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第30章　

我没有再回到我以前的那个城市，我去了重庆，我害怕又触目生情。 我到重庆是真的去做事的，我的合伙人就是重庆当地人，我们在网上认识的，他叫潘晓武。他注册了一个叫“春怡”的公司，制作五香熟食系列，用小袋打包装上市。有猪脚、鸡爪、鸡腿、口条、豆腐、皮条肉、金针菇、辣椒——品种繁多，大概有二十几个种类。 在网上我们认识的时候我还在西安做超市，他邀请我到他的公司去参观。那会儿他还没有在写字楼里租高档办公室，事业才起步，他的财务办公室与食品开发都在他的巨大的车间旁边的几件屋子里简易地进行。我看到那些车间里有几台机器轰鸣作响，潘晓武带着我一一介绍它们的功能。那程序是全自动的，只有处理毛发的一道工序是手工的。我看着一台小型的机器里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工人们上料，都是一些调料，并没有研细，他们从入口处将调料装进去，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潘晓武走过来说，“这是第一道工序，在那里自动加热一下，炒出调料的香味，然后在按比例分散到不同需要的机子里。比如辣味浓重的，咸味出头的。这一锅是配好的，一会儿就送到主锅炉上去。那里将要投料了。” 我站在冒着蒸汽的一个方型锅炉里，潘晓武告诉我说，“这是陈年老汤，这个锅里烧滚的就是我们‘春怡’食品开发公司的秘方。” 我还看见在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玻璃空间里蒸汽朦胧，那里非常香，就不由地引起人的食欲。蒸汽里隐约看见一些悬挂在里面的皮条，猪脚，猪肚。肉质厚实而松软，耷拉着，看着就想吃。潘晓武马上告诉我说，“这是我们公司新开发的一种蒸腾食品。这里的配料要比锅汤浓郁，随着高温加热，蒸汽里的多香调料就渗透到肉里，随着肉质渐熟，味道也越加浓郁了。过一会儿我带你品尝一下各种系列的味道，你会感兴趣的。” 他带我到冷冻室，那里一个巨大的风扇轰鸣作响，他打开钥匙让我进去，这是一个巨大的冷冻储藏室，里面马上就有一股寒气迎面袭来，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里面收集的材料，什么猪腿，猪蹄，耳朵，鸡爪，口条应有尽有。都按种类归整地放在那里，都堆满了整个库房。潘晓武告诉我说，“这样的储藏室，我们公司租了两件，自己制作了一件。”但我看到一件冷冻室里就已经放齐了各类。 一切参观完毕，他带我到车间旁边的办公室，那里很小，不过凌乱，报表，帐务，小型仪器堆满了一个大桌子——从这里看出这家公司对于空间的利用率都达到饱和了。不过这是一种务实的体现，这里堆着的全部都是有用的，没一个纸屑是废品。这里是研发食品与财务计算的办公室，还兼着公司的会议室。其实这里才是公司的整个心脏。 潘晓武笑着说，“地方有点小啊，岳先生，车间与办公室还都是租来的，租金可不便宜。不过还好，公司从注册以来，我们已经申报了几项专利，比如我们的五香有特别的味道，当然就是自己的配方，这是一个专利，还有就是蒸腾多香系列，这都有两个专利呢，那个机器，还有就是这个纯正清爽可口的系列味道——这可能是全国首家呢。我们还在研发新的产品，开发食品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地推陈出新的过程，拿出自己的特色的同时要不断地上新品——这就是我们的一个理念！” “很好的理念，潘总，我说的是真的，我虽然没有看到将来你会不会做得到，但你的这个理念已经包含了一种饮食文化概念。真的是这样，只有向这个理念的这个目标不断地向前探索，你的理想便很快会实现的。”我真诚地说。 “嗨，我很有信心，给——”他手里拿了一本很大的画报式的印刷品，还很厚，他说，“这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宣传册子，这是一部分已经完成了的食品研发的成品，还有一部分是我们正在努力将要摆上货架的成品，当然正在研发当中，不过很快就会出产品了。” 我接过那本厚厚的大型画报，书的纸质很好，那里花哩胡哨地贴满了图片。那些仪器，下面有专门介绍，说是什么时候得到的专利批准，专利号，介绍它的功能，从它那里出锅的食品的特色等等。还有些食品都有专业的介绍，图片拍的很好，食品上面拍出了读者的味觉，就是从视觉上拍出的味觉。 “我们生产的货都已经摆上了这个城市及其周边城市的各大商场的货架，还有在几个城市里都开设了专卖店，我们批发给代理商，有专人经营。”他说。 “不错的营销思路，当然这也是食品这种营销环节很必要的。”我笑着说，“可能每一个食品加工商都要走这样一条营销路线，有差别的是广告够不够深入，还有就是如果长久地在市场上站得住脚，那就要看如此众多的同行中间的质量，味道，分量等等能不能深得人心。” “专业的分析，岳阳，接下来我要你尝尝我们公司开发的食品，还要看看已经上市的系列品种。对了，还有一个独立的车间你没有看到，那就是食物进行包装的程序。我们过一会儿再去看。”潘晓武说着带我出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又带我到另一个更大的库房里，那里的温度底得叫人寒冷。但令我无限惊奇的是这里的货物箱都堆满了库房，有工人们从流水线作业的最后一道工序中将小包装装进大大小小的纸箱子，然后运输机里运输到这里，几个工人紧张地码着箱子。但有物流公司的车子停在另一边的仓库门口，那样的门口有三个，三个大门都敞开着，那里的工人们正在上货，还有几辆车子还在排队，一副生意兴隆的热火朝天的画面。 “我顺便过来看看装货的车子到了多少。”他说着向另一边喊道，“小张小张，别傻站着，给师傅们拿水，天气这样热。”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笑吟吟地走过来，“哎！”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跑开了。 潘晓武对我说，“走吧，我们去车间，我拿几袋已经包装好的东西给你看看。 他带我到另一个车间，这里才是出产品的地方，这里的工人们也并不多，只有几个，都是机器操作，一个狭长的铁制的崭新的机器安置在车间里，投料口在另一个车间里，从这个狭长的机器里出来的就是成品小袋子，那里按工作时段换品种，比如一段时间是鸡腿，另一段时间是口条什么的。工人们只负责将从机器里出来的成品在机器自动码好的纸箱子里打包装，然后运输机运输到仓库里去。 潘晓武取出几袋同一种产品，他说，“几乎忘了，这里只是同一种产品，我让小张取几袋别的产品吧，今天还没出蒸腾食品，那个口感真的很好，肉质被蒸得松嫩而鲜美，滋润可口，咀嚼时那种香味马上就能弥漫开来，味觉与感觉都达到一种清爽的境界，真的是回味无穷。”他说着，又出了车间，然后又向仓库走去，他又叫着小张，小张跑来了，他吩咐取来各种已经上货的产品带到办公室里，小张马上去做了。 我笑着对他说，“潘总，你说得都让我大饱口福了。” “你尝尝就知道。” 一会儿小张抱了很多小包装的食品进入办公室，小张喜笑颜开地说，“各个品种我都捡了两包，库房里就都这些了。”他放下后就离开了。 我大致地数了数，有二十几包，可能就十几个品种。 潘晓武找了他认为的最好的那种蒸腾系列，将好几个包都放到我面前，我看见那上面的包装袋上精致地印着那架玻璃圆筒，写了赞誉那个食品的诗文。我笑着说，“还都做诗了呢！”潘晓武却自己打开一个口条肉，让我尝。我将几片切薄的片状口条放到嘴里咀嚼，肉质劲道而细腻，有嚼头，浓香可口，回味无群，就像那样一直咀嚼下去似的，味道一直没有减淡，都一直那么浓郁，这是一个奇异的现象——潘晓武并没有夸张。 我赞扬地说，“真的很好，潘总，这是我所吃过的最好的小吃。” “我没说大话吧，你再尝尝这个。”他递给我，他已经将另一个小袋子打开，那是一支鸡腿。我咬了一口，味道依然纯正，与别的产品不一样。有点辣，但很香。 我看见每一个包装上都印着公司的品牌“春怡”，有效的注册标志，都有食字健印章，有效的日期，有商品序列号——都是合法的。另一面写着混人耳目的配方，当然都是一部分罢了，不会写全，就是写全，也不会写比例。 我说，“很好的产品！” 他将那些食品推在一旁，然后请我到办公室仅有的会客或者是用来开会的一排沙发上，我坐下后他也坐在我身边。 他严肃地说，“岳先生，我请你来是有目的的，我是个商人，当然需要有实力的人帮忙，说真的，你也看到了我们公司的产品，还有工艺流程，你应该对我们公司有所印象罢，至少不会是陌路人似地看一眼就忘了吧！” 我笑着说，“当然不是，我看到了这样的小食品的全程做法，这样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很好，那我请你来，你愿意吗，我会按我们注册所投入的资金算成比例给你股份，就是按你后期注入的资金——说句实话，岳先生，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他有点急不可耐地问。 “我得考虑一下，潘总，我还得要详细地知道你的收益状况，还有你想得到的这一笔后期资金是用来干什么的，你需要多少资金才能达到你预期里的经营程度，还有你有几个合伙人，就是你的股东到底有多少人，他们对我的进入有什么意见——这些都很重要。潘总，你是职业人，你应该知道——就是我了解了一切我所能知道的详尽的这些细节资料，我也不能马上决定我要注入资金，我还得好好考虑一下，我是个外行，我还得用数据计算我进入这里的前景值不值得我冒险！”我也认真地说。 他笑着摇摇头说，“你是什么外行，你可以做投资专家了。这是投资大师的素质，我没有夸张，你是我所见过的最谨慎最有潜力的投资人——这很好，只有这种素质才能成事。岳先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还有假如你注入资金以后你所能得到的利润与你享有的权利，我都能为你做详尽的交待。” “这样最好了。”我说，“那么潘总，你为什么不找当地人投资呢，他们也许要被我这个外行会帮上不少忙。” “我这个公司完全是我一个人的，我没有合伙人，我没有分股给任何人，从创意到企业执行都由我一个人来策划——我不想碍手碍脚！”他说。 “这么说，如果有合伙人，你就感到碍手碍脚，那么你为什么又想要个合伙人呢？”我笑着问。 “我的事业走到这里就必须注入一部分资金了，因为我银行里的还款日期就快到了，而且我又抽不出过剩的资金还上这笔数目不小的款子。还有如果再有一笔钱的话我还可以研发别的产品，这些东西都在列了，我不想将它夭折。岳先生，自己开发的产品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似的，我不忍舍弃。与几个商场签了约，我们供货，一直到四个月后他们才可以还清款子。哦，对了，我拿给你这些帐目，全都在这里！”他说着打开一个抽屉，那里果然有很多签单，都是各大商场与超市的欠款签单。我没有细看，我只是大概地翻了翻。 我点点头说，“潘总，那么你的股份是怎么算的呢，你已经投入了多少？” 他拿出一个本子，打开一页说，“岳先生，我总共从起步到如今发展到这个规模，前后共投资了三百多万。这些都包括我租的场地，车间，库房，冷藏室等等这些硬件已经预交了三年的期限，还有买的机器，开发所需要的经费，人工费用。当然还有就是申请已在的专利，这个品牌，起动项目这一部分也是一份价值吧，不算这些，就三百多万，可能最多就三百四十万左右。这一部分价值只能与我们之间达成协议了，都双方需要认定——当然这是你同意入注资金以后再谈的事情，但我想这份价值怎么也值一百多万吧。总共达成五百万的协议我看不成问题，岳先生，你说呢？” 我想了一下说，“按照你已经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经营，按你已经趋于规范化与规模化的这种程度来说，这部份价值值一百多万。我明白了。”我点点头再说，“潘总，可能我没有你所期待的那么多钱，也许你不值得找我！” 他点点头说，“想入股的人也有几个，都是我的朋友，但我不愿意让他们进入，都是老关系了，涉及到利益问题不好，我不会勉强的，岳先生。现在我可能急需一百万左右的资金，这部分资金除了还银行的贷款八十多万以外，还用来做一项产品研发的后续资金。这一百多万我割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本来我不想这样做，我还想从我朋友那里借八九十万元钱，先把银行的贷款还了，给银行个信用，然后又从银行里再借这么多，又填上我朋友的空缺。等过四五个月，我的手头就有资金了，但是他们不愿意借钱给我，我给他们高额的利息他们也不愿意，他们一定要为难我，就想进入我的公司占个股份。如果实在不行，还得让他们进来，他们还不是一个人能拿得出这笔钱，还要几个人同时进来，人多了嘴杂，股权分散是小事，有些事情人多了合不到一块儿去，还都是老熟人，你说万一要撕破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在墙上看了一眼他的法人注册表，有点心动了。我说，“潘总，好吧，我回去想一下，这点钱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等我电话，最迟明天下午我给你回答，我还要到西安回去处理一点事呢，在你给银行结帐以前，我会到来的。” “好的，我等岳先生消息，但愿我们合作愉快，和你在网上接触以来，我就知道你和我能说到一块儿去。你稳重、多才而智慧，路正长，岳先生，但愿我们能合作。”他热情地伸手给我，我也握了握他的手，我走时，他一直送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