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唐伯虎 第30章　 解语

一句“见过岳父大人”差点让鄢啸眉开眼笑，虽然唐胤这句话说得有些中气不足，但好歹说了，这就是一个承诺，一个表态。 从现在开始，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唐胤成了鄢家的女婿，忠义堂的代言人，同时他的肩膀上也承担了重新整合蜀都地下世界秩序的重任，虽然这一切仅仅只是为日后鄢燕儿的顺利继位扫清障碍，但毫无疑问的是，一文不名的18岁小伙唐胤，悍然上位了。 “听说你身手不错？”鄢啸忽然问道，态度慈祥和蔼，丝毫不见阎王判官的威严。 “小时候胡乱练过几手拳脚，都是三脚猫功夫，入不得大家法眼。”唐胤中规中矩地回答，半点也看不出故作谦逊的虚伪情态，这在鄢啸看来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境界了。 “打残十几个人，废掉柳秃鹰一手一脚，这样的手段也叫三脚猫功夫的话，那这三只脚的猫应该算作是千年不遇了。”鄢啸言语淡定，看似微不足道的夸奖，却已经不着痕迹且点到即止地将一些信息透露出来。 “柳秃鹰？” 唐胤没有奇怪鄢啸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而是单单点出了“柳秃鹰”三个字，鄢啸对此十分满意，从手边的茶几上拿过一张A4纸，看也不看直接递给身后的唐胤，说道：“嘿道之所以叫嘿道，就是因为见不得光。除了一些为争名利而不足为外人道的阴谋算计，早已沦为下乘的打打杀杀也是嘿道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蜀都道上山头很多，虽然有所谓的规矩约束着，可是规矩毕竟只是规矩，能由人定自然也能由人废。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下面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我若一死，恐怕前脚刚闭眼，后脚抢食的就能轰开我鄢家的大门。 “所以，为了让平日里虽然没做过修桥补路的善举但也绝谈不上为祸乡里欺行霸市的忠义堂留条后路，身为一堂之主的我不得不早作打算。 “蜀都道上的势力分布虽然零乱了些，但还不至于到错综复杂的地步，相信这些东西恒儿都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要说的是若你主事最需要忌惮的地方，这是蜀都道上拳脚功夫排的上号的人物，被你废掉一手一脚的柳秃鹰就在其中，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好好看看。” 唐胤接过这张只写了寥寥数百字的纸张，俊秀的眉头开始慢慢皱了起来。柳秃鹰，城南大杀会二当家姬爱国的心腹爱将，西川省内有数的形意拳高手。不管之前的那次刺杀是出自谁的意愿，自己与大杀会的梁子算是彻底架上了。 代表雷豹的宁冲已经扮演了开路先锋的角色，废柳秃鹰这件事又将大当家何旭、二当家姬爱国摆在了对立面上，如果再加上小杀会狐狸的立场不明，唐胤手下不算完整的忠义堂前途堪忧啊。 暗流汹涌，四面楚歌！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里你喜欢哪样？”鄢啸站起身，将手中的念珠恭敬地摆放在佛龛上，转过身饶有兴致地道。 “剑太正，枪太贼，虽然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我行我素的刀。”唐胤面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不停地打鼓，鄢啸说这番话，提着个问题，难道又是考校？ 鄢啸呵呵一笑，一边向佛龛旁的墙壁走去，一边道：“攻则淋漓尽致，守则圆润通滑，持至刚而道至柔，秉中庸而敛锋芒，你和我想的一样，唯有刀才是大丈夫应该挥洒的利器。”墙上有一幅楞伽山人的笔墨山水，鄢啸扣住画轴下沿的一角轻轻一扭，安静祥和的佛龛忽然发出“咔嚓”的一声闷响，而后缓缓地移向一侧，露出一米来宽，半米来高，四十公分左右进深的一个暗格。 暗格里安静地存放着一件用红色丝锦罩着的物件，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但唐胤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一丝藏而不泄的杀气。 “这是……？”唐胤知道鄢啸让他看这样东西自然不会一言不发，但无比强烈的好奇还是让他问出了这个另鄢啸十分自豪的问题。 “揭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鄢啸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得道升仙的世外高人，加之他那循循善诱的作态，唐胤开始猜测鄢啸让他看的是不是什么上古神兵了。 听了鄢啸的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唐胤毕恭毕敬奉若神明地捏住丝锦的一角，向着反方向缓缓地掀开。 没有传说中的霞光大作，也没有期待中的震慑人心，平淡无奇的亮银色金属光芒，类似西瓜刀的淳朴造型，谈不上大失所望的唐胤也至少有种想笑的冲动。 这是什么东西？值得蜀都判官如此郑重其事？ “怎么，很失望？”鄢啸笑容不改，看着脸上浮现出失望神色的唐胤，心里开始感慨，毕竟只是十八岁的少年啊！ 唐胤自然不敢实话实说，斟酌着该怎么开口，鄢啸却已经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国学大师王国维把文章分成三个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细究起来，又可以用三句古诗词来概括，即‘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文章如此，万事万物也一样，正所谓‘道虽不同，其理如一’。一把刀好不好，并不是仅仅表现在外表上，深藏不露的本质才是它的灵魂。” 鄢啸说的这些道理唐胤自然也懂，只是如此贱格的一把破刀真能做到“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境界？ “试试看。”见唐胤面上心口不一地点头称是，鄢啸不为所动地一把捉住刀的柄端，反过来递给唐胤，让他试刀。 日本要试新铸出来的太刀，方法是看它能斩累叠起来的多少具尸体，作为天朝上邦的华夏国自然不会用这种野蛮的方式。 自古华夏国的宝刀就经常用吹毛断发来形容，意思再简单不过，平放刀身，刃口向上，将一小撮毛发横搁在上面，嘴对着刃口轻轻一吹，毛发就整整齐齐地被削成两半。 唐胤选择的试刀方法就是如此，横搁在破刀刃口上的两根头发还没等他吹气已经在自身微不足道的重力作用下被豁成两段了。 唐胤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境界要达到怎样的锋利程度才能做到？四根手指并在一起轻轻地如同抚着心爱女人娇嫩白皙如绸缎般的肌肤那样抚过刀身，亲身感受着来自刀的力量，看着刀背上两个歪歪扭扭的蝌蚪文字，唐胤咕噜一声吞了一下口水。 “这是龟兹钢啊，能做成这样，比之干将莫邪也不遑多让了！”唐胤感慨地捧着刀，之前对它的那一点点轻视早已化作深深的自责。 看着唐胤爱不释手的样子，鄢啸心满意足，以为他不认识刀背上的铭文，解释道：“这把刀的确是龟兹钢打造的，叫做……” 鄢啸一句话还没说完，唐胤已经心夺神移地接道：“解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