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得意地看着我说:“至于吗你,又不是少了一块肉什么的。” 而今天,林楠尝到了人生中真正的一次打击。她走到我们身边,礼貌地对赵崇说:“不好意思,还要让你们赶到这里。” 赵崇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关系,我习惯给够别人礼貌。” 我甚至有点惊恐,这两个人怎么搞到一起了?难道火星要来撞地球了?还是外星人要攻打地球人了?但不管是哪一个,那结果,都会是惨烈的两败俱伤。 这简直是一个很肥皂的,一个男版赵崇和一个女版赵崇,抑或一个男版林楠一个女版林楠的激情大战。他们是合作,但合作的具体内容,就是摧毁这片土地的天空。 “那我们去哪里谈,还是就在这里?”林楠笑呵呵地说。 “我不介意,如果,林小姐不介意自己的皮肤被蒸坏的话,我们也可以坐在地上谈。” “嗯,那还是找个地方吧。这车不错,可惜今天我司机把我的750li抛锚了。”林楠抬头看了看天,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掉了额头细小的汗珠。 “没关系,这辆奔驰是从国外进口的,防弹型。说实话,在国内用这车简直是浪费。”赵崇奇异地笑了,他打开车门,就像一个绅士,站在一侧。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恶。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终于肯睁开他朦胧的睡眼。丽丽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赵崇又去看看林楠,然后,再一次若有所思地动了动她漂亮的尖下巴。 我看到了林楠眼里急剧地收缩和一点点小小的惊讶。但最明显的,是一种恐惧。一种女人处于弱势,最潜意识的无奈和抵抗。她勉强地笑一笑说:“我和我妹妹说几句话。”然后就走到我面前,双手扶上了我的衣领,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他以为他是谁呀,他怎么不去死。靠,不就是一辆破防弹奔驰么,老娘我不照样能搞他妈的几十辆。真想搞个自动火箭发射车来扫射它,看看它是不是防火箭的。而且,那个姓赵的,看上去就像个等待扫射的活靶子。” 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林楠那么喜欢扫射这个词。它的含义。我承认,我想歪了。 最后,林楠很是同情地看着我说:“那么,这么长时间,你就一直伺候他?” 我感激地点点头,这丫的,终于肯承认我的老板非常变态了。过去,她可是一直和莫筱谈论赵崇今天是不是穿得就像T台上裤子掉到大腿上的模特一样,还是昨天赵崇穿三角还是平角内裤的犯贱表情。李小婉的版本比较直接——常?你打算哪一天睡到你老板的床上去。她甚至问我,“你们公司有没有象长江7号那样的电影剧本?”林楠当时翻翻白眼:“李小婉,你饶了嘲桑?就算有那样的剧本,她的老板也会去找一个柔道冠军演!” 然而莫筱,她一直很憧憬,她极力让我把她推荐给赵崇——她不在乎什么电影电视的女主角,能让她当个平面模特就行。我还来不及有所表态,林楠那定海神针一样的镇定就钻进了我和莫筱的耳朵里。“你直接让嘲涯憷?到赵崇床上去得了,你不就是想一人得道,然后鸡犬升天吗?”然后莫筱脸上的黄瓜片诡异地掉进她的樱桃小口,她嚼得咔嚓咔嚓的。 林楠接着小声说:“你就不想扫射他么?” 天闷热得我想找个海,跳下去。 我啼笑皆非,面红耳赤地撇过头,我小心地瞪着赵崇。然而,他热烈的眼神,也瞬间扫射过来,仿佛,穿透了我的心脏。依然是他邪恶的笑容。脖子上力道越来越大,就像林楠要掐死我似的。我们就像一场诡异的肥皂剧里的主角,驻在浓烈的阳光下,谁都能看到,我们头顶枭枭的黑气。 “姐姐,你再不放开我,我快憋死了。”我费力地对林楠耳语。但我不知道,真正要让我窒息的,是林楠泄愤似地封住我的衣领,还是赵崇的眼神,抑或是这鬼一般奇怪的天气。我根本不懂。 林楠放开手,又对我摆出了山茶花一般的笑容,转过身去,坐进了赵崇的车子,关上门的时刻,她优雅地说了声谢谢。 从头到尾,她都没正眼瞧过丽丽小姐,尽管丽丽小姐打扮得就像死了的玛丽莲梦露。而平时,林楠总是会对大街上打扮得就像要勾引男人回家的年轻女孩指指点点。其实出发点,那都是林楠不能忍受她自己的胸部是B杯的。有一次在寝室里,林楠显得很惆怅,因为她看到了裹着浴巾刚从浴室出来的莫筱,于是她眉毛一歪,发出了比贞子怨气还要重的呻吟:“我出生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贿赂老天爷一次呢?凭什么,莫筱的胸那么大!”当然,不幸总是让李小婉碰上。于是李小婉小心地瞅了瞅林楠,疑惑地说:“你要那么大的胸干吗?男人捏多了不照样变形了?”后来寝室里发生了世界大战。就连习惯保持中立的我,都未能幸免。我甚至都怀疑林楠练过神奇的武功,当时我正好枕着莫筱珍藏的书——对此,莫筱一直颇有微词。林楠没注意抓到了我的头发,她只是那么一扯,然后迅速地把厚厚的书朝李小婉头上狠狠地砸过去,而我,也被她扯得从沙发上掉在地上,但我的惨叫被李小婉凄厉的嘶吼淹没。莫筱愤怒地咆哮:“林楠,你个贱人,居然扔我的书!”然后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迎接她的,是李小婉巨人一般的手掌。地震一般的骚乱过后,我们莫名其妙地抚mo着挨揍的伤口流眼泪,但对于为什么四个女生疯狂地打架,我们就像失去了记忆。有时候,我宁愿失去记忆。 赵崇绕到驾驶室那一边,打开门,刚钻进去,又站了出来,他莫名其妙地冲我说:“你快放假了吧,我希望你能实行全日制的工作。”然后,又低头钻进车子。 我突然感到一阵很强烈的空虚,就像,来的是两个异类,而他们,绑架了林楠。我甚至想,刚才为什么没有去赵崇的车上装一个跟踪设备? 然而,我还没缓过神来,赵崇奇迹般站到了我面前。他先是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笑了,凑到我耳边说:“我怎么不知道林楠和你是姐妹?” 赵崇停了一下,又诡异地说:“昨天晚上,我哥在你那儿睡的?”然后感觉他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耳垂。 就这样,最后,我面红耳赤地目送赵崇瘦削的背影再一次钻进了那辆全副武装的黑色奔驰。我没其他想法,我只是担心,这两个人会不会下一秒,就会叫来空中一号飞到阿富汗的沙漠,用烂布条把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扛着火箭筒,互相扫射。我甚至想笑。 我不知道赵崇是在天上挂了一颗卫星,整天监视着我。还是他在我身上装了一个摄像头,他怎么对我的生活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就像是我雪色沼泽里一只突如其来的狐狸,笑得牙灿灿的。 我第一次清澈地看着赵崇的背影,没有了他厌倦一切的眼神,很普通的一个人。我甚至觉得,他就是亮得刺眼的阳光里,一颗出类拔萃的黑星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这么长时间,我很快适应了赵崇的变态。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是个神勇铁金刚,赵崇的尖酸刻薄能在我身上撞出激烈的火花。但现在,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不知从何时起,赵崇那黑星星,在我的心里占据了一个小角。 今天的惊吓并没有结束,顾阳又鬼使神差地站到我面前。灿烂的阳光下面,他依然是那灿烂飘逸的笑容。“在等我?” 我头疼地摸了摸额头,白了他一眼。可是他的眼角有一点淡淡的忧伤。我以为他是想到了自己的病情。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那可笑的情感已经发展成了一棵巨大的树。我躲进他的怀里,阳光被他伟岸的身躯挡住,一片满意的凉,心也很凉。我轻轻地说:“走吧,去医院看看我的配型行不行。” 顾阳站了一会儿,终于把双手放到我的后腰,他布满胡子渣的尖下巴轻轻磨着我的头,我能感觉,他的胡子渣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头皮。耳朵里,是他幽远又伤感的语调:“不去了,我不想看到自己再一次失望,更不想看到你也失望。如果,我没病。你就不会伤心了吧。” 眼泪就突然涌了出来,他傻么?谁希望他有病啊。可是这就像是一个上了刑场的死刑犯,法官对他说“如果,你没犯罪,该多好啊。”我一直认为我很坚强,可是现在,就像是命运宣判了我的死刑。顾阳他怎么就不知道,我比他还要悲伤。可是,真要去做了配型,我发现并不合适,那我会不会更绝望。 死吧,死吧,快去死吧。顾阳看不到,我现在的脸上肯定会被眼泪划着这几个字。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顾阳就像舍不得死的吊死鬼,总是突如其来地折磨着我。我甚至不知道,我算不算是爱他。 但现在,顾阳就像控制不住的生命,从指尖一点点地溜走。那是已经融合了我的灵魂的生命。 天好像下雨了,有什么潮热的东西渗进我的头皮,滑过我的脖子。 天气里的阴冷从薄薄的衣料渗进了皮肤里,甚至血液。 B市的天气就像无病呻吟的人,它在有可能把人闷到中暑的残酷中,偶尔又让人有突如其来的寒冷。 Summersnow的演唱者sissel那丝缎般的嗓音静静地流淌,夏之雪——夏天的雪,我一直很惊叹于创造出这个从理论上来讲,不应该存在的词的人。但是,我一直深深体会着,人生中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不知道多久以前,我路过一家音像店,就听到了凄凉婉转的吟唱——moldecanticle。我从不知道,音乐还可以用这种形式表达。当时我疯了般地冲进音像店,但是伙计非常遗憾地告诉我,卖完了!这是他们店里已经播了很久的一张盘。但是我执拗地告诉他,我需要她!这张碟。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无聊地花钱买正版的CD。我一直认为,花几十块去买个什么狗屁写满了我爱你你爱他他爱XX然后XX爱YY的无聊CD,那简直是有病!但现在,我病得不轻,我彻彻底底地沦陷,期待着能有人赋予我一种纯洁的爱。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音乐有时候就是一种毒药,不能自拔。 车里的空调吹得我起鸡皮疙瘩,我开着顾阳的车,载着他,好像是要回到那个今非昔比的家。但是我很茫然,我根本不知道前面的路通向哪里,我很无奈地下车,然后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顾阳重新打着车,笑呵呵地说:“没有我,你怎么办?” 我打个激灵,默默地看着他:“你干吗非要赖在我那里?你为什么不回你铺着金子的床?你就不怕我哪天买来让你迷失了心智的药放进你的杯子?” “那来啊,我会撕碎你的!”顾阳残忍地瞪着我,抬手轻佻地捏了捏我的下巴。 “滚!”我哭了,为我的自取其辱,为我的绝望。他都快死了,可为什么,还不敢碰我这个变态。放过我吧,我再也忍受不了渴望爱潜意识又排挤爱的恐怖原罪。 莫筱红着脸,看着静静坐在她身边的裴健,一种积攒了几千年的怨气从她性感的嘴唇叹了出来,“裴健,你不知道,这个坐在你身边,拉着你手的女孩有着多么灰暗的不堪。” 裴健转过头,迷人的微笑毫无遮掩地闪耀:“我又不知道。” 莫筱的眼泪慢慢地滑了下来,最终,空着的右手捂了上去,她支支吾吾地啜泣:“我究竟做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罚我。你还是回去找嘲桑?你不知道,她才是需要你这样爱的女孩。” 裴健温柔地擦去莫筱脸上的泪,然后炯炯有神地看着莫筱说:“我看见她只会忧伤,看见你我才能这样微笑。而且,能让她尴尬羞涩的男生不是回来了么?一切都会好的。其实我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善良。我可不想以后,每天面对一个连碰她都不敢的女孩。话说那一晚,我真的是这样的感觉,她连喝醉了都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额,对不起,我没没其他的意思。” 莫筱的脸已经涨红。 不远处的转角,刘然默默地看着一切,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尽是欣慰的笑容。他靠到墙上,双眼茫然地看着天空。 “你父亲很努力,盛联如今发展得枝繁叶茂。”赵崇抬头告诉服务生再给咖啡加点糖,然后转头对林楠说,脸上又恢复了能撞毁泰坦尼克号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