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成灾 第8章　　季薇薇窗前的那棵梧桐树很寂寞

暑假马上就到了。纪清风和季薇薇是两个城市的人，在上次的寒假里，两人是靠电话来联系的。季薇薇说家里反对她谈恋爱，所以不让纪清风打电话给她，而她有空了，会跑到外面给纪清风打电话。 现在，更长的一个假期来到了，他们却分手了，电话也可能不会再打了。一想到这个，纪清风就觉得这个假期会空前的漫长，他很想把这个假期直接跳过，不过了，行吗？当然是不行的。所以，纪清风对自己说：你要习惯没有季薇薇的日子，要习惯孤单。一个成熟的男人都是孤独的长大的。 而季薇薇这边，自从那天晚上说分手之后，她一直在等纪清风过来给自己道歉。她不相信纪清风会劈腿，虽然，夏晶晶一直给她灌输男人劈腿没商量的观念，但季薇薇还是不相信，虽然，她没有跟夏晶晶争论这个问题。她知道，夏晶晶的前男朋友也是在夏晶晶非常爱他非常相信他的情况下确确实实的劈腿了，所以，要夏晶晶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会劈腿的男人活着，比让她相信在他们同学中有外星人存在还难上N倍。因而，季薇薇绝对不会跟夏晶晶争论这个问题的，而且，纪清风已经两次让季薇薇和夏晶晶见到了他和胡姗姗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了。这是她季薇薇一直渴望的情景，渴望着能和纪清风说说笑笑的，渴望纪清风不会对她不耐烦的皱皱眉头，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可能纯属无意的小动作，也会让季薇薇怀疑纪清风不再爱她了，纪清风已经烦她了。纪清风是不是已经不再爱她，不是烦她了，这些情况，季薇薇一点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说分手后，季薇薇以为自己会哭，但她还真没有哭。夏晶晶也一直担心她会哭，劝她要想开一点，劝她纪清风来求饶也不能随便饶了他什么的。季薇薇有点烦，就借口要跑厕所，躲进了厕所里。虽然，气味不好闻，但总比让夏晶晶因担心她而寸步不离的紧跟着“劝导”她要好多了。季薇薇这次不哭，不是夏晶晶口里的假装坚强，不是的，不是假装的，也不坚强，只是有些麻木了。所有的伤，所有的痛都在上一次纪清风觉得季薇薇不爱他，找胡姗姗来试探她时，痛过了哭过了。那时的季薇薇一点点都不敢相信纪清风会跟自己分开，但她当时还是被逼接受了纪清风会跟自己分开，会劈腿这个事实，当时，她一遍一遍的走过他们两人相识相爱的校园里的角角落落。虽然，后来纪清风证实了是假的，但季薇薇的伤心是真的。现在，季薇薇想想，当时的伤心有点象为这次的分手而预支的。已经预支过了，季薇薇虽然难过，但真的不是那么伤心的。她知道，这种感觉可能说给夏晶晶听，她是理解不了的，因为连季薇薇自己都觉得有点神奇。 在厕所里呆得有点受不了了，季薇薇才出来，出来后，季薇薇真的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了。到楼下花园里走走，是季薇薇最想做的，但是，她还真怕会遇上纪清风。她是真的不想看见纪清风的。到楼顶晒衣服的地方去坐一坐也很好，但是，到晚上，在没有人陪的情况下，季薇薇是绝对不敢上去的，一阵冷风吹来，季薇薇都会展开丰富的联想自己把自己给活活吓死的。 季薇薇为难了半天后，决定回宿舍里去睡觉了得了。她洗漱后，放下蚊帐，铺好床面对着墙睡下了，然后就听到别的同学在小声的议论着她。季薇薇知道，她同宿舍的同学都是在关心她的，平日里就相处不错，虽然她喜欢独处，但还是和大家处得很好，她不担心别人会说自己坏话，但还是不喜欢别人说她这件事。季薇薇忍住腻烦的心理，努力让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她还真的什么也没想，要想的东西在第一次分手时已经想过了，而薇薇现在只是觉得很累很累，她需要简单的生活，简单到只是活着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是多余的。季薇薇在心里默念着：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在这个期末考试已经考完的等着放假的星期里，季薇薇听到大家在说纪清风又要带校篮球队跟邻校的校队比赛，大家激动着，为能看见纪清风打篮球而激动，也为邻校校队里可能会存在的帅哥而激动。女生们一激动就会象些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笑个停。季薇薇静静的微笑着听着她的同学们的激动，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是个老年人了，青春已经不在，而她只是慈祥的看着那群阳光里的小鸟们在享受着生命中青春期特有的激情。季薇薇觉得，这种激情是很美好的，只是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自己能做的只是旁观，只是欣赏，而与已无关。 夏晶晶鼓励季薇薇也去看球赛，当然，不是为了看纪清风，而是看邻校的帅哥。每次有这样的球赛时，夏晶晶每次都会很激动，她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看帅哥的机会，但从来不会轻易喜欢谁。夏晶晶是一个嘴里心里都很大胆的姑娘，但在行动上却是胆小得不得行。季薇薇了解也理解夏晶晶，然而，她还是不想陪夏晶晶去，也算是对纪清风的回避吧，这一周以来，她能不出宿舍就绝对不出宿舍的。有些东西，该让出一条道来，让它们过去的。过去的东西就让它们过去吧。 最后，夏晶晶只能跟其他的同学去观球赛了。看完球赛后，夏晶晶非要逼着季薇薇下楼来陪她一起到校门口的收发室里去取信，季薇薇没办法拒绝，就陪她去了。在路上时，夏晶晶一路都在说邻校的球队队长余伟杰很帅，几乎要帅到她对男人的理想状态了。季薇薇笑着听着她说，夏晶晶不是第一次这样评价一个男生了，以前，她也这样评价过纪清风的。季薇薇突然就想到了纪清风，正有点走神时，夏晶晶就撞到别人身上，还看也没看就开骂了。季薇薇不能不相信缘分这东西的存在了，也许是一种心灵感应吧，但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多想下去，发了一下愣就拉着夏晶晶忙着走了。 夏晶晶被季薇薇拉着走，她边走边说：“哎哎哎，我说季薇薇，你刚才看到了没有？那个撞我的男人是纪清风呀。你们怎么能这样什么也不说就擦肩而过了呢？” 季薇薇低声的说：“晶晶，我求你不要再说了，好吗？去看看你的信来了没有，看完，我们就回宿舍吧。” 季薇薇的语气神情中有种不容拒绝的东西，爱叽叽喳喳的夏晶晶也不敢再说什么话了，她现在是有点相信季薇薇和纪清风是分手分定了。那一天，季薇薇没开口说话时，夏晶晶也不敢开口说话；那一天被很安静的度过过去了。 在夏晶晶送季薇薇上火车，夏晶晶还是哭了。她抱着季薇薇说：“宝贝，我会想你的，记着给我打电话。” 季薇薇也用力抱了一下夏晶晶，在抱着夏晶晶的同时，季薇薇忍不住四处看了看，看完之后就骂自己没出息。上一次回家时，是纪清风、赵宝刚和夏晶晶一起来送的自己，这次只有夏晶晶来送了。虽然，季薇薇不是那种贪图热闹的人，但心里还是觉得过于冷清了些。 季薇薇上了火车后，并不期待着火车开得快些。季薇薇要回到那个没有人盼望她回来的家，要跟那些感觉不到是亲人的人生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有多长，那么她的痛苦就会有多长的。这些感受不是那些想到要看到帅哥就激动的小姑娘能理解的，哪怕那些小姑娘跟自己同龄也不可能理解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是自己的命就得承担下来，反抗也是没有用的。季薇薇唯一盼望的就是赶快毕业后能找个有宿舍的单位，自己可以搬到宿舍里去住。 火车把季薇薇从B城带到了S城，相对来说，S城要比B城繁华，但季薇薇还是希望自己能留在B城，哪怕举目无亲，反正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下了火车之后，许多一起乘坐火车的人忙着往外面走，而走得不紧不慢的季薇薇就显得比较突出了。出了火车站，许多人跟自己的亲友相认着，有的人还哭了，这是已经上了三年大学的季薇薇见惯了的，许多人提着的包被自己的家人朋友提了过去时，季薇薇开始觉得有点心酸。这样的待遇，季薇薇也享受过一次，就是上次寒假时，纪清风来接她回B城，见到她纪清风就笑了起来，忙过来接过她的包，还递给她一个他一直藏在怀里的热乎乎的烤红薯。季薇薇接过烤红薯，打开看时，一股腌鸭蛋红的香气热腾腾的冒了上来，季薇薇一下子就哭了，躲在纪清风怀里哭了。纪清风一只手拉着旅行箱的拉杆，一只手抱着季薇薇说她是个傻孩子。 傻孩子，这三个字，只有自己的妈妈和纪清风说过。而这两个人都是这世上曾经最爱自己的人，却都离她而去了。季薇薇想到这里，眼泪在不觉中滚落下来，没有一点预兆就落了下来。这就是她季薇薇的命了！季薇薇想着：要认命呢，要认命。 下火车之后，季薇薇听到了许多乡音。大家用乡音相互笑着打招呼，相互问询着大家关心的事。季薇薇听着，心里发现很滋润。在B城，大家都说着普通话，大家仿佛都是同乡人一样，日子久了，真不记得谁是哪里的人，已经习惯了的东西，这时被乡音唤醒那心底的记忆。季薇薇贪恋的听着大家说话，什么话都听，内容没有进去，只是在心里跟着说话的人一起咬着那几个字。 进弄堂时，有邻居向季薇薇打着招呼，双方都还是很高兴的一起说着侬怎么怎么。一个“侬”字，让季薇薇这么的爱惜起乡土乡人乡情。可惜到了家后，季薇薇的小妈就吼了起来：“你还跑回来做什么呀？你在B城上学，放假了就该在B城找个临工打打，就着在B城找个可靠男人嫁掉好啦。跑回来，费路费，还费感情。” 季薇薇不敢回话也不想回话，她如果回一句话，她小妈可以对着她吼上一整天不会累的。可是，季薇薇累了。她需要个能远离B城的地方，因为B城里有个叫作纪清风的人，那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虽然被她小妈骂着，丢给她一个菜篮子，让她摘菜，但她还是很满足了。 季薇薇放下拎回来的包后，洗了手就过来摘菜。 她小妈打量着她，声音柔和了一些的问：“在学校里有男朋友了吗？” 季薇薇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小妈声音高扬了一点，有点生气的问：“你是不想跟我说话呢？还是不屑跟我说话呀？不要跟我说是累了呀。” 季薇薇小声的说：“没有。” 她小妈见季薇薇还和以前一样软弱，满意了一些说：“没有的话就要主动一点呀。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等着男人来追你呀？如果你是个美人胚子，那也还是有点可能，但是，可惜了，你不是呀。你又没有福气生成我的女儿，那也可以漂亮一点，不用愁嫁，也可惜没有生成呀。可恨的就是你爸还要让我来操心你的事，我哪操心得过来呀。” 季薇薇她小妈又絮絮叨叨的坐在她旁边说了起来，季薇薇还不敢随便走神，不然她小妈问到什么问题，发现她是在发呆，那又有得吵的了。她小妈絮叨着，季薇薇还是忍不住走了神。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她上大学之前，她小妈还是这样只要她一回来就使唤她做事，然后她小妈就在她旁边或喝着茶或摇着扇数落她。她习惯了一言不发，除了要回答她小妈问题的时候，虽然很多时候她都在着急着要想去看看书。 直到有一次她偶然听到她小妈跟自己娘家的人说，她儿子，也就是她自己跟薇薇她爸结婚前就生的儿子都没有考上大学，她也不想让薇薇考上大学，让别人说她儿子不成器。她听到她小妈这样说了之后，她就每天都晚归，在学校里更加努力的学习。她想考上大学，想离开这个没有爱的家庭，想离开对她恨之入骨的小妈和对她很冷漠的爸爸。 可是，当季薇薇真的考上了B城的一所大学之后，她小妈却不愿意让她去读书，她小妈的理由是家里太穷供不起她再读书。季薇薇因为逃脱不了这个家庭，心一片灰心，突然对什么都不再感兴趣了。而有一个晚上，她悄悄起床到院子里月光下坐了一会儿后，又悄悄回屋时，听到她爸在跟她小妈压低声音的在争辩什么时，才知道她妈临死时交代她爸：她妈从自己娘家带来的嫁妆，如果薇薇读书争气就留给薇薇上大学用；如果薇薇读书不争气就留给薇薇做嫁妆。她爸跟她小妈说这事是在结婚前就跟她小妈说过的，而她小妈不高兴的斥责她爸没本事，这么多年来家里亏空得让她从自己娘家拿了好多财物添补，那笔薇薇亲妈留下的钱早用掉了。她爸没底气的跟自己老婆争辩着：不管用没用掉，这笔钱都得拿出来给薇薇去读书的。她小妈又说，如果要供薇薇读书，那薇薇的嫁妆就没有了，她考到了B城的学校，就只能嫁到B城，不能回到S城来跟她儿子抢房子抢家产的。她爸沉默了一会儿后，答应了。 季薇薇一直悄悄的站在客厅里听着由她爸卧室里传出来的争论声，听到她爸总算跟她争得了学费后，薇薇悄悄的对着她爸的卧室跪下了，扣了三个头。 薇薇七岁时，亲生妈妈就病死了，不到半年，她爸就又娶了她小妈。在薇薇她亲妈死后，她爸也沉默了，很少跟人说话，包括薇薇，等她爸再婚后，根本就不再跟薇薇说话了。薇薇不理解她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她妈妈还活着时，她爸很爱她，也爱她妈，一家三口人说说笑笑的，而她妈不在了之后，她爸也不爱搭理她了。薇薇听到邻居在背后议论她，说她命硬，克死自己的母亲，然而，她相信了这个说法，也相信了她爸也相信了这个说法，所以不再爱她了。于是，她也沉默了，从八岁开始就生活在一种自责里。 小妈总是对季薇薇不满意的，而小妈带来的哥哥总是欺负薇薇，给她取名叫小老鼠，一种薇薇又害怕又讨厌的小动物。不过相比起薇薇的这个哥哥来说，薇薇一直都是又黑又瘦，两只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惊恐的神色，倒还真是有点象只小老鼠的。 八岁长到十八岁，跟两个从认识就开始恨自己的人住在一起，季薇薇受了多少委屈她都算不清楚了。十年的时间，再大的委屈也受习惯了，十八岁的季薇薇心已经老到快什么都无所谓了。这一切都由一个小小的心脏承受起来，丝毫不能轻减一些的。这颗小小的心脏每天都在谋划着如何出逃，如何远离这一切不爱她，她也不爱跟这一切有关的人人物物。十年了，知道季薇薇心事的，只有薇薇窗前的那棵梧桐树。 八岁到十八岁期间，季薇薇最爱看童话故事书。在童话故事里，她是白雪公主，被后母迫害，只能远离自己的王国，暂居在小矮人的家里等着自己的王子；她是美人鱼，可以借追求爱情的名义脱离苦海，哪怕让她再也不能说话，反正现实生活中，她也基本上是不肯说话的；她是灰姑娘，能有一双水晶鞋让她遇到她的王子，带她离开那个小厨房和三个想害她的母女；所有，需要逃离被别人害的女主人公都是季薇薇化身的，所有的好人都会来营救她。 而到了大学，季薇薇的小妈不在身边了，有人真心对自己好，那是同学，不一定要是王子。季薇薇也放下了一颗企望白马王子的心，她只想在没有她小妈的地方重新扎下根，发出绿芽，长出藤蔓，开出自己的花。而在季薇薇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时，纪清风却强行闯了进来，在她已经不再需要王子来救自己的时候闯进来的。 纪清风是一颗星星，总是闪烁在大家的眼前。在纪清风叫住自己之前，季薇薇就见过很多次纪清风的。纪清风是生长在阳光下的人，吸收了太多的阳光，以至于自己都能散发出光芒来的。季薇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纪清风有什么关系，当然更没有想过自己以前读过那么多多童话里的王子会长得象纪清风一样。所以，纪清风一次次逼着季薇薇要跟他谈恋爱，逼着季薇薇答应他这个那个要求时，季薇薇都显得有些冷淡有些被动，她不是不爱纪清风，而是始终进入不了已经在跟纪清风谈着恋爱的状态；等她和纪清风分第一次手时，她才发现她是在跟纪清风谈恋爱，只不过是刚刚已经分了手。分手后，季薇薇开始对自己强调：自己是在跟纪清风谈恋爱的。于是，她和纪清风在一起时，要求纪清风能象宿舍其他女生一样，有男朋友陪着进图书馆，逛街，看电影。结果，他们又分手了，而可笑的是，两次分手都因为纪清风跟同一个女人胡姗姗在一起。 季薇薇在晚上夜深人静时，点着小台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想着：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跟同一个女人在一起来伤自己的心呢？ 梧桐树肯定不会回答季薇薇的提问，十三年了，这棵梧桐树都是那么无比忠诚的站在薇薇窗前聆听着季薇薇的所有故事，从来都不会泄露薇薇的小秘密。 夜深了，深到连蛐蛐都睡着了，大地一点声响都没有了的时候，季薇薇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不是很没激扬，甚至不是很有活力的心跳声，却写着：纪清风，我想你。 季薇薇掐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痛，想让自己能忘记那个叫纪清风的人。他很有可能会和胡姗姗在一起，因为季薇薇听说胡姗姗也是位B城姑娘。如果他们两人在一起的话，那可能还有空来想到自己呀。薇薇骂着自己贱，怎么要想他。如果当初纪清风会想到有她的存在，怎么还可能会跟胡姗姗在一起呢。一切都是理由，一切都是借口。 男人都是逐色的，纪清风选择胡姗姗就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季薇薇这样想着，为纪清风的变心找着理由，其实是在为自己找着理由接受这个事实，但还是痛不欲生。 今晚，饭桌上，季薇薇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了。薇薇叫了他一声爸，他抬眼看了一眼季薇薇，嗯了一声，再没有看她。这就是她想要当成避风港湾的地方？这就是她偶然还是会有些想念的爸爸？薇薇悲哀的想着：十三年了，十三年爸爸对自己的冷淡，自己还是不能习惯。可悲了。 小妈照常絮叨着家常事，絮叨完了又絮叨季薇薇不懂得感恩，父女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季薇薇突然有点同情自己的爸爸了。旧照片里，自己父亲年青的时候也有过纪清风脸上那种带着阳光味道的笑容；可是，对于现在的父亲来说，那几乎成了一个传说。自己是可以逃走了，但自己的爸爸却丝毫动荡不了，只能承受着这个上天派来折磨自己的女人。 季薇薇现在看着窗外的梧桐说：“我这次放假再回到B城，我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想着我，因为我一直都在想着你，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说完，季薇薇又想不出来，自己毕业后会到哪里，本来还想告诉梧桐树的，却无法告诉，只能悄悄的哭了。 梧桐是有根的，是能和人长相厮守的，而季薇薇是比不了它的；但是，梧桐有一样是跟季薇薇一样的，那就是梧桐也很寂寞。季薇薇的寂寞是因为想念纪清风了，管不了自己的相思成灾，管不了自己的心飞回B城去找纪清风了，任打任骂都要飞回去去看望纪清风。 季薇薇自骂着自己不争气，但还是每天苦苦挣扎于相思苦海中，几乎要窒息。而她每天晚上都把一腔子的苦水倒给梧桐树，梧桐树也染上了寂寞的颜色，摇着树叶，叹惜着，欲说还休着。 回来刚刚一个月的时间，季薇薇终于梦到了纪清风。梦里的纪清风穿着在学校篮球场上的那套校球队运动服，抱着个篮球来找薇薇。 季薇薇问纪清风：“你来找谁？” 纪清风说：“我来找你呀，胡姗姗。” 季薇薇说：“我不是胡姗姗，我是季薇薇。” 纪清风笑了，对季薇薇说：“你看吧，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你是胡姗姗，非要说自己是季薇薇。是谁就是谁的，争这个做什么呢？” 于是，季薇薇也恍惚起来了，摸摸自己的脸问自己：“我真是胡姗姗吗？但是，我对她不熟悉呀。” 纪清风说：“你对自己不熟悉，就叫做没有自知之明。不用怕，古代就有这样的人了。” 听他这样说，季薇薇的心也放下来了，但是又总觉得是哪里不对的。她迟疑着说：“纪清风，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你说的不对的。” 纪清风不耐烦起来，口气也凶恶起来，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爱信不信吧。”说完就走了。 季薇薇的心开始绞着绞着的痛，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的人就是纪清风了，如果纪清风走了，她就什么也没有了。季薇薇大叫了起来，“纪清风，别走，别走啊。” 一着急，睡了过来，就听到她小妈在客厅里大声的说：“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还不知道在学校里都学了些什么？在自己屋子里大叫别的男人的名字呢。听说现在的大学生很开放的，学校旁边的那些招待所都租给那些一对一对的学生住的。你有空就问问她，肚子有没有被人搞大了？如果没有的话，你赶快向你们方家祖宗上柱香，感谢一下你们方家祖宗，然后再告诉她，如果肚子弄大了就别回来丢人现眼了。” 季薇薇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还有种纪清风离去留给她的被抛弃感，很强烈，就跟她七岁时，她妈妈死了，她不能理解死是意思是什么，总觉得她妈是嫌她烦了，要离开她的。现在又听她小妈这般辱骂，季薇薇用被子捂住了嘴，压抑着自己痛哭了起来。 季薇薇她爸有些生气，但还是压低了声音的说：“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她小妈说：“我说得难听？我只怕人家做得更难看呢。还嫌我说的难听？嫌我说的难听就不要赶着赶着的跑回来听呀？是我请她回来的吗？人家赵大妈家的儿子，读大学四年，人家一年也没有回来呢。多省心呀。” 她小妈说话的声音吼得很大，句句是说给季薇薇听的。薇薇知道，这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自己的存在，让别的人感觉很不舒服，可能还让人家觉得痛苦，但是，季薇薇还是想呆在这个家里，再呆到下学期开学。 季薇薇下床穿衣，出来洗漱，然后问她小妈有什么事要她做的。她小妈自然还是对她骂骂咧咧的可着劲的使唤她。季薇薇在心底对自己说：只能离开了，必须离开了。坚持一段时间后就得离开了。 季薇薇生活在近两个月里都没有纪清风消息的日子里，在这段日子里，赵晶晶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头两次提过纪清风，季薇薇都假装生气，让她不要再提这个人；梦里梦到一次，这一次就足够薇薇伤心的了；还有就是有天晚上，薇薇临睡着提笔想给赵晶晶写封信，一提笔就写下了：纪清风，你好。薇薇写下了之后，一看，吃了一惊，忙撕下来这张信纸，把它撕碎，很碎很碎，把它丢掉。就这三次，其他的时候再没有很明显的让别人知道有纪清风这个人，虽然季薇薇每天都会不自觉的想念他。 季薇薇每天都在叹惜着：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人就是这样无情的，换一种新的生活后，旧生活里的人，是可以忘记的，甚至可以当他们没有存在过。就如季薇薇到了大学里时，很少想到家里的人，在不想他们的日子里，他们就是不存在的。想谁呢？想她那个从来不敢公开维护她的老爸？如果不是偶然听到他为自己争取上大学的机会，薇薇根本快不记得他是自己的亲爸爸了。想她小妈？那个女人是季薇薇天生的仇人，一见面就恨上了。想她小妈带进这个家的她所谓的哥哥？那个整天只知道吃，胖得全身都是肥肉的，比自己大两岁多的男生，从来都是憎恨她而看不起她的。在那个家里，季薇薇实在想不出来可以去想念谁的。 现在，虽然薇薇她小妈整天在骂她，但这也算是一种告别吧。季薇薇以后就要把这个家整个的从自己的心里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