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问过,但没人能说得清。不过这种水果个大,皮薄,味鲜,又耐放,很对我们广东人的口味。吃上一口甘甜难忘,更何况神。因此,初次登门,不论是作客还是办事,只要送此物主人就特别高兴。因为其它礼物只不过是客之常礼,而沙田柚既表示对主人的尊敬,又包含着对主人先人的仰慕。” 于钢说:“那好,就买沙田柚!” 村中街道狭窄,不时有摩托车驶过,三人只好靠墙避让。一群小孩叫着跑过来,卓华拦住一个问:“村长家在哪?”小孩往前一指说:“门上有霸王花的就是!” 于钢对卓华说:“看过一部电视剧叫霸王花,那是香港女警察,想不到还真有霸王花!” 郎立欣说:“其实那不过是仙人掌科的一种,只是在南方长得比内地茂盛而已,这不到了。” 门院虽然仍有浓厚的乡土气息,但门却开得很高大,一般的汽车都能开进去。与邻近宅院不同的是围墙上、门框上都爬满了霸王花,特别是花下那些带刺的茎干,横伸竖延,使人望而生畏。但花却开得特别艳丽,且香气袭人。” 于钢鼻子凑向前闻香味,不小心脸被刺了一下,急退回来说:“真是名副其实的霸王花!” 大门没关,出于礼貌,郎立欣按了一下门铃,院内传来脚步声,肥仔见是三人,高兴地引进家中。 进了客厅,于钢见正面果然摆满了祖先牌位,牌位全是木质红漆黑字,稍上正中是手托青龙偃月刀的关公彩塑像,供桌上摆着应时的瓜果点心,一只青铜香炉,青烟袅袅,静穆庄重。屋两边是沙发茶几,客厅显得宽敞明亮。 肥仔向父亲介绍了三人后,接过卓华递过来的沙田柚,庄重地放到供桌上。 何村长满面笑容地让座,吩咐肥仔泡茶。他有四十来岁,面色红润,精神很好,在他的印象中,儿子只不过是个小打工仔,受点小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想不到公司领导竟登门探望,觉得很有面子。 于钢见何村长的楼房比周围的高大,外表装潢也很华丽,院子也很宽敞,原想室内摆设也会很有特色的,想不到竟是空空如野一般,不由暗叹,名副其实的外强中干! 几个人谈来谈去谈到房间的装饰,何村长见于钢两眼在屋内缓缓的扫视就说:“于师傅一定是在想,这屋内为什么不摆些工艺美术品,或书架什么的?不瞒你说,我和儿子都只有小学文化程度,钱倒是挣了一些。家庭生活不只是达到了小康,怕已达到现代化了。你绝想不到,一个农民出门也有私家小汽车坐了!” 肥仔笑着说:“爸,咱家那是客货车。” “管它叫什么,反正自己有汽车了。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有个怪感觉,什么都有了,反倒觉得什么都没有了,比原来过穷日子时的心情还空些!” 卓华逗笑地说:“你是穷得只剩下钱了!” 何村长愣了一下,爽快地笑着说:“这位小师傅说得好,只有钱并不算富。就象这幢小楼一样,别看外表富丽堂皇,可里边除了家用电器席梦思就没别的了。我一进这个家就觉得少点什么,你们看少点什么?” 于钢见何村长不像那些钱多得不知天有多大的人,就说:“物质的东西多了,精神的东西也得跟上才行。” 何村长想了想说:“于师傅说得有道理!” 肥仔不满地纠正说:“爸,是于总经理!”” 何村长庄重地说:“还是叫师傅好!你呀,挨了一下子还没悟出道理来,要是有个正儿八经的师傅教你,管保出不了这事!我说到那了?对,这精神的东西我也知道。这屋内墙上挂几幅字画,再摆上几个书架,弄点古董什么的,自然就充实多了。一开始买那些许仙白娘子之类的民俗画,贴到墙上一看,咋也不如住土房时那么好看,花一千多元买了幅名人画轴,往墙上一挂,嗬,还真气派!村里来观看的人真不少。听着人们的赞赏,真像吃了灯芯草似的飘起来了。有几个年轻人过来问我那是什么画?画的又是什么?一下子把我给问愣住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来。看着人们迷惑的目光,我突然明白,精神的东西认知识不认钱!为了少丢丑,我把画收了,原来想买书架古董工艺品的心也凉了。我小的时候,除了小人书别的书很少看,更别说欣赏工艺美术品了。要不这回就下狠心,舍了一块地,给吉县长办工厂,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在村里办一所中学,把下一代人的文化水平提高起来,免得有了新房连摆什么都发愁!” 郎立欣赞道:“远见卓识,我看肥仔年龄不太大,为什么不让他上学?” “别看他人长得富态,中学招生可不管长相。我们一个乡才一所高级中学,招生名额有限,考高中比考大学还难!又没人辅导,没考上。如今都十七岁了,只好打工挣钱。地误人一季,学误了就是一世啊!我的孙子一定要让他上大学!” 郎立欣见时间已不早,用胳膊肘轻轻碰碰于钢,三个人就起身告辞了。 三人走在河堤上,河风吹过,凉凉的,找一片沙滩坐下后,郎立欣长叹一声说:“特区的人这些年一个个都富起来了,你们说凭什么?技术人员,高级技工,几乎都是外地的。有时我也弄不明白,难道工程师大学生的智商还不如只有小学文化的乡巴佬?” 卓华有几分得意地说:“中国人都不笨,穷富自然也不是命,而是机遇!同是这块土地,原来的贫穷程度比内地农村有过之而无不及。改革开放,国家政策向特区倾斜。我们才能放开手脚大干致富了。” 于钢突然问:“你也是广东人,家中也该很富了?” 卓华像被噎住似的闷了一会,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说:“不知是谁划的,怎么就没把我们家乡划进特区!” 于钢安慰地说:“你不已在特区了吗。等两年找个本地姑娘,在这里安营扎寨,说不定又冒出个百万富翁来!” 卓华用试探的口气说:“你和廖董事长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把老婆带来?不打工玩几天也好嘛。” 于钢感到心中一阵刺痛,神情闷闷地说:“老婆?我还是光杆司令呢!” “你真的没结婚?” 郎立欣用手势制止住还想说什么的卓华说:“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人生就是这样,有所失就有所得!” 暮色中,一个小巧的身影立在河提上,默默地看着三人,于钢悄声问;“你们发现没有,咱们从村长家一出来这姑娘就在后边跟着,一定有原因吧?” 郎立新仔细看了看说:“是阿仙,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于钢疑惑地看着郎立欣,见他冲卓华点点头,立即明白了,就说:“喊过来,让我认识认识。” “阿仙,过来沙滩上坐,堤上风很凉!” 听到郎立欣的喊声,阿仙一溜小跑的奔过来说:“从这路过,见你们在这玩得很开心,就不想打扰你们。” 阿仙个头不高,一身牛仔衣裤,圆脸上一对眸子很亮,她忸怩了几下,最终还是坐到卓华身边。 郎立欣起身说:“烟吸完了,我得去买包烟。小于,你不去喝点什么?” 两人在河堤上慢慢走着,郎立欣叹口气说:“阿仙对卓华早有意,卓华却嫌她是乡下人。” “那卓华想找个什么条件的?” “说了你别见笑,她看上吉蓉了!” “这也无所厚非。” “咳,你想过没有,那是县长的千斤先不说,人家也是股东,半个老板!打工仔看上老板娘,那能般配吗?吉蓉我接触的虽不多,但他那孤傲劲可任人皆知。不说别的,进一次高档卡拉OK厅,卓华一月工钱就不够,更不要说别的,他拍拖得起吗?” “什么拍拖?” “本地话,就是谈恋爱!” 想到两人哪顿早茶,吉蓉付款一百多元,那大概还是打了大折扣的价,于钢长叹口气。 郎立欣走累了,看了眼宿舍楼的灯光说:“还是回去冲个澡,上楼顶凉台看风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