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天涯随谁去 第33章　

夜深了，深秋的夜总是透着深深的凉意，那冰冷的温度就如水一般渗进人的骨头里，说不出的寒。偶有一两声虫鸣，也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都是要冬眠的。李纤儿拉了拉外面的罩衫，又伸手摸了摸手臂上的东西。心下略略安定，接着不远处房子里偷出来的光隐隐的可以看出她的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可见她此时内心已是害怕至极。 行不多久，走到一座院落前，李纤儿伸手拭去额上的汗水，又整了整衣衫，才踏进门去，院里有不少丫鬟小厮还在忙碌，李纤儿知道这些人都是为着明日的事情而彻夜不睡的。这些人一见她都停下手中的活，向她打招呼。李纤儿略略一点头又继续往前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对一个走过来的丫头问道：“小姐入寝了没？” 那小丫头低眉顺眼道：“小姐亥时便已就寝了，说是好好休息，保持仪容，免待明日失了礼数叫宾客们笑话。” 李纤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忙吧！我先去看看姑爷如何了。”说完便往一处偏方走去，及至门边，方见到门口守卫的两个人被换过了。一见李纤儿走过来，都马上点头打招呼。 李纤儿也点了点头道：“怎么是你们两个，日间的那两个人呢？” 其中一人道：“姐姐不知，小姐说明日要来的客人多，怕人手不够，所以，所有的人都是换班的，我们白天已经睡够啦！晚上便来接他们两个人的班，待明日，所有人都得在那里听命呢！” 李纤儿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姐让我好好看着姑爷，只管姑爷的一应事情，对于这些小姐倒是没有交给我去办，所以我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既然小姐这样安排，你们好好值班便是了。这大晚上的人容易犯困，你们可得打起精神来，不然若是出个什么岔子，可仔细你们的皮。” 两人忙不迭的应了，李纤儿也不再多瞧那两人，推门便进了房间，却见莫非依然睡在床上，不由好笑道：“我说你终日在这里睡着可真是够舒坦的，我倒是在外头给谁忙来着？” 莫非懒懒的翻了个身，道：“我如何知道该怎样做，还不都是得依靠你在外头想办法，我也只好在这里躺着等你们的消息了。” 李纤儿心下一动，退开三尺道：“你的声音如何变了？” 莫非道：“你若是在这里躺上这么一段时间不开口恐怕声音也不见得会比我好上多少吧！” 李纤儿吁了一口气，又走上来到：“我说呢！我还以为你给人换过了呢！害我担心了一下。” 莫非道：“这有什么，你本就是一个最会假扮他人的人，常有这样的怀疑也是正常，不过外头可有什么进展？” 李纤儿走到床边道：“唉！别提了，我根本就没有找到喻墨，本来说好是在二宝家里等着的，没想到她一直没有回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着叹了一口气，看着莫非，突然道：“你怎么盖着这样厚的被子？我在这里你还不出来坐着？叫人见了像是什么话。” 莫非道：“这里也不过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有谁会看到。” 李纤儿一听，一提气飞到一丈外，侧头看向门边，沉声道：“你不是莫大哥，你是谁？” 话音刚落，床上的被子被踢起，一个人从床上走了下来。却是王家庄大小姐王红英。王红英赤着脚站在脚踏上，笑道：“被你认出来了呢！不过也是正常，论起易容假装，谁能跟你‘千手神偷’李纤儿相比呢？我这样也算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了。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不是莫非的。虽然我的声音却是装的不是很像，但是你却还是相信了不是么？” 李纤儿冷哼一声道：“这有何难，我根本就没有提防莫大哥，刚开始听到你的声音不过是我自己的习惯而已，你说是太久没开口我倒也信了，只是有一样，你没算好，最后你的那句话，莫大哥是绝对不会说的，那样轻佻的话，也只有像你这样轻佻的人才说得出来。” 王红英听到李纤儿的话，却并未发怒，侧头想了一想，便微笑道：“竟然是这样，我到还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心里是爱慕那莫非的，若是这样我说的话轻佻一点，你又如何会察觉，只有会高兴罢了。” 李纤儿一听，心下大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谁心里爱慕莫大哥啦！你别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来揣测别人的心意，我们大家在一起共患难，那是朋友之义，像你这种人是永远都不会理解明白的。” 王红英笑道：“早听说‘千手神偷’李纤儿侠义心肠，对朋友忠肝义胆，今日一见到果真如此。倒是我做了小人了。” 李纤儿冷哼一声道：“倒没想到你竟然早知道我们是谁了，这样看来这个小小的王家村与这小小的王家庄倒是不寻常的很呐！就连你这个土财主的深闺女儿竟然也这等厉害，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王红英掀唇一笑道：“李姑娘谬赞了，我不过是请了些人去调查了一番罢了，称不上是什么厉害的手段。” 李纤儿道：“就是这样才是厉害不是么？我们来这里通共也没有两天，你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却能将我们的身份查的清楚，势力之大倒是可见一斑了。” 王红英突然大笑了一声，笑声似乎很得意，但是谁都听得出来那不过是假笑而已，王红英道：“我的能力如何能跟你比呢？不是么？” 李纤儿一听眉头一皱，王红英又接着道：“江湖上谁不知道千手神偷的称号？提起你的大名，谁人不竖起大拇指？就连官府听了也不会像对一般偷儿，想来心底里还是佩服你的呢！” 李纤儿不由好奇问道：“你是何时知道我不是你那丫鬟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王红英得意的看着李纤儿道：“不好意思的很，从你假扮小桃后第一次见我，我便发现了。” 李纤儿惊疑不定，不信似的看着王红英道：“不可能，我自问并未露出什么疑点。” 王红英道：“我自然是相信‘千手神偷’的能力，但是也正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又怎能不防着你呢？自我一知道你是谁之后我就一直防着你呢！我知道你若是想混到我的身边，肯定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我的贴身丫鬟，其实我早就在小桃的身上留下了记号。” 李纤儿疑惑的看着王红英，王红英道：“我知道你肯定会将小桃的特征都检查清楚，但是你肯定不会注意到我留在她身上的记号。” 李纤儿心下一动，道：“你在她的左耳后留下了记号！” 王红英道：“果然厉害，不错，我就是在她的左耳后留下了记号，我本来就经常拎她的耳朵，这样既不容易被她发现，也不容易被你发现，那天你出现在我面前，无论是神色还是言语动作，几乎都是无懈可击，但是在我拎你耳朵的时候，你耳后却没了我留下的小红点，所以我当时便知道了你是谁，所以我才会让你去照顾莫非，本来我是想让你将那姓喻的家伙一起带来，我好将你们全都抓起来，却不想你竟然没有找到他，算了，我也不计较了。” 李纤儿道：“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和莫大哥成亲？我实在是不明白，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的几个路人，莫大哥人确实不错，但是这样短的时间，应该也不足以让你决定和他共度一生啊？” 王红英笑道：“这其中有什么事情，你大概跟莫大哥也聊了不少吧！我就不想多说了。”王红英说着眼光轻轻的扫过李纤儿，又道：“今晚，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下吧！待我跟莫大哥成亲之后，你再决定是留下来还是继续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好了。” 李纤儿急道：“你到底把莫大哥送到哪里去了？” 王红英道：“明日过后，他就是我的丈夫了，我将他放在哪里与你又有何干系呢？你只要好好的呆在这里，我保证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危险的，而且待事情一过，我定然毫发无损的将你放出来，但是若是你定然要和我作对的话，也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说完便赤着脚往门边走去，再不看李纤儿一眼，李纤儿抬手一掌往她劈去。王红英却是丝毫不觉，李纤儿看她一副不闪不避的样子，突然想起她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女子，手下不由一顿，正在这一刹那，突然从梁上掉下一个东西，落在李纤儿的手腕上，凝神看清，却见一条碧色的小蛇缠在手上，心下不由惊恐，忙将那蛇摔开，再抬头，王红英已经到了门口，而在王红英和李纤儿之间，竟然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各色的小蛇。 王红英看着李纤儿惊恐的神色，掀唇笑道：“我承认我很敬佩你的侠义心肠，但是，你也要知道，有时候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说完转过头再不看一眼李纤儿，径自推门出去了。李纤儿在想飞身出去却是不敢，面对着一地的蛇，李纤儿只感觉浑身的寒毛都倒立了起来。再无半分力气去逃开。 一大早，远远便可听得到王家庄里一片喧嚣，走进去，来来往往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王善财脸上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站在大厅里迎接来访的客人。王善财的长子王土生也是四处张罗着婚礼的一切事宜。 突然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在王土生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王土生一听，面色大变，甚至身体忍不住抖了两抖，旁边的小厮立刻扶住了他，王土生颤抖道：“快些。快些去叫老爷回来。” 那小厮自然知道事情的重要，忙跌跌撞撞的跑去，还未走两步。王土生又唤道：“你慢着，过。过来。” 那小厮忙跑回来，垂首站在王土生面前，王土生好半晌方道：“记着，莫要向任何人提起，单请老爷一个人过来。”说完挥了挥手，那小厮便有小跑着去了。 莫非一大早便被一群人推推搡搡的梳洗打扮起来，只是一直昏昏沉沉，直至梳洗完才略微清醒些，才明白今日已是成亲的日子，不由心下一惊，暗道：“昨日我竟然直睡到了今日不成？那为何李姑娘一直不曾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我竟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正想着，一抹粉色的身影走了进来，端着一碗什么汤，笑道：“姑爷今日可要忙了，大概是没有时间吃些东西的，到晚上恐怕还得被灌上许多酒，小姐心疼姑爷，特让我到厨房熬了碗燕窝汤过来给姑爷暖暖胃呢！姑爷先喝下如何？不然白的给放凉了就不好了。” 莫非一见小桃，心下一喜，但是见她说话的神色却全然没有了李纤儿的感觉，不由心下起疑，便道：“你们可不可以先下去，我有些话要跟小桃单独说。” 众人一听，纷纷道：“是。”便要往下退。小桃忙道：“别！”又转头道：“有什么话还请姑爷直说，俗话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您是新姑爷，我是小姐的丫鬟，若是他们都退下去了，就剩你我，别人瞧见可像个什么样子？小桃却是不敢让小姐心生半点误会，所以，还是请姑爷有话直说的好。” 莫非听她如此说，便道：“原来你叫做小桃，为何昨日我问你之时，你又为何不说呢？” 小桃脸上一愣，又忙道：“昨日是小桃的错，还请姑爷不要罪责才好，日后小桃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和姑爷。” 莫非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镇定道：“好了，我现在就喝。”便从小桃手中接过粥碗。 小桃盈盈一笑道：“姑爷也是该好好品尝一下，这可是小姐的一片心意呢！小姐她从小过着娇生惯养的日子，心下还怕姑爷日后不好好待她呢！特意吩咐我过来嘱咐姑爷几句话，小姐说，姑爷只要好好的待她，好好的听她的话，她就心情愉悦，再不会将心中的怨气撒到旁人身上，不单姑爷您过得好，就是其他人也可以过得平平安安的，小姐说，知道姑爷一副菩萨心肠，自然不忍心见到别人为您受罪，所以姑爷一定会答应小姐的要求的，小姐也说了，小姐最欢喜姑爷的一点便是姑爷的善良。” 虽然小桃是一板一眼地将王红英的话好好转达的，但是底下的人听了却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莫非却是紧紧的皱紧了眉。 小桃见他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便道：“姑爷，小桃还要回去复命呢！小姐说，若是你能答应好好待她好好听她的话，她才肯拜堂呢！不然她定然又是会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了，所以，还是请姑爷给个答复，莫让小姐又发脾气了，今日是姑爷和小姐的大好日子，应当顺顺利利的，莫要为了这些小事给耽搁了。” 莫非缓缓将碗放到桌上，皱着眉头看着窗外不发一语。从这小桃的话里，他自然是知道王红英的意思，不外乎是告诉他李纤儿现在在她的手上，若是不好好的去拜堂成亲的话，难免会对李纤儿做出什么事情来。 但是想到要和这样一个女子成亲，心里却是一万个不舒服起来，自小和玄真道人学武艺，玄真道人除了将一身武功相授之外，许多的处世态度也一并传给了莫非。玄真道人从来都只有武功可以感动到他，对于感情，向来是不屑于顾，其他的所有事情也都是听任一个缘字。是以莫非虽然二十有三了，却依然从未想过男女之事，更是从未想过成亲这等大事，但是今日被王红英这样逼婚，心里却又有千万个不愿，这似乎和他以往的性格太过迥异了，莫非暗道：“师傅常说，一切随缘，今日这一切难道也是缘法？只是为何我却是如此不愿随缘而行？”这样一想，便更加想要逃离这里，逃离这场荒谬的婚礼。 莫非握紧了拳头，突然又看到桌上的空碗，想起刚刚小桃说的事情，便想到李纤儿一直在忙着救自己出去，此刻却被困在了王红英的手上，又想到莫颜还在桃婆的迷魂林里，也不知现下如何了，又感到更加愧疚，又想道：“若是我和王红英真的成亲了，她定然会同意让我尽早上路去救颜儿，也定然会放李姑娘出来，到时我们一起去找那方圆庄也是不迟的。”这样想便要开口答应小桃，话到嘴边，又想道：“这王红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全然不知，而且看她对下人的态度，绝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我怎能这样随便的答应下来。”这样思来想去，一直做不了决定。 小桃看他样子，便道：“姑爷好一个汉子模样，如何这点事情也要扭扭捏捏拿不准个主意么？我们小姐不过是闹闹小姐脾气，耍耍小姐威风罢了，你就顺从一下又能如何？若是真的惹怒了小姐，这亲她不成了，我们底下人和一些不相干的人岂不是要倒霉了？就请姑爷为我们考虑考虑如何？” 莫非一听，只觉脑子里嗡嗡地乱成一片，终于还是道：“你回去跟你小姐说我答应便是了，莫要再洛里啰嗦了。” 小桃嫣然一笑道：“姑爷果然是疼小姐的人，小姐也甚是关心姑爷，刚刚我送来的那碗燕窝汤，可不是普通的燕窝汤呢！那可是经过小姐精心调制的，对姑爷绝对有好处，看姑爷和小姐这样恩爱，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为姑爷和小姐感到高兴呢！小桃就先祝福姑爷和小姐幸福安康，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底下的那些下人一见小桃开了个头，都纷纷道贺不迭，莫非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要先一个人静一静。” 小桃笑着向众人道：“姑爷自今儿开始就是我们的主子了，大家可要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现在姑爷想要休息一会儿，我们大伙儿就不要再在这里烦着了，都散了吧！”说着便向莫非告退，带着一帮人退了下去。 莫非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抬手一运功，果然功力竟然恢复了三四成，原来刚刚小桃说的精心调制的便是解药，而她这样做不过是算好了他不会丢下李纤儿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才这样的放心。当下变一个人做到床上细细的运起功来。 直练了一个时辰，莫非叹了口气，睁开眼，暗道：“看来这王红英并不十分放心，毒竟未全解，我若再强行运功，免不了又让毒素侵占全身，但是如今的功力却只有平日里的四五成要逃走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救走李姑娘却是不易了。却不知道喻墨去了哪里，不知是否发现李姑娘不见了，可有想办法救出她，若是一切来不及，我变真要和这王红英拜堂了，倒时可是一切都改变不了。”想到这里心下不由怔怔的，忽又想起从前自己对莫颜说过的话：江湖险恶，切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却不想自己今日竟然栽在这里。 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只听小桃的声音在门口道：“姑爷吉时已到了，请姑爷到前厅里行礼。” 莫非眉头一皱，却又无可奈何，终于还是站起身。 拉开门果见小桃带着两个穿着簇新衣衫的男子，站在门外，小桃微微屈了屈膝笑道：“姑爷，请跟我们这边走。”说着抬起头，轻轻一眼扫过莫非，便转过头在前头引路。 莫非心下一愣，心下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眼看那小桃，她却未再回头，只是一人在前头走着。莫非跟在三人身后，一步步往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