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之恋：权谋之争 第13章　 不可思议的接触

芊蓉在银行办公室里坐了才十分钟，只觉现在的经历未免太不可思议。 对面的苏董笑呵呵，“你们若是要贷款，自然是没有问题。两位都是少年英雄，林经理更是十分了得啊。”芊蓉暗暗皱眉，她所在的公司虽然是外资企业，但是银行的人个个眼高于顶，难得对人如此热情。况且如今政策调整，对贷款的事可谓十分谨慎。她以为几日来势必又要磨破了嘴皮子，谁知道三言两语，对方却是难得的好说话。 既然谈得拢，自然是水到渠成。她笑意盈盈，从包里拿出合同来，苏董也是爽快，大笔一挥，这一单子生意就算是成交了。 虽然和易维合作难免尴尬，可是到底能这么顺利的完成工作，芊蓉也是开心的。才出了银行大门，就在门口遇见一群人正在说话，芊蓉瞧了一眼，心下顿时暗暗一惊，那几个人都是商界鼎鼎有名的来头。在这银行的最顶层是一家商业餐厅，平素甚至都不对外营业，恐怕这群人都是来聚餐的吧。 正迟疑着是否要上去打个招呼，却见其中一人已经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十分熟稔的对这易维的肩膀锤了一下：“你小子怎么在这？一起吃个饭？” 易维笑道：“谈点生意罢了，我还有事呢，下次再吃。” 那人也不在意，反倒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芊蓉，“这位小姐很漂亮，却是眼生的很。” “许老板客气了。”芊蓉撩起散在侧脸的头发，礼貌的微笑，“我是程建的经理助理。” “哦？”那人用指尖揉一揉太阳穴，回头看向易维，“你和程建有合作？” “一笔小生意罢了。” “哈哈……”许老板哈哈大笑，“你做的都是小生意，可叫我怎么办。” 他们二人谈笑风生，倒是芊蓉听得心惊胆战。易维他……竟然将事业做得这样大了么？ 十年一梦，曾经的两个人各自都有了不同的际遇。她不过是在人手下兢兢业业做事的员工，他却翻云覆雨，走到了一个自己只能够仰视的位置。 “原来你生意已经做得这样大。”徐老板寒暄了几句，这才走远了。看着那群人的背影，芊蓉喃喃。 易维肩头一震，这几日芊蓉对他不冷不热，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难得肯用这样的态度对自己说话，没想到第一句，便牵扯到如此现实的事。 “我听说周暮的父亲退居二线，他家里虽有资产，恐怕也远不及我了。芊蓉，你不后悔当年站错了队？”他冷笑，目光里有隐忍的怒火。 她却似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乌云翻滚，恐怕有等会便要下阵雨了。半晌，她才从纷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微笑道：“你有今天的成就，我替你开心而已。这样也好不是么？” 她说得这样轻松自在，然而易维的目光却深深。他不要听见这样的回答，他不想因为这点浅薄的成就，就让芊蓉卸下心理的负担。好似她从未欠过他什么。 没有这么容易……芊蓉，我这些年在你身上受到的痛苦和折磨，不是你这轻飘飘一句替我开心就能抹煞的！ 他心底波澜起伏，芊蓉自然是不知道了。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那乌云终于裂开了一道口子，大雨瓢泼而下，打在地面上劈啪作响。芊蓉暗暗心惊，她原本打算打的回去，谁料到这雨说下就下，实在叫人一点准备的时间也没有。这样大的雨，恐怕连出租车都拦不到了吧。 易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她下意识回答，然而实在答得太急促，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只好尴尬的笑，“未免太麻烦你了。” “芊蓉，你我之间，非要如此么？”易维苦笑。芊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实在太防备这一切，可是这种防备，不过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她实在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现在的易维，只好为自己戴上一张面具。可是易维说得对，她何尝不爱他，重逢时，她表面装得镇定，桌子下，双腿却一直抖个不停。他们之间，纵然回不去当初，可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一念及此，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瞳仁里首次有了明媚的光芒，“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车一路疾驰，白茫茫的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下来。芊蓉将脸轻轻靠在玻璃窗上，听见噼里啪啦的雨声砸在玻璃上。耳膜里有低低的回声，那雨竟似要直接砸进人的心底一样。 易维在后视镜里看着她笑了笑，这段时间来，他从未看见芊蓉露出过这种表情。仿佛在和他的相处里，她一直带着森严的戒备和提防，从来无喜无怒，一到下班时间就收拾东西走人，绝不拖泥带水。 然而这一刻，她的眼神茫然却又清澈，这一场空茫茫的大雨，倒呼应起人埋在内心深处的往事，点点滴滴，缠绕心头。 这是很久前他们一起来过的奶茶店了，那家老板竟然还认得他们，笑嘻嘻的过来打招呼。 “这么久了，竟然还记得我们？”易维笑一笑。 那老板笑得越发开心，说你们两个当年在学校里这么出名，哪有不认识的道理。从前坐在我这店里吃东西，简直是活招牌啊。那群学弟学妹最喜欢你们坐过的位子，说什么是情侣专用座呢。亏了他们二人，这家店的生意一直是最好的。只是……那后半句可惜被吞咽了回去，老板的神情也有些尴尬，还是从前一样么？ 芊蓉的脸陡然一僵，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易维，他倒是不动声色，反倒附和着笑了起来，真是经商有道，连我们喜欢喝什么也记得？ 当然当然……巧克力奶茶和拿铁咖啡。他忙不迭的退到柜台后去，连说你们先坐会儿。 他笑吟吟的挑了从前的位子，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倒是芊蓉心底一直惶惶，她从前便知道易维不好惹，只是她爱他，飞蛾扑火奋不顾身，什么都顾不得。而后当年的诀别，她从未料到过，竟还真的能有这么一天。他们肩并肩的坐在这家奶茶店，就像是一切如昨，什么都不曾改变。可是，终究是个幻觉吧……他的西装搭在椅背上，衬衫的袖子卷在手肘，大概这两天实在太忙，他来不及剃胡子，下巴有一层淡淡的青色胡渣。 刚刚好是周末，玻璃窗外到处是年轻的学生走来走去。穿着打扮，以芊蓉今时今日的眼光来看，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可仗着年轻底子好，明亮的眼睛和天真的笑容，倒叫芊蓉不禁羡慕。她似是很久没有这样安逸的坐在一个地方，用吸管轻轻搅拌着巧克力色的奶茶，偷得浮生半日闲，原来这感觉如此美妙。从前年幼无知，最向往的是坐在星巴克里喝咖啡，穿着职业套装一边看文件一边打电话用英语和客户叽里呱啦的聊天。她是真正艳羡那样的生活，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又将得到什么。等到很多年后，她在星巴克早就混成了常客，一通电话不知道打给多少个外国人，却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真正的好时光，竟然只是在学校门口喝一杯巧克力奶茶。 她想起从前和易维在这家奶茶店里，他不说话，有时候就坐在她对面，望着她痴痴的笑。芊蓉笑骂他，你莫非傻了不成。易维伸手揉她的头顶，喃喃，“遇见你，我恐怕真的就是傻了。” 她脸一红，低下头去不说话。穆微微后来天天在宿舍里撕心裂肺的哀嚎，只觉易维这样的人都能修成正果，委实不可思议。她当年劝诫芊蓉不要自己往火坑里跳，如今看走了眼，实在有负自己穆半仙的称号。 其实易维并没有不好，他年轻好看，在自己的学校不乏追求者不说，甚至自己的学校偶有认识他的人，背后也有女生悄悄打听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长得未免也忒过好看。穆微微却一直不喜欢他，或许是从前易维做人的确张狂，穆微微虽然花痴，却又不同于一般人只爱色相，她只爱内外兼优的美男子。如易维一流，却是大大不入眼缘。 芊蓉自然由得她去，只是自己未免不是好奇的。易维当年赛车、在酒吧厮混、她甚至依稀记得他还有过一个耳钉。后来不知道怎么，那耳钉不见了，他老老实实剪了碎发，清爽干净。也不去酒吧混迹，读书更是认真，有一次竟然还拿到了奖学金。莫说是穆微微，就连自己听见都惊讶得差点咬到舌头。 她后来好奇心起，趴在他肩头仔细去看耳垂，连耳洞的印子都找不到。她再三逼问，易维才期期艾艾的说，他怕芊蓉不喜欢，自然就不戴了。至于奖学金，他到底没比得上芊蓉的成绩好，更是要好好努力才行。否则怕日后见岳父岳母，拿不出个样子来。 这点点滴滴，她原来都还记在心底，从未遗忘。 沉默良久，易维终于先开口，“如今，过的还好么？” 她不防他竟然先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一时竟怔住了。她早就在脑海里思虑过千百遍，猜测他最先开口应该说什么。是质疑、是责备……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轻描淡写的问自己，这些年，你过的还好么？ “还好。”她微微一敛眉峰，笑一笑，十足的客气与疏离，“一别经年，想来你过得也很好。” “不，我过的不好。”他是故意的，这一句接的天衣无缝。芊蓉面色变了又变，才忍住了就此起身离去的冲动。 她自然不信他过的不好，而更紧要的是……他好是不好，又与自己何干？这不过是人情世故上的一句客套话，他答得却太暧昧。 “是么。”她轻轻啜一口奶茶，唇齿间感受到的味道依旧是熟悉的。这感觉未免太叫人陶醉，曾经来过的地方，大雨初歇，遥远的西边依稀有一抹绯红云霞燃起，四散的桌椅泛着一层暖暖的白光。 芊蓉只觉一切都恍若隔世，好似时间的河流渐渐倒退。她依旧是那个年少清高的少女，身边依旧是那个一起走过最美好青春的男孩子。可是……可是，真的还回得去么？ 遥遥远眺，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她呆呆的看着窗外盛大的光景，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原来这里的落日这样美，她从前……竟从未发现过。 她只想两个人谁也不要说话，静默的享受这一刻的温柔与静谧。 她真的不再爱易维了么？不，自然是爱的。可这爱，到了现在，又真的还有可能么？芊蓉早就不是芊蓉，而易维，又真的还是从前的易维么？ 她将杯子一推，站起身准备回去，“难得和从前的朋友叙旧，现在也该回去了。” “这么早？”易维幽幽叹气。 “明天还要上班，况且都是些旧场景了，从前和同学不知走过几遍，如今再来，实在无趣的很。” “哦？”他挑眉，淡淡的神情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痕，“阿诺，原来在你心底，我也不过是些旧时的无聊回忆罢了么？” “易维。”她到底狠不下心肠，顺手替他要了一包奶精。他自来喝咖啡都喜欢放奶精，这些细枝末节，她如今倒也还记得一清二楚，“不要闹了，我不知道你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我真的累了。” “据说你嫁给了周暮？”他却不肯罢休，收拢在桌下的指节都泛出白色，偏要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问她。 “没有。”芊蓉站起来，心下惶惶，却不知道这刹那的悸动和惊恐究竟来自何处，只是站起身来，礼貌的道别：“时间不早了，我恐怕要先回去。” 她就这样据他千里之外，连一点机会也不留。然而易维也不恼，只是怔怔的坐在原地，眼底神光游离。他眼睁睁看着她素白的裙袂被人海吞噬，犹如被一朵纤细的百合被抛入水中，刹那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