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限丹青手 第15章　周正廷，我只跟你走

要去课外实践的消息从一个星期前，就在同学们的口口相传中被炒得火热，名为课外实践，实际上只是给同学出去游玩的机会，学生们自由活动，大部分时间都由着自己的喜好。 花旗只顾埋头做题，对于去哪里玩的这类事情，向来是不关心的，其他同学却都蠢蠢欲动，下课时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游玩的地点和细节。花旗的同桌一向是个神经大条的姑娘，她从来不管别人关不关心这个事，自顾自地就会讲起来：“花旗你知道吗，他们说去水族馆哎，那不是小孩子去的嘛，超无聊。”花旗没有抬头，马不停蹄地整理笔记，有口无心地“嗯”了一声。“好像我们和高一的一起去，他们高二的就去农家乐。”花旗的眼珠转了转，侧过身子问同桌：“确定是和高一一起去吗？”同桌正兴高采烈地和别人说着话，随口一答：“我也不确定唉。” 花旗偷偷在课桌下掏出手机，手机冷峻的背景光一闪，她想了想又塞了回去，虽然她已经有了周正廷的电话，但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发短信被老师捉住。忽然手机微微震动，一条新短信映入眼帘，花旗偷偷瞟了一眼，是周正廷发的：“我们课外实践去水族馆，你们呢？” 花旗不由展颜一笑，此时也顾不得老师会随时进来，手机压膝盖上，飞快地发起了短信：“不确定哎，可能去农家乐吧！” 没过几秒，手机光亮了起来，“有没有搞错，农家乐是高二他们去的唉！” “那我也不清楚咯。” “喂，你们的消息也太落后了吧，我听说你们和我们一起去水族馆啊。” 花旗偷笑：“原来你早就知道哦。” 手机屏幕暗淡了，迟迟没有新短信发过来，花旗耸耸肩，正要把手机往课桌里一塞，忽然课桌里白光一闪，又有新短信。 依然是周正廷，这次他只给了三个字：“你管我。” 花旗牵起嘴角微微笑了，从未如此期待一次课外实践。 “周正廷周正廷周正廷！”花旗越来越喜欢喊这个名字，“噌”地一下从周正廷身后跳出来，兴冲冲问道：“你等我多久了？” 周正廷闭着眼睛，一只手伸到她眼前，竖起三根手指，花旗笑盈盈道：“哦……才三分钟啊！”他突然睁开眼睛，做出凶狠瞪她的眼神：“屁啦！明明等了三十分钟。你到底在干吗这么久才出来？”她使劲推着他的背往前走：“大男人别那么计较！不就做个值日嘛！”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买东西！准备明天课外实践的口粮！” “你们女生就是烦人，带点面包去不就好了？” “你们男生就是无聊，只知道出去玩带纸牌玩，要玩哪里不能玩啊？” “水族馆这种地方很无聊好不好。” 花旗别过头去不理他，周正廷在旁边唠唠叨叨：“喂，花旗参，到时候你可别来找我，我要和我的哥们一起早点溜的。”她“哼”了一声：“不来找我，那你短信发个屁啊。” “问问你不行啊？真小气。” “我……知……道……啦！”说着，她白眼一翻：“我自己找别人玩去！” “随便你，走啦。” 大巴车一辆辆地将学生运到水族馆门口，车上成群地跳下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一个个围着圈地说着话，平时不善聊的也在一边聊得热火朝天，嘻嘻哈哈的。高中生自诩嫌弃这种小孩子来的地方，但毕竟是同龄人成群结队地一起来游玩，又能躲避学习的压力稍微轻松一下，心里还是按耐不住的兴奋。花旗平时专注学习，人缘一般，现在她只是站在同桌身边，笑眯眯地听着她们唾沫横飞地谈论八卦。在人多的地方她不善言辞，不喜欢多说话，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时常沉默，只有在周正廷身边，她才像个正常的高中女生，爱笑爱闹，常常想起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捉弄他。 今天见不到周正廷了，她不是没有遗憾，但周正廷这些天来陪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她不是他的谁，作为朋友的身份，她也非常满足。走进水族馆大门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一个人好好逛。其他学生已经来了不知多少回了，全是小时候被爸爸妈妈牵着小手来游玩，而花旗从来没有过，她想，没有人陪也不算什么，一个人反而还看得更自在一点。 水族馆很暗，花旗非常喜欢这样的气氛，一片昏暗中只有玻璃内的海底世界发出了幽森森的蓝光，吸引着她走近去观看。这种环境总能让花旗的心慢慢沉淀下来，她看着玻璃窗内的那个蓝色的水世界，巨大的鲨鱼从她头顶缓缓游过，海覆盖下一片深沉的阴影，所有鱼群的动作仿佛都放缓了、凝固了，如一部慢动作的胶片电影，有着优美而深情的节奏。花旗仰头看着头顶的海洋生物，一时间甚至头脑恍惚，分不清自己所处何地，水里的世界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没有冲突没有约束，一切都是缓慢地前进着，有着自然的节奏。 她着迷地望着眼前深蓝色的世界，浑然不知有人已经轻轻站到了她的身边。 沈嘉言看着眼前的花旗，幽蓝的光芒映照着她的脸庞，她的眼睛反射着晶亮的柔光，眉头微蹙，周身沐浴在幽暗的光圈内，显得有点忧郁。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有发着光的鱼群从她眼底游过。他缓缓地接近她，生怕吓着她一样在她身边轻声说道：“嗨！花旗。” 花旗迷茫地转头，看到是沈嘉言，不由大感意外，眼里原来瞬间燃起的希望一下子被扑灭了。她迅速地调整情绪，调出一个浓淡得宜的微笑挂在脸上：“是你啊，你好。” 沈嘉言脸上一直有着温柔的笑意，他深深望着花旗，说道：“你刚才看得好专注啊，我都走到你身边了，你都没发现我。” 她欠欠身子，不露痕迹地稍微侧身，与沈嘉言之间让出一点距离，随口回道：“是啊，我觉得这里还挺有趣的。” “你喜欢这种地方吗？我以为女孩子都喜欢到游乐场这种地方去。” 花旗闻言一笑：“游乐场也不错，不同的女孩子想法也不一样。水族馆也很好。” 沈嘉言不解地问：“为什么？这里只能看看鱼。” 她将脸重新转向玻璃世界，那里的鱼类并没有被他们的对话所打扰，它们依旧那么从容地在水里高高游过，仿佛水下的那个黑暗的世界与它们无关，从来不曾在意。她静静地说：“因为这里安静得过分，我可以在这里只看鱼，什么都不需要想。”说着，她转头看看身边，学生们都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各个展厅，这里只是一个狭小的角落，学生们有路过的也都走向空间更大的地方，罕有人至，花旗微微仰起头轻声问沈嘉言：“这里不是很好么？” 沈嘉言环顾周围，认同般地点点头，随后只是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海洋生物，花旗稍有不自在，但沈嘉言并不多话，只是默默看着水底的世界，她着迷地望着玻璃里面，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 手机在她口袋里轻轻震动，花旗一看是周正廷的短信：“我要走了。” 花旗随手回道：“嗯，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不了，我自己再看一会儿，你和你朋友玩去吧！” 手机久久没有回音，花旗想是周正廷已经收起手机走了人，沈嘉言笑着随意问她：“谁啊，同学吗？”她点了点头。 “有些人已经走了呢，你过会儿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花旗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沈嘉言坚持道：“自己回去路好远，女孩子有个伴安全点。” 她觉得心里挺感动的，沈嘉言和她算不上很熟，却总是关照她，让她心内暖暖的，她开玩笑道：“我长得挺安全的，反而是你沈嘉言，细皮嫩肉的，小心小学妹的魔爪。” 沈嘉言笑呵呵地回道：“那你得负责保护我。” 花旗笑了起来：“付点保护费就行，保证完成护卫任务！” “行啊，我请你吃饭。” 安静的角落里忽然响起了轻柔的钢琴声，花旗吓了一跳，连忙接起了电话：“喂？” “花旗参，你还不走吗？” 花旗心里有点意外，她以为周正廷早就走了，她看了看身边的沈嘉言，回答道：“我现在还不走，过会儿和同学一起走。” “为什么和他走不和我走？” 花旗奇怪地看向出口，外面静静的没有人的迹象：“你不是早就走了么？” 耳边只有嘟嘟嘟的忙音，电话被挂掉了。 花旗自言自语地咕哝“神经病”，沈嘉言在旁静静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好像是个男生啊。” “是啊，我朋友。” 沈嘉言在黑暗的阴影里无声地上扬了嘴角，仿佛心内明了，他轻声询问花旗：“我们现在走了吧？” 花旗恋恋不舍地望着眼前的鱼群，又低头看看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哎对不起，都这么晚了，沈嘉言你都饿了吧？” “有点，你得补偿我。” 他俩说笑着走向出口，拐出去是个开阔的大的展厅，学生明显多了很多，都往大门的方向三三两两地走过去。他们随人流慢慢走着，沈嘉言很会说话，花旗好几次都被逗笑了。 走到稍明亮处，有个人倚靠在背景玻璃边，看见他们，大步流星地就朝他们走了过来。那人身穿灰色滑雪衫，头上戴了大大的棒球帽，眼睛亮亮的，犀利地盯着花旗的眼睛，花旗惊讶地一挑眉毛：“你怎么在这儿？” 周正廷微驼着背，一手插着口袋，懒洋洋地回答：“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儿？” 花旗在见到周正廷的那一瞬间，心里早就呼啦啦开出无数朵花，争先恐后地怒放，她丝毫没有计较周正廷半死不活的语气，眉眼间压不住的开心。 沈嘉言毫不退让地站在花旗身边，优雅地对周正廷欠欠身：“你好，我是沈嘉言。” 周正廷斜着眼睛扫视沈嘉言，他的眼睛亮得骇人，眼神深深的，不带一点温度，只剩锋利的刀锋一寸寸划过沈嘉言的脸，然后他静静地开口：“我是周正廷。” 花旗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周正廷身边，朝他手里的一个袋子探头探脑，无奈沈嘉言还在，无法毫无顾忌地去抢周正廷的东西，只好对他们笑着说道：“既然遇到了，就一起走吧！” 周正廷立刻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给你送点东西。”说着，把手上的袋子递给花旗：“我早过来了，一直看到你们在一起不方便进去而已。” 花旗瞪他一眼：“有什么不好意思，和同学在一起而已。”说着，她看到袋子尽是花花绿绿的零食和饮料，笑着又说：“周正廷你真是个合格的圣诞老公公，你是不是怕我会饿？” 周正廷难得不吭声地笑了笑，表示默认，眼神一直紧逼着对面的沈嘉言，沈嘉言仿佛浑然不知，依旧面色平静地问花旗：“花旗我们走吧！” 花旗回过头来，抱歉地对沈嘉言一笑：“沈嘉言，对不起哦，我可不可以和我朋友一起走？他一个人唉。” 沈嘉言闻言，脸色未变，温柔地朝花旗点点头，只是一眼也没有看周正廷，转身就朝出口走去。周正廷的眼睛一直紧紧地追着他的背影，眼神冷冷的。 花旗目送他一阵，回过头来冲周正廷笑道：“你怎么一直这么凶地看他？” 周正廷的眼神还是冷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闷声说道：“他长得好看啊，所以你愿意和他一起走而不愿和我走？” 花旗毫不在意地从袋子里翻出一块巧克力，忙着撕开包装袋，一边说道：“周正廷你这是在吃醋吧？放心啦，我最后不是和你走了么？” 周正廷抢过她手上的巧克力塞进自己嘴里，“啊呜啊呜”地嚼着，气得花旗狠狠抽了他的胳膊一下，气哼哼地又从袋子里翻出一块蛋糕，不满地咕哝着：“真是小心眼。” 周正廷好不容易咽下巧克力，语气不善：“吃什么醋啊？我一来就看到你和他在里面了，就你们俩，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离他远点。” 花旗有点不高兴：“他是我以前同学，人家人挺好的！别这么说他。” 周正廷不满地吐吐舌头，偷偷自言自语：“本来就挺阴险的样子。”花旗把可乐往他头上一砸：“别说了，帮我开一下。” 周正廷拧着瓶盖，脸上忽然严肃起来：“花旗，你听清楚了，以后别随便和男同学出去。”花旗当玩笑听听：“我认识的男的可不多，就这么一回还被你逮住了。再说了，我不是一直和你出去嘛。” 他闻言有点自得：“那当然啦，你学习时候那副鬼样子，那个男人会想找你出去，除了我。” 花旗对这种玩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问他：“那我要谢谢你咯，要不要好人做到底，收了我这样没人要的如何？”她已经预计听到他的种种讽刺种种打击，但是周正廷只是挑了挑眉毛，脑袋一歪看着她：“我考虑考虑。” 花旗愣了一愣，脸上的微笑渐渐放大，满脸的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