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剑 第28章　　孽缘

胜东的这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打在了众人的头上。华南怔怔的看着胜东，眼中充满震惊与心痛，他万万没有想到胜东竟然会与妖物做出苟且之事来；哀西、光北也是一样，怔怔的说不出话。圣月定了定神，道：“胜东师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胜东全身在颤抖，紧紧闭住了双眼，没有答话。南宫独木见这情况，虽然想知道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却感到不好开口；林无悔却没想到这么多，半带疑惑的问道：“师兄，你们和这妖怪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啊？？”林无悔这样一问，除了杨蕴音、南宫独木以外，其余人都是一抽。华南长长叹了口气，道：“唉！冤孽！冤孽啊！”光北看了看众人，走上前一步，道：“师兄，我来说吧。”华南痛苦的点了点头。向来沉默寡言的光北竟然主动要说，可见他们之间的纠葛非同一般，光北也叹了口气，正欲说，胜东道：“师兄，我的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玄清道有一个规矩，凡是练成玄阳劲第三重的弟子均要下山历练一年，日后江湖中事就会派遣历练过的弟子去解决。十年前，胜东第三重初成，自小在玄清道长大的他终于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了。怀着对外界万分的憧憬，胜东下山了。 一年时间转瞬即逝，胜东回到玄清道，众位师兄弟正迎接胜东的归来，却发现胜东神色不对劲。华南眼光锐利，看着胜东腰间衣服有些鼓，笑问道：“胜东师弟，你腰间藏的是什么？如此神秘，莫非是什么宝物不成？”哀西光北也注意到了，哀西笑道：“师弟，有好东西就应该拿出来大家分享嘛，莫非我，光北师兄，华南师兄还会抢你的不成？”胜东尴尬的道：“什么呀！我哪有藏什么东西？”哀西向胜东腰间一指，道：“那是什么？”胜东急忙以手护住，哀西笑道：“哈哈，露馅了吧！快给我们看看！”三人七手八脚的就要去扯胜东的衣服，胜东连连后退，道：“行了行了，给你们看，但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师父，尤其是华南师兄！”华南一怔，随即笑道：“臭小子是不是带了不好的东西回来不想让师父知道？怕我告状所以先堵我的嘴？好，我答应你，不告诉师父。”胜东这才安下心来，将衣服撩开，三人一起凑过头去，看到了胜东藏的东西：一只洁白如雪的狐狸。 玄清道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允许饲养宠物，说是怕玩物丧志，影响修炼，所以胜东才会如此鬼鬼祟祟。哀西惊叫一声：“狐狸！”胜东被哀西吓了一跳，忙道：“师兄你小声点！别让师父听见！”哀西急忙捂住嘴巴，轻声问道：“师弟呀，你怎么敢把狐狸带回来？如果被师父知道了可吃不了兜着走。”胜东道：“所以才让你们帮我保密啊！”华南眉头一皱，道：“师弟，你是知道规矩的。”胜东道：“我知道，但这只狐狸受伤了，躺在山下奄奄一息，我见它还有气，挺可怜的，就想带它回来治疗，等治好了我就放它走。”光北点点头，道：“见死不救非我们所能为，师兄，你觉得怎样？”华南沉思片刻，细细端详了这只狐狸一会，见这狐狸可爱的难以置信，心中一下就喜爱上了，便道：“唉，虽然规矩不允许饲养宠物，但这只小狐狸也不可不救，后山有一山洞，少有人去，就让它在那里养伤吧。”胜东闻言大喜，道：“多谢师兄！”哀西道：“狐狸给我，我抱过去，你先去见师父与长老。”胜东鸡啄米般的点头，将狐狸交给了哀西。哀西笑道：“好漂亮的白狐，看呐，眼睛还是绿色的，华南师兄，你说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华南道：“洁白如雪，是雪即寒，便叫小寒吧。”胜东表示赞同，然后就拜见师长们去了。 这只白狐便是寒凝碧眼狐，其实以寒凝碧眼狐的修为，怎么可能会伤到奄奄一息的地步？原来寒凝碧眼狐早已跟随胜东多日，它是喜欢上了这个俊俏热情的小生了，想方设法的要和他在一起。但寒凝碧眼狐道行极高，妖气浓厚，想要隐藏自身妖气绝非易事，于是便自己伤了自己，使自己的妖气减弱，躺在玄清道山脚下，让胜东检去。借着伤势，寒凝碧眼狐将自己的妖气隐藏得让人无法感觉出来，就连光北这种灵感超强的人也没有发现它是妖怪。 玄清道上修道的日子枯燥得紧，胜东这回带来了一个小寒，让四人的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每日练功闲暇之余便到山洞中与小寒玩耍，胜东对小寒更是呵护备至，四人与小寒之间都产生了感情。小寒虽是狐王，但并非恶类，一颗心纯洁得如一块无暇碧玉一般，又深得华南等人的喜爱，对胜东的情意更是与日俱增，一心想呆在玄清道不走了。 论道之日，圣月被四人拉到山洞之中来看小寒，圣月先是一惊，然后便笑了起来。圣月向来喜欢小动物，见小寒生得可爱美丽，立刻便喜欢上这只狐狸了。可是众人的这个举动却让掌门柳杨发现了，柳杨尾随众人来到山洞之中，见到小寒，心中一怒，喝道：“好啊，你们竟敢私养宠物！”众人一惊，见是师父来了，急的额头生汗，哀西忙解释道：“师……师父，这只狐狸身受重伤，躺在山脚奄奄一息，上天有好生之德，胜东师弟于心不忍，便将它带回来养伤，待伤好了就让它出去。”柳杨听完，表情也没那么严肃了，走到小寒身边，小寒警惕的退了两步。柳杨见小寒可爱，心下也生起了喜爱之意，伸手抚了抚小寒，小寒感到柳杨没有恶意，也顺从的让柳杨抚摸。柳杨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出于善心，其实我说不允许饲养宠物也是怕你们耽搁修行，不过我见这狐狸颇通人性，索性便留下，也免得它到外面去又遭什么危险。”胜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师父您说可以让我们留下它？”柳杨笑道：“这规矩本就是我随口一说，不成文的，只要不耽搁修行就行，若是耽搁了，我定不允你们再养着它。”众人大喜，齐声称谢，柳杨面上笑容不减，转身走了开去。其实柳杨中也十分喜爱小寒，所以愿意将其留下，但连柳杨这种修为也没有发觉小寒的身份，可见小寒伤自己伤到什么样的地步了。 但伤总归是伤，终有好起来的一天。日复一日，小寒的伤势渐渐的好转起来，妖气也渐渐浓厚。一日，柳杨来山洞中看小寒，感到小寒身上的妖气，心中一奇，左顾右盼不见他人，略一思索，明白了些什么，静静的道：“小寒，现形吧。”小寒闻言惊异万分，怔怔的看着柳杨。柳杨叹了口气，道：“小寒，我感到你身上的妖气了，你不用隐瞒了。”小寒一愣，看来在胜东面前还能瞒得过去，在柳杨的面前却怎样也瞒不过去了。无奈，只得摇身一变，变成人形，一个美得不可言喻的女子出现在柳杨的面前，也难怪这只狐狸人见人爱。小寒深深鞠了一躬，忐忑不安的叫了声：“师父。”多日相处，柳杨对小寒已有感情，而且从小寒身上的妖气感觉不到一般妖物的邪恶，反倒是纯洁如玉的气息，所以柳杨才会心平气和的让小寒现形，如若不然，柳杨早已与其动起手来。 柳杨见小寒现出原形，叹了口气，道：“小寒，我们修道之人向来以除魔降妖为份内之事，但我感你的气息纯洁，所以不与你动手。”顿了一顿，又道：“但玄清道毕竟是修道之处，你呆在此处极为不便，还是早早下山去吧。”小寒闻言一呆，眼泪竟然怔怔的流了下来，跪拜道：“师父，小寒不走，小寒想永远留在这里。”妖怪流泪，除了魅惑人心的恶妖纯洁无暇的善妖，绝不能为，小寒显然是后者，情感已与人无异。柳杨看在眼里，心中颇有些为难，道：“你若留下，如被外人知晓，只怕玄清道要招非议啊。”小寒道：“我不出去，只在玄清道，还请师父收留我。”柳杨何尝舍得小寒？听小寒这么一说，叹了口气，道：“唉，好吧，你就留在玄清道，平日多读经文，修生养性，切莫做出有辱玄清道的事来。”小寒闻言大喜，连声谢道：“谢谢师父，谢谢师父。”头也连连磕了七、八个，柳杨将小寒扶起来，道：“你既已现形，日后也不要躲在这山洞中了，出去多与同门师兄弟交流，让他们认同你，四位长老那边，由我去说。”小寒点头称是，感激的送柳杨离开。 南北西东四人见小寒现出人形，又惊又奇，没想到相处多日的小寒竟然是一个妖怪！更没想到柳杨会愿意让小寒留下，雀跃无比，竟然传书给幻清道的圣月说了此事，圣月也正好奉命在长安附近办事，便也跑来看小寒。小寒见大家对自己的身份并无芥蒂，也高兴得跳了起来。小寒自显出人形以后，她美丽的容貌与温柔的性格很快便得到了玄清道众弟子的认同，四大长老也对这个妖怪喜爱得紧，玄清道上下已将小寒当做同门看待，都愿将玄阳劲的武功传给小寒，圣月也不时上山来教小寒幻清道的武艺。 小寒与同门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心中对胜东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深，天天找理由与胜东腻在一起，或是问经文，或是问武功，日子久了，胜东也对小寒生出了情意。 一日，柳杨得知灭天教在宛城寻找百草珠，已害了三名无辜百姓，便派遣胜东前往探查。胜东要走，小寒哪里舍得？不顾对柳杨的承诺执意要与胜东同往。胜东临行前一夜，苦苦劝说小寒留下，小寒紧紧抱住胜东，极不舍的答应了下来。胜东心神荡漾，也用力将小寒搂在怀里。就在那一夜，胜东与小寒再也按奈不住心中那份激情，水乳交融，一夜缠绵。次日，胜东便要离去，小寒万分不舍，央求着胜东亲自己一下。胜东拗不过，只得在小寒脸上亲了一口，但就是这一亲，却被柳杨撞见了。 柳杨见状大怒，喝道：“你们两个竟敢……竟敢……”胜东与小寒大惊，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听柳杨怒道：“小寒！我好心留你下来，不想你竟然引诱我的徒弟！亏我将你视为玄清道弟子，传授你武功。今日看来妖怪到底是妖怪！快给我滚下山去！”柳杨这一吼动了真气，华南等人听到柳杨的怒声，急忙跑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胜东见师父动怒，心中一颤，道：“师父，我……”柳杨截口道：“你闭嘴！你竟然对小寒生情，你知不知道她是妖？”胜东不语，华南等人却是大惊，没有想到胜东与小寒竟然会暗生情愫，只听小寒道：“师父，我虽是妖，但并没有做出什么恶事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与胜东在一起？”胜东一惊，拉了拉小寒衣袖，叫道：“小寒。”示意小寒不要再说。柳杨道：“人与妖岂能如此？这是逆了天道！小寒你不要害了胜东，现在你快快下山去，我且不与你计较。”小寒已将自己交给了胜东，怎愿离去？道：“我决计不会离开胜东。”毕竟对平日还是很尊敬柳杨的，语气微微有些颤抖。柳杨大怒，对华南等人道：“你们快给我将这个妖物轰下山去！我不想再见到她！”南北西东四人情同手足，只道小寒惑了胜东的心智，三人都有些怨恨小寒，柳杨一声令下，三人为了胜东，一齐攻向小寒，剑下毫不留情。 小寒感到众人的剑招极为凌厉，哪有昔日同门之谊？人妖毕竟殊途，撕破脸皮时便成了陌生人，小寒不敢相信三人会对如此辣手，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小寒不信。小寒顿时勃然大怒，便要与三人战在一起。胜东一个箭步上前，双手一揽，紧紧将三人抱住，然后对小寒叫道：“小寒，你快走，快走！”小寒怒道：“我不走！”胜东又道：“你不能与我师兄动手！若你动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小寒浑身一震，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那两行眼泪，一行是愤怒，一行是伤悲。小寒大叫一声，转身向山下跑去，而胜东也被罚面壁思过五年，好在是柳杨不知道胜东已与小寒结合，否则便不会罚得这么轻了。 岁月如梭，十年过去，妖怪生下人类的孩子对本身来说是极大的负担，小寒修养十年，总算是恢复了元气，正要带着女儿静轩上玄清道去找胜东，不想却在这个地方遇到了。小寒知道华南的功力不弱，便用异境缠住众人，自己好将胜东带走，本来准备与胜东走远了再解除异境，但胜东哪会舍下同门师兄弟？小寒无奈，只得与胜东一起去见华南，不料还未说几句，华南就急切的与自己动起手来，毕竟是胜东的师兄弟，小寒处处留手，但众人却是招招夺命。其实华南、哀西、光北又怎么愿意取小寒性命？但如果不杀小寒，彻底断了胜东的念头，那日后胜东与小寒都要遭天谴！与其让他们日后受苦，不如现在先结束一个人的性命救另一个，华南选择了杀小寒救胜东，实在是无奈。 华南看着小寒身前的女孩，回想起往事，心中无限感慨。林无悔听完大惊，没想到自己向来敬仰的师兄竟然会与小寒有这种往事。而慕容孤独心中却是结了一个疙瘩：“我对唐姑娘难道就像师兄对小寒一般天理不容么？”如今，小寒与胜东的孩子也已经长这么大了，华南这一剑如何还斩得下去？胜东跪在华南的面前，道：“师兄，我求求你放过小寒。”华南长叹一口气，道：“冤孽啊。”然后收剑入鞘，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胜东道：“我要带小寒回去面对师父，如果师父不愿，我便背上玄清道叛徒的罪名，与小寒退出江湖。”华南点点头，道：“好吧，但小寒你得在这里等着，我们办完了事，再回来找你。”小寒表情有些惊讶，道：“华南师兄，你不恨我了？”华南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光北将华南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从来就没恨过你，况且你们的骨肉已经长这么大了。胜东师弟做下的事，就得让他自己承担。”华南缓缓的道：“事已至此，我们做什么也无用，只希望你们能多积善德，好让天谴能够轻一些。”小寒可以听出华南的语气中又着对自己与胜东那深深的情感。哀西走到静轩的面前，面带笑容，问道：“你叫静轩是吗？”静轩警惕的点了点头，哀西仿佛看到当年小寒初见柳杨时的样子，怜惜的抚了抚静轩的头，道：“好孩子，你先和你娘呆在这里，我们将事情办完了，就来接你们。”静轩没有动作，警惕的神情丝毫不减。小寒微微一笑，道：“谢谢师兄，我们就在这里等。”哀西向小寒看去，这才发现昔日美丽动人，天真烂漫的小寒，此刻脸上充满了风霜；已为人母的小寒，眉宇间增添了一分成熟。 天渐渐明了，众人就要离去，胜东与小寒惜别，小寒不舍的挥了挥手，送众人离去。十年的纠葛，就要得出一个结果，小寒的等待是那么的焦急，又是那么的担忧。望着众人越行越远的背影，不经意间又看了林无悔一眼，想起林无悔的剑招，心道：“这个娃必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