维史一看恩人来了,自是非常热情,拉着他们聊东聊西,像他们请教一些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待看到他们拿出彩钻后,更是睁大了眼睛,问他们:“这么宝贝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他们自然不能实说,只说是客户送的,让黄维史找人给看看价钱,黄维史一口答应下来,非要留二人吃饭,二人推辞不过,便留下吃了顿午饭。下午,俩人来到河的北岸,找那个带字的什么。河的北岸与河的南岸风光截然不同,南岸是那个待拆的古村,北岸却全是新盖的别墅,小区外的停车场停的车最次也是日产的,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再看小区内,奇花异木摆着造型,各种造型,什么卢浮宫形的树啊,什么凯旋门形状的藤蔓啊,什么心形的薰衣草坪啊之类的,简直跟南岸一个天堂,一个人间。俩人看呆了,说:“别看咱们起先趁着800万,可还是买不起这儿的一套房啊!你说他们这房子怎么就这么贵呢?” 我说:“知足吧你,想想以前,每月挣不了两三千块钱,还得天天听那些傻逼唧唧歪歪,咱们现在叫什么,叫屌丝逆袭!” 俩人说着废话,沿着河岸一直找,从东找到西,又从西找到东,这一段路程可不近,可以说相当远,累死也走不到尽头。走了半天,二人累坏了,埋怨说:“这个带字的什么怎么这么难找?那个江王八也不把话说完,真是的!” 埋怨归埋怨,二人仍是咬着牙继续找,还不能坐车,因为得仔细辨认河边的东西。后来实在走不动了,靠在路边休息。午后的阳光照着河面,反射出一片波光粼粼的如梦似幻的美景,我不禁又想起了和假小娟那段幸福的日子,心想:如果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他不知道,他的这一愿望马上就能实现。 二人正在发呆,我忽然说:“瘸子,你真的叫林清子?” 瘸子说:“哪儿呀,那是唬人的,谁会真叫林清子这么娘炮的名字!我叫林大强,这名儿听着虽然霸气,但不像是身怀绝技的风水仙,我那是临时起意,给自己起了个名儿。” 我说:“哦,原来是这样,你看,那棵树的枝叶怎么这么奇怪?” 瘸子说:“哪儿呢?我看看。”我伸手一指一颗大榕树弹出的一根比大腿还粗的枝干,这根枝干一直延伸到河面三四米处,在阳光的照射下,投下一片阴影,这片阴影,居然像极了一个繁体“開”字。 我说:“这该不会就是老王八说的带字的什么吧?” 瘸子点点头,说:“八成就是,可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怎么下去?” 我说:“怎么下,我当然也不知道,这么跳下去准得淹死,咱们还得问那个老王八!” “怎么问他?”瘸子问。 我说,先等到天黑吧,嗯,肚子挺饿的,叫一个披萨。给必胜客打了电话后,不一会儿,一个送外卖的来了,我瞅着他面熟,细一看,竟是那个一块发传单的陈经理。陈经理仍是满脸痘痘,一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架势,端着披萨来到二人面前,说:“二位先生好,是刷卡还是现金?” 我发现他认不出自己了,于是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哥们,怎么不做派单部经理了?” 陈经理一愣,俄尔,才看出是我,但忘记了我叫啥,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职位太操蛋,没单可派了居然让我回家先休息几天,这不明显是忽悠人么,我一生气,就辞职了。我说:“我还以为你真要接那个80后的班,对了,80后已经辞职了吧?” 陈经理说:“屁,他嘴上说的辞职,其实心里想的是要在那个公司做到死,最好能让公司给他养老,你瞅他那德行,辞职了能不能找到工作还在两说。对了,你怎么这么悠闲,在这儿闲逛?” 我三言两语说不清,但也没什么事,于是拉着陈经理坐下,边吃披萨边和他聊天,瘸子爱现,跟陈经理吹这段时间的发家史,把陈经理糊的一愣一愣的,末了,他再也忍不住了,把手里的单子往地上一扔,非说要跟着俩人一块儿做大买卖。 我心里埋怨瘸子,心想咱们这是为了救命,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呢,你把人家拉下水,万一有个好歹,不是害人家么,于是犹豫着不愿意点头。谁知陈经理也是个不知死的鬼,还以为我怕他分一杯羹,竟跟我拉起了关系,什么都是待业大学生,应该互相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躲堵墙之类的。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倒是瘸子动了心思,暗道有个肉盾也不错,到时候还多一份胜算,于是一拍胸脯,对陈经理说:“别管了,既然你愿意跟着俺们一块儿搞,那就别走了,今晚咱就动手,得了酬劳一人三成,剩下的去澳门潇洒一回!” 我心说你倒答应的痛快,人家父母都不知道呢,这不是把人家往险境里拉么。其实陈经理刚二十三四,因为穿着很无聊,全是中年人的夹克西裤之类的,所以看起来老,再加上他为人“成熟”,张口闭口都是面对现实,勇敢拼搏之类的狗屁调调,所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三人一个比一个爱侃,从阿富汗聊到季莫申科,从季莫申科聊到利比亚那个被砸碎脑袋的卡扎菲,又从卡扎菲聊到了金三胖,不觉间,天黑透了。城市的霓虹灯又亮起,不远处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各自行色匆匆,互相映衬着,倒映在河面上,令人莫名多出一股惆怅。想来应该是为那逝去的华年和未竟的梦想。 三人极力想睡一会儿,想让那个江泥子再来给自己提供多一些线索,却越聊越精神,怎么也睡不着,天又黑了些时,我看到远处走来一个女孩儿,女孩的脚步轻盈而优美,似乎在哪儿见过,正在心里猜测人家长得什么样,女孩已经走到了进前,一看,竟是小娟。我没由来地就感觉到这是那个假小娟,因为真小娟现在不带LV是出不了门,而且二人的气质也迥然不同。 小娟看到我,只是微微笑了笑,说:“相……嗯,我,天这么黑了,你们在这儿干嘛?” 我心里非常激动,这么多天的相思之苦梗在喉间,把心中的千言万语都挡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上前一把握住小娟的手,拉着她往暗处走。小娟也不拒绝,任由他拉着,二人来到了一处花丛边,小娟问:“你最近还好吧?有没有想我?” 我使劲点头,一把抱住了她,小娟表现得很淡然,也不挣扎,也不迎合,只是静静站着。许久,我说:“你别走了,我们还在一块儿多好。” 小娟说:“别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我不是正常人,不能跟你长久呆在一块儿,不然会害了你的。” 我说:“不就是缺个肉身么,咱们找一个就行了啊!” 小娟说:“没那么简单的,我也不是个好人,当初我根本就没怀好意,只是……只是不知怎么的喜欢上你了,才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天,若非这样,你早就被我吸干了。我害过很多人的。” 我说:“你害过多少人都无所谓,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小娟说:“你不知道,我……我得和夫人一块儿,才不会遭天谴,如果离开她,自己孤魂野鬼一个,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天雷炸死。” 我问:“那个夫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还能抵御天谴?” 小娟说:“她啊,原本是一只螃蟹,当年有个德高望重的老僧圆寂时她恰好看到了,帮老僧赶跑了那些想啃他的老鼠,老僧成了罗汉,在上面一直给她撑腰呢,她有个宝物,能反射天雷,雷公跟电母都知道这件事,所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拿天雷轰她。” 我忽想起江泥子的老婆也是一只螃蟹,不禁想,这俩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小娟看出他的心思转到别处了,于是问他在想什么。我把自己遇见老港农,被老港农的妖怪情人下了卵,以及后来江泥子怎么拜托他干掉自己老婆的事说了说。小娟一听,顿时睁大了眼,说,你,你干嘛要答应这件事?凭你的能力,怎么可能斗得过谢夫人? 我说:“我也是迷迷糊糊的,加上被种了虫卵,走投无路,现在事已至此了,我总不能再去跟那个老王八说不干了吧?” 小娟陷入了沉思,这时候,瘸子和陈经理走了过来,调侃说:“哟,你俩人还亲个没完了啊,把我们晾在一边好寂寞。” 我回敬他:“怎么会寂寞,你俩可以玩石头剪子布呀,你赢了他就让你捅捅菊花,他赢了你就让他捅捅菊花,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