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踏血行 第46章　　翻脸

晋王托欢看着仲扬和俞文照各把自己写的灵位立了起来，纵是外族，也瞧得出这两个灵位写得不学无术，但看两人满是杀气的眼神，知道他们已是被仇恨把其他的理智都冲得不见影踪，只要有那么个意思就已足够，更不想再费其他的事了。 仲扬从衣底掣出把牛耳尖刀，一手提起杨路来：“姓杨的，我看在杨老帮主的情份上，给你个痛快！”手起一刀，划入了他的心膛，一道血箭自刀口处飞射出来，仲扬身形一闪，那道血箭飞上了丐帮弟子的灵位之上，杨路从俞文照生吃人肉的震骇中醒了过来，神色早回复了悍然，一刀穿心，他竟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动，好像那根本就是捅的别人一般，随即又如木头一般重重倒在地上，楚云天就在一旁把纸钱香烛用火折子点着了。 俞文照冷笑着走到那晋王身边，道：“怎样？总该我们了结了罢！” 晋王叹了口气：“你真是俞志坚的儿子？” 俞文照笑嘻嘻地脸上分明杀机迫人：“你以为老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到处冒充人家的儿子么？” 晋王轻轻地点头：“不错，若非是为了报仇，你们只怕也不会到大都来帮忽必烈的了，我问得倒是多余。” 俞文照诡异地看了看四周，身形如鬼一般地冲到晋王身侧，在他耳边轻声地道：“今天么，老子给皇帝一个面子，留你一个全尸，但老子总也放你们不过，老子还要毁了你的尸体，再杀得你全家一个不剩。据说你也深通汉人的典籍，总也知道‘日暮途远、倒行逆施’这八个字的来历罢！”他居然还笑着解释：“这就是春秋战国之际，楚平王杀了伍子胥的老子和兄长，后来伍子胥逃到吴国，说动吴王打败楚国，攻入郢都，伍子胥挖出楚平王的尸体，打了三百鞭子之后，被一个故人问难，伍子胥回答他故人的话。” 晋王听得一头是汗，纵是抱定了必死之心，但这少年语中透出的怨毒，已真不少于当年伍子胥了，他却全然不知道自俞志坚夫妇遇难之后这少年在数年之间受了多少的凌虐欺辱，吃了多少的苦头，就是后来遇到了十二恶人，六年之中练武时更是为求武功精进，同时练习好几门相互冲突的邪派内功大法，虽是十二恶人合力帮他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大难关，几年间还是常常练功走火入魔，好几次都硬是被十三恶人从阎王爷面前抢了过来，简直帮他练功的十二恶人都累得不成人形，既要护法练功，还要跑断了腿到处找药，练功走火入魔时还要拼尽内力拨乱反正，纵是十二恶人武功全废了重新再练也无这样的苦法，更何况是亲身体历的俞文照！总也好在俞文照的武功果然练成了，十二恶人也都悟透了武功的道理，日进千里，几乎个个都臻入化境。否则晋王苦心积虑了数年，招揽的人自然不是吃干饭和干吃饭的，每个人都有身独挡一面的本事，昨夜又怎能在十三恶人手下一败涂地？被杀得简直像是砍菜那样轻松法？但俞文照练功的路子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机会和胆量去用的，纵是十二恶人相互护持，也都没有人敢学着俞文照那样练法，毕竟像这样的人老天只是造出一个来都已经是多得不能再多了，怎能再有第二个！ 晋王虽也是一代枭雄，行令止禁之间所杀的人也不少，但却从不曾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过把世上最恶毒的手段施之于一人之身，也不知道俞文照这些年来的经历，自是不能体会他的想法感受，怔怔地道：“你好狠！” “老子狠？比老子狠的人多的是，只不过是没有一个人发起狠来有老子的花样多罢了。其实你就比老子狠上了十倍有余”俞文照冷笑，“只不过你太笨罢了。鞑子，你还真会作梦呀，凭你的一点小本事，就敢想跟忽必烈斗，就是没有十三恶人到大都，你也一样要死在忽必烈的手下，你可算得有忽必烈深沉老到么？人家可是连明天要颁发的诏旨都草拟好了，老子在他书房里也看见过的，倒也记得，不妨背给你听听！” 晋王听了后面的话，脸色一下就变得铁青了。 俞文照摇头晃脑地道，“‘制曰：晋王托欢舍身救驾，功莫大焉，法汉人之谥法，曰勇武，以亲王礼葬上都皇陵，请帝师八思巴亲引晋王灵魂升天，草原四汗国国王必亲来致祭。着有司严讯剌客，以慰晋王英魂。另，赦封晋王世子阿里奇嗣晋王爵位，外赐和林食邑十万户。钦此！’皇帝还算对你不错，说你是救驾有功呢！另外还有一道圣旨，是颁给枢密院的，老子一并背给你听，只不过你听了更要难受——倒不是老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老子看到忽必烈居然把身后事都给你想好了，实在看得老子心头痛快，硬是把那里头的文字一个个背了好几遍，记下来存心要你死也列得难受。”又道：“‘京师盗贼泛滥，竟至于胆大妄为，敢肆志行剌朕躬，晋王护驾而殁，然后又入晋王王府，合府大小竟无孑余，有司究治不力，速拿下狱，京兆尸位素餐，着即正法，各部严厉缉拿南朝余孽，有功者封赏，不力者下狱，钦此！’这些都是老子在他那部《太平御览》里头翻到的，你总算也是个明白鬼了。” 晋王听得呆了，实在也说不出话来。 俞文照晃了晃手里的长剑：“其实老子也练过几手剑法的，王爷，你老人家也长长见识罢！”身形一振，冲天而起，明明势已竭，力已尽，双臂展开，右手执剑，竟然剑头指着晋王在半空滑动缓缓落下，仿佛是在展翅盘旋一般，长剑剌出，这简单明了的一剑却大有苍鹰飞空的霸气。 仲扬和肖一笑两人脸上变了颜色，齐口喝道：“鹰王剑法！” 长剑剌入了晋王的小腹，钉了个对穿，晋王倒下，那把剑却还留在他身上。 晋王是被长剑之力带得到了俞志坚夫妇灵前才倒下的。 楚云天一直在点纸烧钱，此时完事了，站起身来，先到离得近的俞志坚夫妇的牌位前深深地一躬到地，俞文照也是一躬到地还礼答谢，然后楚云天又天丐帮众弟子灵前行礼作揖，也是一躬到地，仲扬和肖一笑连忙还礼。然后自十二恶人以下，连了还在这园子里的都奇，也都在两个牌位之前躬身作揖，然后俞文照和仲扬肖一笑一一答谢。 最后，仲扬把丐帮弟子的牌位拿下来，放到火里烧了，俞文照也跟着把自己父母的灵位火化掉，擦了擦眼里的泪水，俞文照道：“走，我们去看看皇帝怎么发落！” 都奇连忙道：“各位请跟小将来。” 都奇叫人用门板把晋王抬到一边去了，自己带着众人去御书房那里见忽必烈，在一座偏殿里，忽必烈正坐着等候各处的走报，早有人把御书房被烧光的事禀报给他，忽必烈气得脸都红了，但一听得“枢密院万户将军都奇求见陛下”时，忽必烈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这才换成了笑颜：“请他们大家都进来罢！” 都奇带着众人都进了大殿，正要行礼山呼，忽必烈摆摆手：“各位都累了一夜了，免礼罢。” 都奇道了谢，道：“皇上，一切事情臣都已处置妥当了，臣已叫昨夜的军兵都调到丰台的营区内休息，派人把守营门不许人进出，等他们休息过来了，臣就派他们回守成吉思汗皇陵。另外，臣也派人去严密保护起晋王府来。” 忽必烈点点头：“这样处置得很好。” 楚云天听得心头一震，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忽必烈转向俞文照：“你们这次可说是帮了朕的大忙，朕很是感激。” 俞文照眉开眼笑，扑地跪倒道：“原来皇上你想要给我官做么？那我可多谢了。” 这一下看得仲扬也吃了一惊，实在想不通这小混蛋打的什么主意。 忽必烈也怔了怔，随即便笑道：“朕正有此意。看你不喜受人拘束，朕也从权一次”道声：“草诏，俞文照与晋王救驾，功同一体，钦封一等自在侯，专司地方盗贼，所到之处，兵马俱听其调遣，平靖各处南宋和大理、金国之余孽。以朕御赐金牌为照符，违者以抗旨论罪！” 忽必烈通过博罗、都奇和耶律贤三人跟十三恶人达成了协定，知道十三恶人要借了元人的兵力跟武林各大派为难，而这些也正是他想做而没法子做到的事，正是一方报仇，一家省事，两面都有大大的大好处，忽必烈气度恢宏豁达，干脆就顺水推舟，封俞文照一个侯爵虚衔，却把地方官兵借给他用来复仇，人情也有了，正是做得漂亮之极。 俞文照居然还只是作了个揖：“多谢多谢，皇上真是好人。” 要知道汉人才被打压下去，各处也都蠢蠢而动，忽必烈在这样时候竟有识量胆子把兵马给一个汉人，实在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器量和气度的，好在忽必烈手下一班大臣却都是聪明通达之人，自然也就没什么人出来反对。 这时，宫门外又响起了宫监的通报之声：“枢密院使相博罗大人回朝覆旨。” 忽必烈怔了怔，失声道：“难道耶律贤竟没有赶得及赦免文天祥么？”连忙叫他们进来，一看耶律贤的脸色，就知道不对了。 耶律贤道：“微臣耶律贤叩见陛下，微臣去得迟了，文丞相已然行刑！” 这一下仲扬立时就呆住了，万万想不到十三恶人竟把自己骗到了枢密院大牢里，而竟然外面蒙古人杀了文天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反倒眼巴巴地等着要忽必烈论功行赏他趁机求忽必烈放了文天祥，惊怒之下冲俞文照大吼道：“小贼，你竟敢骗我！”说着一掌竟然运足了十二成力一式飞龙击浪式向俞文照劈去。 俞文照神色不动，反倒随手一掌封上去，轻轻地笑道：“你算什么东西，很了不起么——”掌力结实，俞文照身形不动，仲扬去向后登登登登登一连退了两步半！ 肖一笑纵是心头大怒，也不觉骇然：“这小贼怎么这样深的内力，连仲叫化数十年功力都敌他不过？”两人哪里知道十二恶人不但早打通了俞文照的任督二脉，还常常把自己的内力传输给他，助他练功，俞文照一人在短短的三四年时间里就练成了好几种正邪兼有的内功大法，甚至在两个月之前，他被铁树宫鬼道的人打了半个月浸水的皮鞭，又把铁树开花神功练到了最高的第七重，而换成别人，只怕穷尽一生时光都未必练得了其中一样，仲扬纵是年纪大了不只一倍，但功力却还是根本比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