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 第29章　

在我九岁的时候，我和我七岁的弟弟成为了孤儿。 我们的爸妈都是独生子女，爷爷奶奶在我们未出生时就去世了。我们所有的亲人当中只有外婆健在，于是我们跟着住在基隆的外婆一起生活。我十五岁的时候搬出了外婆家，边打工便上学，没有要外婆的一分钱。我独自生活了一年之后外婆在基隆去世，小飞拖着一个硕大的蛇皮头带，找到了我。于是我们开始了关于遗产继承的约定，就这样维持到了现在。 我常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但这是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我的父母为了救了而丧生，那场火灾也因为我一时贪玩点燃了家里的沙发造成。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一手葬送了属于我和小飞的幸福。 父母去世让我很伤心，我哭得肝肠寸断，自责与绝望齐头并进。能够支持大局的只有外婆，原本对我宠爱有加的外婆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劈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外婆“ “都是你你个杀千刀的你害死了我的女儿和女婿啊！” 我需要安慰，但是我面临的是诘难。 “外婆是我不好你原谅小诗好不好？”我哭着上前抓住外婆的衣袖，但她一把将我推到在地。我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黑色的灰尘，像我们的家被火烧后那片黑与灰。可是我的手上其实什么都没有，是我的错觉。 “小飞小飞，是姐姐不好，你原谅姐姐好不好？” 我本能的知道我会一无所有。所以我竭力的想要抓住什么。我在祈求原谅，这个世界上我仅存的两个亲人。我不能再失去他们。 “你走开啦！”小飞再次推开我。”你害死了爸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小飞，我们走！”外婆拉着小飞头也不回的离去。着过程中我们拉扯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被无情的推开。天地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那时只有九岁的我突然明白从今以后我的生活将会生活在无止境的痛苦和自责当中。 外婆不想再见到我，但因为她是我们的法定监护人使她迫不得已接受了我。从前爱我的外婆不再喜欢我，弟弟也不再与我亲近，我被小伙伴们叫做扫把星。不管我做什么还是不能得到原谅，每个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父母的惨死，然后咬着被子一个人嘤嘤的哭泣到天明。 我的存在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困扰，我不会取得他们的原谅。外婆在午睡嚎哭中醒来，之后她将我所有的东西都扔出了屋外。这样的情况已经上演过很多次，每次都以我的跪地哀求结束。这次毫不例外，我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你走！再也不要回来了！我的小梦啊！”小梦是我母亲的名字。我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拿着这笔钱滚出我家！我不想再看到！”外婆甩给我一叠钱，和小飞一起站在我的对立面。他们关上了门，任我如何哭喊哀求也无济于事。邻居开始不耐烦，骂道： “干什么啊！要哭丧到别处去！整天吵吵闹闹让不让人活了。” 人生的选择，要么生要么死。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只要一想到我的父母用生命换取我的生命，我就不敢再伤害自己。我知道他们爱我，也因为如此我的自责要深上千百万倍。 外婆去世的时候还念着我母亲的名字。我想她这辈子最大的痛就是在颐养天年的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但造成这种悲剧的不是某个罪犯，某个强盗，而是她的外孙女。 自从那场火灾，我对火有种莫名的恐惧，我一直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害怕，但是我还是会减少与火光的接触。我的灶具都不是明火，我看不到火花因而能够在厨房安然的烧菜；烟花绽放在天空之中是斑斓的色彩，我不会将它同我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当我醒来的时候梦魇还意犹未尽的在我脑海中浮现。 “瑜诗，你醒啦！” 是冷奎峰。 “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医院。” 我想起我的家失火了，于是抓住冷奎峰的手臂，紧迫的问道：“火！我家失火了！” “瑜诗你先不要激动。你家没事。没有烧着什么东西。只是一点小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真的？” “真的。医生说你因为惊吓过度所以晕倒了。瑜诗，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惊吓过度而晕倒？” 因为什么而晕倒？我能说吗？我的父母在火灾中双双丧命，唯独我苟且偷生？还是我的眼里脑海里全部都充斥着熊熊的火光，曾经在大火中哭泣的女孩就是我？ “瑜诗！”段段突然冲过来抱住我。”你怎么那么傻啊！怎么那么想不开！”她抱着我失声痛哭。我被紧紧的抱住有些喘不过起来。 “咳咳段段骂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段段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竟然轻声？我便这么惨都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没有啊。” “你还说没有！要不是冷奎峰给你送早饭来发现屋里有烟及时救了你，我现在就看不到你了！”说着她又激动的抱着我。”还好，谢天谢地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我真的每想自杀。就算死我也不至于选择这么一个惊天动地、惨不忍睹的死法吧？那得多恐怖啊！”脑海里闪过父母被烧焦的尸体，一时间喉头有些哽咽，胃部翻腾蠢蠢欲动。我生硬的笑了笑，尽量不让她们察觉到我的异样。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起火呢？” 我真的不想去回忆，但是我必须得让他们安心。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烧水的时候随手把毛巾放在了炉灶旁边，毛巾被点燃了“ “毛巾燃起来会冒那么多烟吗？” “呃“ “那是因为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也许是脑子发热，把酒倒上去了。后来又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冷奎峰很头疼的说。 “郑瑜诗，你笨啊！你应该用水啊，怎么用酒啊！笨死了。” “我我就当时慌了然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双手比划着，试图解释清楚。正说着小飞出现在了门口。看见他我没有再说话，他喘着气站在门口注视着我。我真的狼狈极了。 “小飞“段段唤了一声。小飞走了进来。 “对不起小飞，我又搞砸了。”我低着头说道。眼泪啪嗒掉到了手背上。我不想这样的，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试图让自己忘却，可是我的负罪感不能让我解脱。现在我又冒失的造成失火，我还是那样的愚蠢。 啪！ 小飞甩手给了我一巴掌。 “小飞，你干什么！”冷奎峰发飙了。他上一次发飙是因为我自暴自弃，这一次发飙是为了维护我。一旁的段段背这一巴掌吓得噤声不语。我想她不说话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我和小飞之间的事，而冷奎峰不知道，在是非面前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郑瑜诗，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张张脑子啊你！你以为你有几条命！你以为每一次都会有人冲过去救你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小飞对着我一通臭骂。 “对不起“ “你对不起有用吗？你的这条命不是你自己的，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眼泪越发的汹涌，我克制不住自己，不住的抽噎。小飞的话再次勾起了我的那些不好的回忆，我的负罪感强烈而迅猛的缠绕着我，我心如刀割。但我没有办法解脱，因为这条命不是我自己的。我活着就是为了永远承受罪恶。 我猛的拔掉了输液管，殷虹的血液顿时涌了出来。 “瑜诗，你干什么啊！”段段和冷奎峰惊呼出声。我不觉得疼，因为心似乎已经对这种疼感麻木了神经。”我要出院！” 我喊道。 “瑜诗，你现在还不能出院，你听话，好好休息。”冷奎峰试图安抚我，可是我依旧不依不饶。”我要出院！我要出院！” 我不能再出现在小飞的面前。 我不能再让他回忆起那段痛苦的记忆。我也不想小飞提醒着我的罪恶。我已经受够了！我也想喘一口气，我也想好好的像人一样的活着。我也想拥有朋友，拥有爱情！但是只要小飞在，那段记忆在，他们就会提醒我，我不配拥有亲人、朋友、甚至爱情。 和阿驰谈恋爱的时候我诚惶诚恐，我担心我不能和阿驰长久的相爱下去，为了使我们的爱情长久，我毫无保留。第一次和阿驰牵手我们接吻了，晚上的时候我们开房了。我无法忘记阿驰进入我的身体带给我的疼痛感，我紧紧的抱着阿驰，眼里看到的却是我父母在火海里失去的惊恐模样。这段爱情注定无疾而终，因为我的毫无保留，因为我的卑微。 如果我注定不能拥有亲人。朋友和爱情，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郑瑜诗，你他妈的闹够了没有！”小飞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我拽住甩到了病床上。 “你不要管我！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怎么能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不要你的弟弟！” 我摇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我不要你，是我要不起。” “小飞你不也说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吗？你不要原谅我，就一直恨着我就好了啊！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贪玩让家里失火，爸妈也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从小就没有父母的疼爱，如果不是因为我“ “那你呢？你不也失去了疼爱你的父母吗？你不也很痛苦吗？”小飞反问道。”我也很恨你，我也不想原谅你，我甚至想过你为什么没有在那场火灾里陪着爸妈一起死！我和外婆都恨着你，把你赶出了家门。我还曾经发誓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你。可是外婆去世了，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当我找到你的时候，我看到你过着清贫的生活，我看到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没有资格去怪你。我也开始反思，那个时候父母过世你得有多难过多自责，那是你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和外婆却推开了你。你的人生该有多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