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天涯随谁去 第21章　

远方天边的云一层一层的堆聚起来，裹成一大片青黑色的天幕，暗色的天空下，秀美的群山也变的有些狰狞的味道，原本开阔的天地也因为这汹涌的云层而显得狭窄起来，也让行走在这方天空下的人们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只想快些走出这里，回到温暖的家中好好点上一盏橘黄色的温暖的小灯，在这盏灯下好好地喝一碗温热的酒，和家人随意的拉两句家长，然后在大雨落下的时候钻在被窝里。 跑了许久的路，四匹马也已经疲惫不堪了，李纤儿勒住缰绳，嚷道：“不能再跑了，马儿会受不了的。” 三人见她停下来，也都把缰绳勒紧了，江枫皱眉道：“喂！小丫头你到底有没有看到这天啊！很快就要下大雨了，更何况马上就要黑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今晚在哪里落脚啊？” 李纤儿一扬眉，娇叱道：“你没看到这马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么？再跑下去都快死掉啦！枉你还是大夫，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莫非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忙下了马笑道：“我们就慢慢走一会儿，让马儿一路上吃点儿草再走好了。” 李纤儿笑道：“就是，看看人莫大哥，就不像你这般没心肝！” “你。·”江枫还待说什么，莫非又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再争了，跑了一天了，又何必浪费气力在这斗嘴上？倒不如慢慢走走养些精神，这一路来也没有个大些的镇子，大伙儿也没吃上什么东西。” 江枫道：“说来也是，一整天都是吃这些干粮馒头，吃得我舌头都快要起泡了。” 李纤儿笑道：“你不是神医么？还会怕这些个？随便拈几只蜈蚣蝎子放嘴巴里嚼一嚼不就百病皆除了么？要知道你可是从小便吃这些毒物长大的，吃的毒比我们吃过的饭都多。” 江枫急道：“那是自然，你还不信不成，要知道天下能够毒到我的东西还没几样呢！” 李纤儿道：“那你为什么不。” 莫非心下叹了口气，笑道：“好了，刚说好别再吵了，天黑之前我们还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呢！看样子是快下大雨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是下了雨还真没地方躲去。” “翻过这个山头，前方应该有人家。”章语墨突然的出声，把三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随着她的目光，隐隐的可以看到一缕青烟在矮矮的山头后升起。 李纤儿惊喜道：“这是炊烟，如此说来前方真的有人居住耶，太好了，我们就用不着在外露宿了。”将手中的缰绳往章语墨身边一扔，笑道：“喻墨，你帮我牵下马，我先上前去看看。”说着也不管众人，独自发足往山坡那边跑去。 章语墨伸手接过缰绳，微微笑了笑也不多说，待李纤儿跑得远了些，方对江枫道：“江大哥，你跟也上前去看看好了。” 一整天累下来，江枫本就想快些歇歇，但是见李纤儿当先去了，又不愿意跟她一起，听章语墨如此说，便道：“她不是已经去了么？我再去干什么？” 章语墨微微一笑道：“再怎么样她总归是个女孩子，若是前方有什么事情，你在也就安全多了不是么？” 听章语墨如此一说，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讲的，心里终归还是有些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对李纤儿，江枫心里始终有一丝的不喜欢，章语墨这句话意思不就是说李纤儿再怎样也是不如自己的。所以变皱了皱眉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去看看，省的她一个笨丫头遇到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章语墨点了点头，伸手准备接过他的缰绳，却被莫非先一步拿过，笑道：“我来吧！” 没有推辞，章语墨对江枫道：“那你就快些去吧！”江枫耸了耸肩，大摇大摆的便朝李纤儿的方向追了过去。 莫非笑道：“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一碰着就起火，好像是多久的仇人似的。” 章语墨微微沉吟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想想还是轻声道：“只不过是性格问题罢了，何况他们两个也并没有真像仇人一般，只是拌拌嘴，心下并不会真恨对方。” 莫非点了点头，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因当初跟章语墨在那客栈里说过那样一番话，心中始终是有些愧疚，因此这一路以来也并未跟章语墨过多交流，现下李纤儿和江枫突然走开，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开口，便呆呆的走走着。 寂然走了半晌。章语墨一向安静惯了，倒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莫非却觉得有一种闷闷的压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颜儿和李姑娘似乎和你的关系很好。”说出来莫非便又后悔了，本来两人之间的缝隙便是从这问题上生的，现下自己偏又如此不识趣提起这个话题。心下只是希望章语墨不要恼怒才好。 章语墨自然不知道莫非心下所想，实际上那一晚莫非对她说的话她早已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那一次她倒还是感激他的，现在听他突然开口和自己说话，心下却是一丝不快也没有，“嗯，颜儿活泼可爱，为人真诚。纤儿侠义心肠，为人善良。都是好女孩，我很高兴认识她们，并且和她们成为好朋友。” 莫非听她这样说，也不知道她心下是怎样想的，偷偷向章语墨看去，却见她的脸上依旧是那样一副淡淡表情，看不透是高兴还是不悦，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 “你放心吧！颜儿不会有事的。”正思索间，章语墨突然间又开口道。 莫非道：“为何这样说？” 章语墨转过头看了看莫非，淡然笑道：“因为颜儿很可爱，而且桃婆其实很喜欢她。” 莫非不解，有些怀疑的看着章语墨。章语墨见到他如此神色，道：“反正你放心便是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觉得桃婆对颜儿有些不太一样，甚至有些喜欢。” 虽然章语墨并没有说什么原因，但是听她这样说，莫非心下还是很高兴，仿佛她说的便是真的一般，便笑道：“颜儿确实是个容易让人喜爱的女孩，我爹爹就最喜欢她，从小到大没有不依她的。” 章语墨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莫非见她神色有些愉悦，心下也就不似刚刚那般小心了，于是便和章语墨谈起莫颜儿时的事情来，其实莫非和莫颜两人总共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是每次相聚时，两人都是十分珍惜，所以兄妹之间的这份感情就显得更加真挚了。 李纤儿一口气奔到山头上，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村落，就在不远处，李纤儿心下一喜，刚要往下去，又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倒是不妨，等大家一起好了，如此想来便站在山头上等章语墨等人同行，自己便四周看看风景，如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下面的那个村子里有些人家点燃了灯，发出星星点点的橘色的光晕，这样看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也许那里面有一盏灯的下面坐着一位母亲，等带自己外出的孩子回来；也许有一盏灯的旁边有一位年轻的媳妇在坐着美味的晚饭，或许还会有一个庄家汉坐在旁边整理着农具；又或许有一盏灯照着底下的小孩，让他们玩着木马的时候不会摔跤。 想着这些，李纤儿的眼睛忽然就有些湿了，我们都没有家的呢！李纤儿想。看着一盏一盏亮起的灯，怔怔的竟滚下泪来，一颗眼泪掉下来打在手背上有些烫，忽然又有一颗更大的打下来却是凉凉的，李纤儿抬起头，更多的雨珠打了下来，砸在脸上有些生疼。下雨了，没心情再想那许多，这个情形必是一场暴雨，李纤儿朝四周望了望，西面的山坡上似乎有一个山洞，眼看越下越大，就算用轻功下山也到不了下面的那个村落，索性先进山洞躲躲。 李纤儿跑到山洞口，突然一个白色的人影一闪，江枫一脸郁闷的看着李纤儿，没好气道：“我说你这臭丫头是不是灾星啊？每次跟你在一起总没有什么好事。一看到你，天竟然就下雨，还没来得及叫呢，你就见鬼似的跑。” 李纤儿眼皮一翻，道：“我说我在那里看风景看得好好的，天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呢！原来是你出现了呀！本来一路上就被你烦的不行了，好不容易一个人出来了，竟然你又跑过来了，我说大哥你放过我行不行啊！我哪儿招你惹你了？你要这样报复，至于么？” 江枫甩了甩头发上的水，道：“我说你这臭丫头还真是没良心啊！当初要不是我那药救了你，你中了那桃婆的毒，还不就一副傻样？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像只老鼠似的？还能这样伶牙俐齿的挤兑人？” 李纤儿假笑道：“哎哟喂，我还真是要感谢您呐！可是您老不是说过么？感谢那是虚伪的，你不屑我不愿，我还感谢个什么劲儿啊？何况您老当日不是说的很明白么？若不是看在喻墨的面子上我哪能得到您神医的药哇！要感恩戴德怎么着我也得感谢喻墨去，您老想听叫喻墨说去。”说着也不理会江枫，一个人便往洞内走去。 江枫跟上去道：“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了，想当初刚见到你的时候，那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可真是可爱得很呐，怎么就变得这样快。” 李纤儿不再理江枫，自顾自的打量起洞内，但是由于外面已经黑了，根本就瞧不清洞内，李纤儿道：“喂，你带了火折子没有？” 江枫道：“干什么要告诉你？带了也不愿意给你。” 李纤儿道：“你这人是否也太过计较了，不过是和你拌拌嘴而已，你就如此这般，当真是没见过，何况你竟然还是一个男子，这样都使我不得不怀疑你和江渔不是双胞胎兄妹而是双胞胎姐妹了。” 江枫沉声道：“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是女子？你看我这身长像是女子？” 李纤儿眨了眨眼睛，笑道：“这有什么，难道长的高的就不会是女子，长的矮的就不会是男子不成？这可不一定，我觉得如果你是个女子就干脆说出来好了，我并不会歧视你的，相反我们还可以成为姐妹嘛！” 江枫怒吼道：“你这臭丫头胡说什么？我说过我是男子便是男子，我干什么要骗你。” 李纤儿道：“好好好，你说你这大男人的，怎么这般的小肚鸡肠，我不过是两句玩笑话，也值得你对我发这样大的火？你还神医呢！这么旺的肝火，你也不去一去？” 江枫道：“懒得理你。”便蹲下摸索着地上，果然有些干稻草和一些小小的枯枝，于是便慢慢地拾捡起来聚成一堆，不再理会李纤儿。但是心下却不禁有些奇怪，为何自己每次面对李纤儿的时候总是有些沉不住气，好像被她说上两句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这全然不似自己平常的性子，而面对李纤儿的时候，心里总是免不了有些淡淡的厌恶之感，但却总想与她比个高下，却是为什么心里也不清楚。这样思来想去的时候，江枫已经捡了一堆柴火，从怀里捞出火折子，将这些东西点燃。 “呀！怎么有人，你是谁？”江枫将面前的火堆点燃，便听到李纤儿一阵惊呼。抬头便看见李纤儿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由于背对着江枫，他看不到李纤儿看向哪里，正想开口问，却见她已经往前走去。江枫叹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却见山洞的角落里，确实是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不清面容，似乎身体很小，看到李纤儿走过去，江枫也忍不住跟着过去。 李纤儿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小孩，只见他脸上站这些泥土，衣服也被是破破烂烂的，手上还有些地方被擦破了，有干了的血迹，从打扮上看像是一个牧童。但是他看着李纤儿和江枫的眼睛里却透着惊恐。 李纤儿掏出手绢，抬手给他擦脸上的泥土，那小孩急忙往后退去，李纤儿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不要怕，姐姐不是坏人，你看你的衣服都湿了，还流了血，我帮你擦一擦可好？” 那小孩对着李纤儿看了半晌，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的便没有了先前的那些恐惧，李纤儿看到这一点，便笑了笑，道：“你过来，不要怕，让姐姐帮你看看。”说着又伸出手去拉那小孩的手臂，果然那小孩只是微微躲了一下便让李纤儿将他瘦弱的手臂握在了手中。 李纤儿牵着那个小孩来到江枫生好的火堆旁，两个人一起坐下，借着火光，章语墨将这个小孩的形貌看的清清楚楚，只有十一二岁的光景，扎着两个小髻，俨然就是一个小牧童。李纤儿抬手扶着他的脸，另外一只手拿着丝巾给他细细的擦拭着面孔，柔声问道：“你是谁啊？为何会在这里？干什么不回家？爹爹和娘亲会担心的。” 那小孩看着李纤儿一点一点的用她那条干净的还带着淡淡香味的丝巾给他擦脸上脏脏的泥土，心下感动，突然听到李纤儿说起自己爹娘，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李纤儿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还是迷了路回不了家。那小孩却越哭越凶了。李纤儿拧了拧秀眉，把那小孩拉到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姐姐，姐姐帮你。”竟像是哄自己的小孩一般，哄起他来。江枫见她这样一副神色，忍不住冷哼一声，自顾自的走到一旁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那小孩哭了一会儿就好了，从李纤儿的怀里起来，看到李纤儿淡紫色的外衫上被自己弄上了一些黑黑的印子，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便拿手去抠那些泥，李纤儿含笑看着他，握着他的手道：“没关系的，姐姐不在乎，反正可以洗。”又道，“你现在可以告诉姐姐了么？你为何会在这里？怎么不回家？” 那小孩看着李纤儿，垂下双眼，慢慢道：“我是村里王地主家的牧童，我爹娘早就死了，家里就只有我和爷爷，爷爷给王地主打理一片菜园，我给他放牛，但是昨天爷爷说天要下大雨了，小菜苗会被大雨冲走，所以爷爷就连夜给那些小菜苗培土，我看爷爷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给他帮忙，结果今天放牛的时候，我不小心睡着了，牛就不见了。”说着又湿了眼眶，含着眼泪像是又要大哭一场。 李纤儿道：“你是不是怕那王地主要责罚你？” 那小孩哽咽着道：“不是，我不怕他打我，但是他肯定不会再让我放牛，也不会让爷爷给他种地的，他会把我们都赶出去的，到时候我们就没有饭吃，没有地方住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李纤儿道：“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待会姐姐就跟你一起回去，我去帮你找那王地主，你就放心，姐姐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好不好？” 那小孩抬头看了一眼李纤儿，见她正含笑看着自己，心下不知不觉就相信了她，其实小孩子自己心里也大概知道这个姐姐肯定是有办法的，看她穿的衣服就知道她肯定很有钱。如今听她这样说，不由就放心了，小孩子一没有了担心的事情，那是再活泼也没有的了，于是就跟李纤儿讲起自己村上的事情来，讲到那王地主是怎样怎样的坏，又说他怎样怎样的有钱，一天要吃几只鸡，有马车坐，还有很多房子和田地。然后又说起自己爷爷怎样的勤劳，怎样的聪明。 小孩子总是这样，看到的世界是怎样就是怎样，李纤儿就顶喜欢这样的小孩子，于是便静静的笑着听这小孩讲话，正讲的高兴，突然那小孩的肚子叫了一声。李纤儿问道：“你多久没吃饭了？” 那小孩道：“我都是早上吃顿饭，然后那两个馒头中午吃，晚上才回家吃饭的，但是今天我找牛的时候，馒头掉到泥沟里了，根本就捡不到，而且我还忙着找牛。”说着声音就越说越小。 李纤儿皱了皱眉道：“你是说你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那小孩低下头不说话，李纤儿叹了口气，心下不由有些难过，但是自己的干粮又在章语墨那里，现在一时也拿不回来，忽然想到自己怀里还有些松仁糖，忙掏出来，对那小男孩道：“我也没有什么吃的在身上，只有这几颗糖了，你先吃吧！” 那男孩看着一颗颗漂亮的糖，咽了咽口水，迟疑着问道：“我可以吃么？” 李纤儿笑道：“当然可以，这全部都给你。”听李纤儿这样说，那小男孩再也不客气，伸手去拿李纤儿手上的糖，袖子滑下来，手上的斑斑的血迹便露在李纤儿眼前。 “你怎么刮成这个样子？”说着拿着丝巾慢慢给他收拾伤口。突然想起江枫，转身却看到江枫已经靠在一边睡着了。李纤儿走上前，抬脚就是一脚，吼道：“臭小子，你给我起来。” 江枫一睁开眼睛，没好气道：“干什么？你就不能安静一下么？” 李纤儿把手一伸，道：“拿来。” 江枫白了她一眼，道：“什么？” 李纤儿道：“药啊！他受伤了，快点拿药出来。” 将抬手把李纤儿的手拂开，懒懒的翻了个身，道：“没有，我又不是开药铺的，人家开药铺的还得收药费呢！” 李纤儿一听，恼怒不已，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给江枫道：“我买你的行吧！” 江枫抬手便把那块银子拂到了洞外，从地上一跃而起，怒道：“我说了没有。”说着再不看李纤儿，一个人走到洞口。 李纤儿看他突然翻了脸，心下不由也来了气，便怒道：“不给就不给，我不稀罕，像你这种自高自大，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人，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我刚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找你给药。”转身也不看江枫，自己走到那小孩子的面前，柔声道：“没关系，晚点出去了，姐姐给你买药。” 那小孩见他们两个人吵架，早已吓呆了，见李纤儿依旧待自己以笑脸，心下感激，更是依赖李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