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清歌 第4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真真是狰狞的伤口，从右胸的肋下一点的部分生出，若是这伤口在左胸，不必等到流血过多，就是这样的伤口深度，就足以让他马上一命归西。 这个人，即便是在这样狼狈困窘的时刻，即便满脸都是血污，清歌所看见的，仍旧是一个面容英俊，眉宇英挺的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清歌本就是一个花季的少女，从小生长在府里头，见到的男人，不是已经年到半百的老爷，就是府里面长相和举止都十分粗鄙的下人奴役，即使是向今天白天的时候那样，有机会从府里面出去，见识外面的世界，遇到的，也都是些没有什么学识的小商小贩，或者是无所事事的登徒子，至于像是白天看到的林大老爷那样的身份比较尊贵的男子，又怎么会像是普通的粗鄙农夫一样，只拿了两条腿就走在街上，让她这种现在身份低贱的丫鬟看见，遇见，甚至是说上话呢？ 所以，今日意料之外的，在这样的荒郊野外，遇到这样一个英挺的男子，清歌虽说还没有看见他睁眼醒着的样子，却已经开始幻想起这双现在紧闭着的双眸在睁开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眉目如星，摄人心魄了。 而且……清歌的目光又往下移了一点点，仔细打量起这个人的穿着。一声暗紫色的长衫，样式虽然简单，但是却有着上好的，即便是自己家的夫人都没有的布料，而且，他的腰间，还别了一个玉带，袋子上挂着金制的饰物，看起来高贵奢华，绝对不是一个一般的穷小子应该会有的穿着打扮。 这个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什么样的人物。清歌暗暗思忖道，不论是什么人，终归是个人物，如果现在救了他，他一定会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到了他回去的时候，也许会因为这样的恩情，而提出要为她赎身，或者是把她娶去当一个妻妾也未可知。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与其一直呆在那个处处有人为难她，永远受制于人，永远伺候人，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夫人府里面，倒不如抓住这样的一个机会，为自己搏一回，冒一回险，如果错失了这样的机会，就真的不知道再过多上时间才能够有这样的机会了，如果是再过十年，二十年，她的青春已逝，到时候，是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出头之日的了。 所以，这个人，她是一定要救，不仅仅是救他，还要让他清楚地知道，是自己救了他，要让他感念自己的恩情，从而至少，要让他帮助自己从哪个府里面赎得自由身。 这样复杂的心里想法，到这里，也不过是瞬间片刻的事情，就已经使她很肯定得知道，她是一定要救他的，而且是一定要救活他。 她想了想，弓着身子解开了他已经被血水染透的衣服，露出他胸口上狰狞的伤口，接着从袖口中掏出了自己的手帕，帮着他简单擦拭了周边新涌出的，还没有结痂的血迹，又把他往旁边挪了挪，移开了河边湿气重的地方，垫了些干草在他的周围，帮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紧接着，就起身离开了这里，径自往往山腰的地方走去。之前自己在府里面做丫鬟，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身体就不像是其他的丫鬟那样皮实，经常生病，大病小病不断，还被嫉妒她长相好看，因此收到老爷特别照顾的那些个丫鬟嘲笑，说她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虽然听起来很气人，但是总归也是事实，毕竟是一个丫鬟，又受到夫人的打压，自己在不知道在生病的时候怎么样照顾自己，人贱命贱，怎么可能会在那样的环境里生长到这样大呢？ 她自小长得好看，却也知道，一个女人，容貌好看是一方面，要想吸引男人的注意，让男人爱上你，眼睛离不开你，学会打扮，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细，而不是每天邋邋遢遢的，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此，她身为一个普通的丫鬟，原本就十分捉襟见肘的月钱，基本上都在每个月月初的时候卖衣服首饰花掉了，生病的时候，或者是不小心受伤的时候，只要受伤的，生病的不是脸，她是不舍得花钱请大夫吃药看病的，渐渐地，久而久之，她就真的还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之前曾经在买药的时候问过药店里面的小二，也就是清语的哥哥，那些个摆在药铺里面的药材都是在哪里采到的，那伙计叫明子，从清语和清歌成为好姐妹，他第一次见到清歌的时候起，就对她一见钟情，一见到她，便是连一说话，都会紧张地喘不过来气一样，脸憋得通红通红的。所以，清歌问他采药的地方在哪里，他早就不记得药铺老板说的关于这些个事情要保密的吩咐，何况清歌想知道的，也只是一些日常的，治疗小伤小病的时候会用到的药材，所以他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说是很多种药材都能够在后山的某些个地方采到，还告诉了她一些药材的具体用途和禁忌。 从那以后，清歌就渐渐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治病，也是她天资聪颖，从小也从老爷的书房里偷出了一些书来看，还凭着自己可爱的长相向镇子里面的教书先生请教，不说是熟读四书五经，却也是识得一些文字，学起医术和药理来，可以说是比一般的药铺里面的男子学徒还要快上许多。 不到一个时辰，一些需要的，必须的草药就已经被采了回来，将那人用寺庙里装运杂物的小推车给运回来，安置在一间许久都没有僧人居住的破庙之中，找来了一些简单的包扎用的工具，就这样简单为他包扎了伤口。从始至终，这个伤势严重的男子都没有睁眼，但是，从他偶尔因为清歌触碰到他的伤口而紧皱着的眉头来看，他虽然不清醒，却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点意识的，这倒是让清歌对他油然而生了一丝敬佩的感情，因为，即便是伤得这样严重，即便是还留有意识，但是，这个人却始终没有叫出一声，始终都没有呼痛过，着实是一个有着英雄气概的人物。 这一夜，实在是累人的一夜。几乎是整夜，清歌都没有一点时间去休息。这个被她捡回来治疗伤口的人，先是伤口止血就已经累得她够呛，紧接着，他又在止血之后发起了高烧，浑身不停的冒冷汗，擦都擦不完的汗，才一擦一次，就立马变得像是刚被人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 忙忙碌碌的持续了大半夜，才总算是把人给从鬼门关里面带了回来。也多亏了她自己也是个伺候人的，知道怎么做，知道什么样的人需要什么，才算是合适的照顾了病人，不然，以这个人的情况，换一个人照顾他，即使是出了一点小的过错，恐怕都足以让他小命不保的。 “算是你运气好，遇见了我这么一个冤大头，自己明天要被那个老女人怎么样刁难还说不好呢，不过她多半也是不会让我明天就回去的，我也是泥菩萨过河，在这里一天，就照顾你一天好了。”清歌说着，叹了一口气，将那人的头摆正，给他找了个舒服的睡姿，自己也在地上的宽敞地方找了个位置躺下，刚一躺下，就觉得白天晚上连续的劳碌所带来的疲惫终于都用了出来，头才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