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游 第19章　　幻海迷雾

“铁牛可怕？”青羽见无退路，抱定必死之心，微笑着问道。 “人生在世谁能不死，不过迟早。无论早晚都是一生，胎死腹中的婴儿虽未出世也是一生，如前辈那般活了数千年也是一生。铁牛这一生虽然不长，但也丰富，有父母关心爱护，有兄弟仗义相救，足矣。铁牛不求功名不求利禄，能有兄弟如青羽，纵万死不辞，今日若不幸与青羽共赴黄泉，此生无撼。”铁牛大义凛然，不见丝毫惧色。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青羽拍了拍铁牛的肩道。 “我们为兄弟，既如此，就让我们同生共死，你我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可同年同月同日死。好兄弟，若有来世，我们还是兄弟。”铁牛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青羽的手。 “今日你我陷入绝路，青羽未能救得父亲，唯有赴死，但是我们死也要死得壮烈，决不能被野兽吞食，被他们分解，辱了我们的父辈。”青羽深深的盯着铁牛道。 “今我青羽（铁牛）一同赴死，不求其他，但求来世同生，再续情缘，为至亲兄弟，青羽（铁牛）以血起誓，唯愿天公可怜吾心，成全我们二人。”二人双手紧握，齐齐跪在崖前，同声共语。 二人发过宏愿，立起身，相视一笑，手拉着手来到崖边，纵身一跃，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向下坠去，转瞬间消失在浓雾中，再也不见他们身影。 良久，青羽悠悠醒转，身边却没了铁牛踪影，而自己却躺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上面遍布青苔，周围溪流孱孱，水声叮咚。 青羽坐起，试着活动了手脚，身强体健，浑身充满了力量，全无半点不适，更别提伤筋动骨。 青羽不明白，为何自己由悬崖落在巨石之上，竟然全无半点伤痕，不但没有伤，自己数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只是脑袋有点昏昏沉沉，全然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何事，关于跳崖后的记忆好像消失了，被人为的抹去。 想不明白前因后果，青羽开始起身寻找铁牛。这是一片狭小的空间，方圆不过数百丈，眺望此处，一览无遗，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眼。可是他这般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铁牛，甚至连一只动物都没有发现，此地遍布奇花异草，却没有任何的野兽在这里出没。 青羽心中焦急，下得青石，开始寻找。一路寻来，原本不过百丈的距离，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出，明明就在眼前的花怎么走也走不到，碰不到摸不得；明明抬眼可见的花草，走了许久还是在那里，不曾靠近，咫尺之间相隔天涯。 人困体乏，席地而坐，回望走过的路程，只不过区区数丈，曾经躺过的那块巨石仍然安静的在他身后，不曾远离，似乎一直注视着他。 青羽心中惊惧，这一路行来怎么怪遇连连，各种倒霉的事都被他赶上了，如今这情形与传说中的鬼打墙十分相似。对付妖魔野兽，他不怕，可是若是无形无质的鬼魂，青羽没来由心中打了个颤，不敢想象，这种东西若是缠上，可是摆也摆不脱，逃也逃不掉，心中大骇，一溜烟站了起来。 然而诡异的事情随着他的起身而发生，晴朗清澈的天空不知何时弥漫着雾气，浓雾滚滚，眼前场景却发生了变化。青羽的面前怪石嶙峋，一块块巨石冲天而起，仿佛一棵棵树，触手而及却是实实在在的石头；又似一只只形态逼真的野兽，突起的獠牙，健美的身姿，无不惟妙惟肖。 青羽在怪石间穿越，希望能早点走出石林，可是愿望再度化成泡影，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走出，更看不到石林的尽头。这倒在其次，更令他不安的却是，他如此不知疲倦的穿梭，一路行来，未曾遇到一个活物，哪怕微小的昆虫或者不起眼的野草。这仿佛是一座死寂之地，所有的生命都以石头的姿态存在。 时间如水，一时一刻不曾停滞。虽然心中害怕，青羽还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原先的怪石神秘的不见了踪影，入目的是红花似海，各色名样的花在其间争相开放，姹紫嫣红，分外精彩。青羽之前的颓废恐惧一扫而空，看着不同时令的花在此烂漫的开放，分外的兴奋。时而看看兰花，赏赏菊花，嗅嗅梅花，摸摸牡丹。一时流连忘返，竟忘了此地恐怖，忘了此间凶险，忘了兄弟铁牛，忘了父亲生命垂危，唯愿终于此，与香花为伴，以梅为妻，以花为食，晓宿水仙，晚傍百合。 时间飞逝，恍然不知春秋，百花不曾凋零，四时不曾变换，天地同在，四时不分。不知何时，青丝变飞雪，童颜皱如桔，只是花不败，人已老。青羽缓缓的举起干枯的手，无限眷恋的看着陪伴自己的这些花儿，可是他不能再一次抚摸，只能扫过每一朵鲜花。 迟暮之年，别无他求，唯愿以花为塚，来世化作花上一片叶，默默的关注着它们的兴衰，为它们提供充足的养料。青羽安祥的闭上眼，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它们，成为了自己爱慕的各种花儿，他在绚烂的开放。 空中骤起惊雷，闪电撕裂虚空，天地间只剩下一道电光，闪电过处，百花俱为齑粉，兰花覆灭，菊花摧折，梅花消融，牡丹腐烂。所有的花杀那间化为乌有，焦灼的花枝仍然冒着青烟，枝头再无姹紫嫣红，也无妸娜多姿。青羽心痛欲裂，老泪纵横，这些陪伴他走过一生的花儿竟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自己老去之前，它们被这样摧残。 青羽紧闭双眼无力的捶打着地面，没有丝毫疼痛，手感顺滑冰凉。一丝凉意穿过心间，顿时惊醒，茫茫花海早已消失不见，方知沉入幻境，心神失守，若不是那道闪电，恐怕自己早已命丧身陨，一时心中后怕。 至此青羽方明白，先前经历种种皆为幻象，无论无法走出的狭小空间，还是怪石嶙峋的奇异地方，以及之前的花海皆不为真。 虽然明白了这些，但是并没有脱离凶险，因为他正处在汪洋之中，茫茫水域，无边无际，孑孑一人，漂泊无依。青羽如江海中的一根芦苇，随波浮沉，却始终无法靠岸，眼前，周遭被水包围。 青羽觉得迷惘，他在水中泅了不知多少日夜，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他不知疲倦的游着，可是始终未曾更接近岸边，似乎这么多天他未曾动过，只是在水中打转。 双眼沉重，真的好想睡一觉，或许醒来就有精力面对，或许醒来就能看见海岸，或许醒来就能冲出水的包围。可是真的不能睡，一旦睡去，意志就将崩溃，自己将在幻境中沉沦，这一次可不能再指望着会有什么闪电把自己惊醒。 虽然很累，清羽依然保持心内一丝澄明。他知道这是幻境，只有奋力抵抗意志的消沉才能破掉幻境，只有破了幻境才能走出困境，才能找到铁牛，才能赶到青山，才能向智者求助，才能救得父亲。 天上没有光，海面水茫茫。青羽像一块木头在海上浮沉，他已没有了力气，只能张开双臂，全身放松，依着自身的浮力在海面漂着。他的意志也在消退，他看见天逐渐黑了下去，瓢泼的水由天倾下，一时水浪滔天，不辩日月，自己则如那海上的一叶扁舟，一个浪头，沉入海底。 太阳的光芒照在青羽的身上，一股股暖流在体内流淌，缓缓的滋养着他的心神。他的眼皮动了动，便睁开了眼睛，眼前已没有了什么海水，也没有漫天的花海，也没有石林，自已重新躺在了青石之上。 青石的四周是崇山峻岭，参天的林木遮天蔽日，阴森无比，阳光很难透射而入，只是青石的上空，蓝天白云，并无树木阻挡，一束光不偏不倚全部照在这块巨石之上，没有一丝泄露在其余各处。 眼前此景，青羽心中波浪滔天。怎么来来回回一番折腾又回到了这里，难道自己并未离开过巨石，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想象？ 青羽仔细看着这块巨石，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朦胧间竟与自己的心神联系在一起，自己的心中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块一模一样的巨石静静的悬浮着。 突然那块巨石冲他眨了下眼，接着摇摇晃晃直立而起，一团白色的光包裹着整块石头，白光散去，巨石竟然有鼻子有眼，时而是自己的父亲，时而是铁牛，时而是族长，时而是自己的叔父… 巨石不断变幻，接着青羽竟然身处寒烟村，他的父亲已经痊愈，一如继往的关怀；他与铁牛仍在清水河中嬉戏… 青羽沉浸在幻象不能自拔，突然贴身的宝剑自动脱鞘而出，当空一斩，幻境破灭，青羽呆愣愣的醒悟过来。 幻境一除，他的面前是一座石府，上书“幻海迷雾”中个大字，古朴浑然，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远远的看去竟有一股苍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