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限丹青手 第25章　辜负了的那颗少年心

从周正廷家里出来，花旗才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美好多了。天空不再低低地压在她的头顶，而变得高远而深邃，夜晚的空气灌进她的鼻腔，令她感到全身心的清凉，远处有隐隐的草木的清香，她深深地呼吸，又深深地吐气，过去的一切都随着她长长的一口气被带离她的身体，她觉得心里全所未有的轻松，背上仿佛有一对雪白的翅膀，抑制不住地要展开，带着她飞到云层里。 她走啊走啊，心里的喜悦满满地溢出来，走到小区楼下，却见黑色的轿车静静停在树后，沈嘉言坐在后座上，面色忧伤。花旗的心一下子沉下来，对沈嘉言的愧疚感一点一点升上来，沈嘉言在这时看到了她，打开车门就朝她走过来。他身穿黑色大衣，整个人和无边的夜色融合在一起，显得有些落寞，他淡淡笑着问花旗：“花旗，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花旗沉默着，躲着他质询的眼光，他像是看出什么，咬着嘴唇问道：“是去找周正廷了吗？” 花旗不想欺骗沈嘉言，直直迎向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我已经想通了，不想再欺骗自己。我喜欢的是周正廷，就算程沭回来，我也会这么说的。” 沈嘉言的眼神忧伤，他的嘴角轻轻扬起，惨淡一笑：“看来我至始至终只是个配角。”花旗转过头去，她的声音飘散在夜风里：“沈嘉言，你很好，只是我不喜欢你而已，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最合适你的那个人！” 沈嘉言固执地摇了摇头：“花旗，无论你怎么看待我，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会一直在心里喜欢着你。你一直就是最适合我的那个！” 花旗看着他执着的眼神，像一只走失在雨中的小狗，孤独无依，露出了平时掩饰着的软弱一面。她想，沈嘉言是一个多么好的男孩子，他如此温柔体贴，最常见的表情是温和地勾起嘴角微笑，无论面对谁，都风度翩翩，表现出一个富家公子应有的一面。他不像同龄人那样浮躁喧嚣，下了课就成群结队地打打闹闹，但他也绝非冷漠不近人情，他有他独特的幽默感，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不经意地拉进与对方的距离。现在他还相对青涩，等到他再长大些，经历更多一些的事，花旗相信，他一定会成长为一个无可挑剔的男人。 这样好的一个男孩，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有点疑惑地看着他，这是她知道沈嘉言喜欢她之后一直在脑海久久盘旋不离的一个问题。她总觉得，他喜欢的女孩子，应当与他有着相匹敌的家世，拥有妩媚的双眼和端庄的仪态，一举一动翩翩如白天鹅，而非像她一样，出生于一个市井小民的家庭，没有出众的外表也没有特别的魅力，只是死守着一点所谓的自尊和清高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站在沈嘉言面前，第一次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沈嘉言的眼里暗暗的，仿佛这漆黑的夜色已经彻底地融入他的眼里。他的双手紧握，眼神飘忽，像是在回忆一场没有结局的童话，眼里存有天真的幻想。他笑着说：“你还记得你幼儿园的样子吗？” 说完，不等她回答，又自言自语道：“我记得一清二楚。那时你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肉肉的，每天都笑得开心极了，你有一条深红色的连衣裙，穿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公主，我永远也忘不了……” 花旗怔忪地凝视着他，她丝毫没有想到，多年之后，还有人替她记得她最幸福时候的模样，她喃喃道：“可是……我不记得你啊……” 沈嘉言寂寥地望着她，继续说道：“是啊，你不记得我。那时我只是一个傻小子，怯生生的，一点都不像其他小男孩一样那么活泼调皮，我常常跟在你的后面，可是你都忘记了，我却忘不了。我不仅忘不了，而且一直记到现在，一直一直地喜欢着你，从来没有变化过。”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不要说对不起，这样我会更难过。花旗，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真的连一点机会都不能给我吗？” “真的真的对不起，我现在……已经有周正廷了……” “呵呵……周正廷……先是程沭，再是周正廷……初中的时候我也一直看着你，可是，那时我真的太软弱了，我就这么看着你哭，不敢走上前安慰你。现在我终于长大了，变得成熟了，有足够的勇气保护你，可是你却不要我了。是我不好，是我太懦弱，如果那时的我知道会有今天，我拼了命也会在那个时候站出来的……” 说着说着，沈嘉言的声音哽咽了，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纷乱地遮住了他的双眼，花旗看到他的眼中泪光一闪，随即被头发挡住了。她看着这样的沈嘉言，一颗心一个劲地往下掉，一直沉入无边的深海里。她不由自主地朝他伸出手，像抚平他眉心的大片忧伤，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地止住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多余的同情心是没有用的，花旗，现在不是安慰他的时候！只有时间才是良药，花旗把手缩回口袋，轻轻地朝沈嘉言告别。 那天之后，花旗就绝少看见沈嘉言了。他依然还是那个风采俊秀的温柔少年，只是比平时少了许多话，偶尔在走廊碰见，他只是默默地向她点头问好，不再打扰她的生活。花旗遇到他也变得腼腆多了，没有什么多说的话，一个浅浅的招呼，背过身便擦肩而过。 周正廷依旧在走廊尽头等她，每天站在栏杆前面遥望余晖，金灿灿的落日照得他的脸明暗分明，有着少年独有的俊秀不羁。花旗朝他走过去，他朝她粲然一笑，眉眼弯弯。花旗和他并排走在空荡无人的走廊上，她的声音低低的，叙述着同学老师之间的各种趣事，说到开心处扑哧一笑，周正廷手里玩着外套上垂下的带子，专心致志地听她讲话，偶尔不屑地一撇嘴唇，偶尔随着她哈哈大笑，或者调笑她几句，眼里尽是一片温柔。 他们走在寂静的校园里，夕阳为周正廷的头发染上了慑人的血红，她在某一秒看得出神，周正廷看她呆呆的样子，不由打趣道：“难道本少太帅，都让你看呆了？”花旗落寞一笑：“总觉得你迟早会离开我的样子……” “什么话嘛，你不要忘记以前说过永远会在我身边这样的话哦！我看你又要赖！”周正廷不满地拉拉她的马尾，她头发一甩：“干嘛啦！我都说了不会离开你了！” “那现在说这种话算什么意思？” 花旗挠挠头，无奈道：“这只是一种感觉……” 周正廷翻了个白眼，而后想到了什么，语气也有点低落：“还有几个月，你就要去上大学了……” “你舍不得我啊？” 周正廷不可置否地笑笑，偷偷从身后牵住了花旗的手，花旗的心砰砰直跳，不好意思说话，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心，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啊，我真舍不得你……我还有两年才能毕业，想到有两年时间不能常常见到你，我在晚上简直睡不着……” 花旗偷偷侧头笑了，她有点撒娇地说：“没关系啊，我可以常常回来见你……” “你希望考到哪里去？” 花旗遥望远方血染的天空，陷入了静静的深思，忽然抬起头：“澳大利亚？” 周正廷吃了一惊，然后浅浅地笑了：“你不会是说真的吧？那可是很远很远的，你更加看不到我了……” “周正廷”花旗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如果以后要去澳大利亚的话，我也会拼命努力，跟着你一起走的。” 周正廷看着这么认真的她，心底一片温暖，嘴上却硬邦邦地说道：“干嘛啦，我才不要一辈子和你这个老女人绑在一起！”花旗孩子气地一笑，狠狠回握住周正廷，大声说道：“晚啦，你逃不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