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乐意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俩挤在沾满灰尘的老房子里。 阳台上,我再也不敢去,因为那里,我亲眼目睹了我长大以后流着眼泪认为没志气的男人纵身一跃。 他在跳跃之前,回头看着我笑了笑,是那么的悲怆,“小?常?对不起,爸爸没有勇气看到你以后买一件好看衣服给你心爱的人了。如果有来世,爸爸做牛做马服侍你。”他是没有勇气应该说没有机会看到我给心爱的人买一件裙子了,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别人给我买裙子。这他妈的完全颠倒了,我只想用一个‘*’结束! 我顽皮的笑着,用可爱的童音奶声奶气的问:“爸爸,你要做什么呀?” “爸爸要飞走了。” “哦,爸爸要飞了,我的爸爸是个神仙!” 我茫然的黑瞳里,滑落下晶莹如珠的滚圆泪水,一颗一颗慢慢的坠落到地上,迸裂开来,象白色的流星,在清晨死亡。 “叶,叶先生……” 医生颤颤的说着,我嗤笑:“你是想叫叶小姐吧。” 一屋子的人错愕,包括我熟悉的顾阳还有大大小小的医生护士。 我搞不懂,他为什么像个假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我的男性象征早已被昨天那一计经典的膝撞毁了。雪上加霜的是,我清醒的被刺痛的针注射了麻醉剂,昏迷中被手术刀割掉了可能已经被撞地稀烂的男性特征。我想比记忆里挨过的两棍合起来的力量还要大,我就晕在那一计膝撞,但还好,我保住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然后等我醒来便是满脑子的痛楚,包括现在。剧烈的痛,痛的冷汗忍不住涔涔。而回忆了太多记忆的神经也剧烈的痛,就好像被汽车轧过,一阵一阵的抽痛。 而且阴差阳错下,我竟然还是个隐藏了20年的女人,命运开了一个冷玩笑。它一直在疯狂的折磨我。于是我费劲心思的,想把自己的记忆给抹去。 我再一次失去了生命里的某些东西,记忆就好象小时候玩过的沙子,攥的紧紧的,它给了你一阵硌痛就顺着指缝悄悄的溜走,就算你摊开手,它照样会溜走。抑或是被风吹走。 “那个,您能联系到您的亲人么。” 我怔怔的看着天花板,眼角不争气的滑出两行清泪。那一对龙钟的老人还愿意来看看他们的孙子一眼么,也许他们得到消息后会愤怒的大骂:“人渣!怎么不给他踢死啊!” 那个虚无缥缈的妈妈更是不可能会来看我了,恐怕她都不记得她曾经有过一个儿子,更何况是一个很变态的其实是女人的儿子…… “手术要多少钱?”我冷冷的问,因为我和顾阳基本上是不需要钱包的主。 “这个,加上你的伤势,可能会很多,保守估计在30万以上。” 他很轻巧的说着,就好像他说的是一张张的纸。 “哈哈哈哈,30万,哈哈,我还能值30万啊。那不做了!”我凄厉的笑,命运实在是能作,我这个废人竟然还需要30万来拯救,要真把自己的身体拿去卖可能连3万都卖不了吧。 我穷的一无所有,就连那学费都是东拼西凑替人卖命得来的。唯一值钱的就是那所老房子,可那是我的家。这个冷漠城市唯一能容纳,能让我舒服睡觉的场所,也是无家可归的顾阳栖身的地方。 “小叶,钱你不用担心。”顾阳宠腻的凝望我一眼,但是他的脸上明显的很忧伤。“怎么样,这下可以做手术了吧。” 医生和护士相继离开病房,只剩下相依为命的顾阳和场9搜糇叩窖籼ㄉ洗蛄烁龅缁埃?便诡笑着走到病床前。 “你疯了么,你哪儿来那么多钱,我不用,反正死不了,反正我也是个烂人。” “呵呵,小叶子,没想到,我居然被一个女人救了哦~” 我怔怔的看着他,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颓废的街头痞子,就好像一个很有气质的成功男人,我知道他的背景很复杂,因为我无意中穿过一次他洁白的衬衫,hermes的,当时我根本不懂。但是他再也不穿那件衣裳,我偷偷的去奢华商场看过,那个牌子的价格让我当场呆若木鸡。 我觉得,我失去了他,失去了那个唯一能让我感到温暖的哥哥。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小心的再次探询,甚至以为他是某个电视台的记者,要和我混在一起,就为了抓一手真实的新闻材料。 “呵呵,以后再说吧。我实在是不敢想啊,血流满面的小叶子居然会是一个女孩儿啊。唉……” 他一声长叹,我明白,他是想,他失去了一个兄弟。 我也失去了一个大哥。 我再一次失去了难能可贵获得的一份亲情。 我不知道我接过敲破一个人脑袋换来的钱去交学费的人生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那我不做手术了,咱们俩一辈子大杀四方,好吗?”第一次,我流露出乞求的眼神,我知道顾阳大概很不喜欢女人。尽管他憋不住会去高档酒店随便找个女人发泄。我想,只要能有顾阳一直陪着我的人生,那个劳什子的大学不上也罢。 “靠,这么快就像个娘们儿了?” “你丫去死!”我愤怒的捶了他一下,却也牵动了伤口。 “你别乱动,别牵动了伤口!” 他轻轻的拨开我额头的乱发,记忆里从没有过的温柔。谁说过的,当一个生命里和你息息相关的人突然用一种很极端的方式对待你,那就意味着,你即将要失去他了。 刹那,我有种错觉,就好象我爸爸在爱抚我。“你,是不是会离开我?”我不敢看他,我很想扯开身上连着各种仪器的线。然后拉着他的手,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白色世界,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摆头,以及微弱的抬起手臂,打在他身上也象棉花糖。 人生就好象被莫名的线缠绕,也许人也是一种蚕,他在不停的吐着丝,病态的将自己缠到窒息。 我想我完了,眼泪也比平时多了。 比一个世纪还要长的凝望。他就这么傻傻的看着我,而我同样用45度角的仰视看着他。某年某月,我在脑子里刻下了一张脸,他就象风尘里的一粒沙子。而我,注定也是一粒沙子,风一过,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无力的分开。 “呵,不会的,不管你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兄弟。” “可是我马上会有女人身体的,我知道你讨厌女人……” “那你到底想不想做一个女孩儿呢?” “我—我不知道。”我虚弱的别过头,在这个问题上,我早已想的很透彻,我早已对自己身体的不正常漠然。没想到今天成了现实。 “呵呵呵。”继续低沉的笑,笑的他弯腰捧着肚子,然后用盈满了眼泪的笑眼看着我。 闪闪亮亮,就像记忆里抓过的萤火虫,只不过那只萤火虫被我紧张的握在手心里窒息了。我看不懂他,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伤感的。今天,我才发现我对顾阳一点都不了解,唯一迷惑我让我认为了解他的,也只是他拿我当很重要的人的心。 “没了你,我终生都走不出黑暗的。” 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爸爸的临终别言。他和我一样,没有了人生的亮光,于是他才潇洒的跳了下去。 “我会努力的但是你在我这里。”顾阳用力的戳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有一次,你流的血进了我的口中,那一刻,我奇异的想着,哪怕那滴血有着不知名的病毒,我也会吞下去,从那次开始,我们的血液就融合在了一起。我不是讨厌女人,我是讨厌我的家庭,讨厌我爸爸。于是我放弃了公子哥的生活,像个渣子一样混上了小痞子,然后遇到了你,呵呵,我没想到瘦的像个伪娘的炒蚱鸺芾词悄敲吹牟灰?命。” 顾阳就像一团哀伤的云,漫无边际的飘着。 我自嘲的笑,的确是不要命了,但也许是我以自己的方式向老天抗争,向自己的命运抗争。 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顾阳微笑。然后坚定的走了出去。 走廊上,一个冷峻的老人带着两个戴着大黑超的壮汉巍然而立。 “我要一百万!”顾阳冰冷的开口,犀利的眼神看着一脸鄙夷的老人。 老人微微叹口气,他的儿子居然象看空气一样的看着他。他至今搞不清,本来阳光的儿子为什么会离家出走,甚至和社会上的不良分子混到了一起,打架斗殴,就差吸毒了。而他不得不一次次的花钱为不争气的顾阳善后,现在,开口一百万居然连一声爸爸都不叫! “你以为你是谁,开口就是一百万!我受够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替你善后。还有给你一百万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回家,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全部给我忘掉!”老人一样的哀伤,这样的儿子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价值让他一次次的付出。 “你……”顾阳绝没有想到,一直很紧张他的父亲竟然会以此相胁。 他要回家便等于抛弃了常?那个和他交心的血肉朋友,他刚刚还承诺场? “哼,不答应是吧,那你继续吧,我走了,记住今后永远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人。”老人失望的转过身,步伐再也没有屹立的巍然。 “你等等!”顾阳惊慌失措的叫住他,他的心里在激烈的挣扎,不光是离开常?他不肯回家的缘由是,他的父亲顾延宗为了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人,活生生的气死了他的生母。 他本来是个充满阳光的大好青年,可就在某一天,他妈妈心脏上插的一把刀子急剧的改变了这一切。他兴冲冲的推开家门,母亲洒满花瓣的床上,躺着一个早已冰凉的盛装女人。熟悉的容颜不甘心的苍白,一片片枯萎发黑的玫瑰花邪恶的朝他狞笑。 从此他恐惧象征着甜蜜的红玫瑰,他拎着一个空酒瓶愤恨的朝沙发上的顾延宗走去,他很想用力的敲开沙发上垂暮老人的头颅,那个B市影响力惊人的成功商人。 但是他做不到,他愤怒的将酒瓶摔到了墙上,一声碎裂的响声和一个惊恐尖叫声后,他用力的摔上别墅的门。 “我答应。”他还是妥协了,顾阳虚弱的坐到走廊上的椅子。 清澈的眼泪滴到大理石地面,他的坚持,他的抗争。就这么轻易的瓦解了,人生就是这样,左手抓住了某个东西,右手不得不放开某个东西。 一个个的抉择摆在我们面前,除非我们死了,也许死了还会去抉择。 “小阳,爸爸知道,当年我的荒诞害死了你妈妈,也害了你。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老人也颤巍巍坐到顾阳身边。 我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雪白。就好像我刚刚的那个梦,也可能是一张白纸。那张纸不可避免的被捅破了,我不知道,如果顾阳再一次离开我的身边,我的人生将会是什么样子。 悲从中来,我愤恨的掀开被子,拉扯着一条条的线。 “小叶子,你这是做什么?”顾阳的大手按住了我,熟悉的暖热,可是我的身上,连同胳膊,都是冰冰凉凉。 “呜,我不想做手术了,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身边。”苍白的手固执的想挣开他的掌控,原本就没多大气力的手在重创之下更是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