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唐伯虎 第48章　 鸡儿当家

六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六辆七成新的长安之星面包车井然有序地停在皇都夜总会的门口，从车上一哄而下的百八十号混混，人人手里都拿着钢管铁链之类的武器，他们没有立即冲进去，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最后一辆车的车门边上，如此景象也为炎炎夏日的仁寿大街增添了一股肃然萧杀的气氛。 车门打开，一个带着墨镜的长发青年缓缓走出来，这个青年虽然带着墨镜，但穿着打扮并不花里胡哨，发型也称得上中规中矩，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要是放在平时，怎么看都像个朝九晚五的都市白领，但此时此刻的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地伫立在一大帮混社会的混子中间，却丝毫没有矛盾和不和谐的地方。 满场鸦雀无声，随着青年的移动，那清脆的脚步就像一下一下地踩在所有人心头。 本来还有些围观的群众，但当这帮明显不是善类的家伙举着钢管铁链龇牙咧嘴地指向他们时，原本热闹非凡的皇都夜总会顷刻间针落可闻。 “你……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干什么？”皇都夜总会门口聚集着二三十号人，本来应该更多，但人多是一回事，敢不敢站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此时站在这堆人前头连说话都发颤的管事人正是储经理，显然他的前一个问题还算中规中矩，而后一个则是多余。 人家百八十号人，手拿钢管铁链，坐着六七辆面包车杀到你门前，还能干什么？！ “现在这里说的上话的就你一个？”墨镜青年伸手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姬爱国！城南大杀会二当家！ 如此一来，刚刚还自觉问出一个白痴问题的储经理，悲哀地发现这个问题又变得有意义起来，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 “是……是我……”储经理的回答已然不够坚决，这从他发颤的语音可以听出。 姬爱国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几点了？” 对于姬爱国十分具有跳跃思维的为题，尽管储经理不太能跟得上节奏，但还是掏出手机，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回答道：“十一点半……” “哦，那就再等等。”一言既出，再不复言，姬爱国的酷就在于他这种叫人打心眼里生出敬畏的严肃表情和浑然摸不着边的说话方式。 等？！等什么？等青龙帮的人来一起收拾皇都？还是等青龙帮的人来以逸待劳？是敌非友？是友非敌？原本勉强还算镇定的储经理，一下子乱了分寸，明明已经打定主意慷慨赴死的念头在姬爱国这种似是而非的立场面前出现动摇。 一个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有选择；相对的，一个人最大的幸运，就是没得选择。这句话看似矛盾，其实是至理名言，储经理之前没有选择的幸运此刻变成了有选择的悲哀。 局面依旧僵持，姬爱国“再等等”的一句话之后就真的不再说什么，而他身边的那些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的混子们也跟着镇定自若地闭目养神，仿佛他们就是没事跟着老大出来看星星一样。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每过一刻钟储经理的心里就紧一分，这种好似等死的煎熬足以撼动任何人的心神。十二点过去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十二点半过去了，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凌晨一点又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储经理这边为数不多的人开始出现了动摇，脚步开始不安，如果这时候对方说一句降者不杀的话，恐怕连储经理自己都不清楚会做出什么选择。 凌晨一点半又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在众人以为两点也会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一声很土的手机铃声十分突兀地响起。储经理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明知道这肯定不是他的铃声，但还是下意识地去找手机看。 “二当家，雷帮主那边已经动手了，您看……”姬爱国身边的一个混子接完电话，像个秘书似地把内容通报给姬爱国。 听见“雷帮主”三个字，储经理这边的人心都沉到谷底。有些话，有些事，根本不用说得太直白，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就能传达出去，这是华夏语博大精深的直观体现。从姬爱国手下人对雷豹的称呼不难听出他所处的立场。 “这世上果然还是落井下石的多啊！”储经理心里感叹，嘴角却无缘无故地扯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这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包括姬爱国。 “你笑什么？”姬爱国当前，能这么肆无忌惮发问的也只有他二当家而已。 “没什么？对了，姬二当家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储经理没了选择，心里也就少了瞻前顾后的念头，一句话说出来竟然脸也不红，气也不喘，尤其是一句“鸡儿当家”喊出来，竟然有种威风八面的自豪感。 一句“鸡儿当家”就像扔向遍地汽油的一根火柴，轻飘飘的浑不着力，但却能引起轩然大波，双方本来还算客气的局面骤然间紧张起来。 两军对垒什么最重要？ 气势！ 姬爱国不怕储经理骂他，反正蜀都道上明里暗里怎么骂他的都有，一百双手都数不过来，也不多储经理一个。而因为后者的一句“鸡儿当家”却将自己这方的气势弄得如此高涨，姬爱国暗自兴奋不已，无论是一国还是一军，最可贵的就是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要想在蜀都道上称王称霸，这个很重要。 姬爱国不负众望地将双手抱了起来，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这是表示他认真起来的招牌动作。 “你本来没资格问我问题，但今天我心情好，不妨回答你一下。”姬爱国把手上的墨镜插进裤兜里，从身边一个手下手上接过一根钢管，慢条斯理地道，“我是来砸场子的！” 一句话说完，姬爱国这边人人都兴奋起来，仿佛只要姬爱国一声令下，这群人立马就能一哄而上将挡在前面的几十号人轰杀至渣。而储经理这边则只能算是悲剧了，原本只有二三十号人的场面，随着姬爱国的答案揭晓，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十二三号人的场面。 “还真是有几分骨气啊！”姬爱国冷冷地给储经理一众人下了注脚，右手缓缓扬起，似乎只要轻轻地向下一挥，所有的事情就能划上句号。 姬爱国在皇都门口等了几个小时，是在等雷豹先出手，如此自己的大杀会才更安全，即使不能一击得手，也能安然而退。鄢啸死后，蜀都道上一片混乱，这不利于稳定，所以需要调节。或许忠义堂死，或许青龙帮亡，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混乱的势力需要重新划分，这是方方面面达成的共识，如此而已。而姬爱国敢堂而皇之地带着百八十号人蹲在皇都门口几个小时却不怕有人报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忠义堂之后就该轮到小杀会了吧！”姬爱国仿佛已经看到了今天晚上完胜的战果，一边想着老对手的下场，一边正准备下令开战，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姬二当家好兴致啊，这么晚了还在这边看月亮数星星。”阳恒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储经理有种凤凰浴火，涅??重生的错觉，只是略微感到遗憾的是，他的这一句“鸡儿当家”竟然叫得比自己还有味道。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