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女王 第23章　 入嫁

出嫁的前一天，苏惠春来见他了。他正在弹琴，而苏蕙姬正在自己的偏殿听着，突然琴声便断了。 月光如银，他清明的眼神并未放过苏惠春，“很快就是懿贵妃娘娘了。” “很要紧么？”苏惠春力图以疏离地笑分隔自己的距离，“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随后苏惠春深深的看着他：’也没有人愿意挽留我…宫内的嬷嬷方才来过，告知我明日就入宫。凌晨圣旨就会贴出来。” “惠春，还记得我们初见吗？那时候的你，比现在还要活泼些。你妹妹苏蕙姬便像极你那时候了。见到谁也不怕。随后你渐渐的长大，渐渐的美貌初现…” 苏惠春淡淡道：“怎么会忘记呢？那是我多年以来最美好的回忆。苏惠春强抑住心底翻涌的痛楚，“我好想回到以前。你可以带我回去吗？不可以，对吧？”他颓然转首，声音里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不错，惠春。” 苏惠春轻轻一哂，“我想要的唯有皇上能给我。我父兄的性命，我苏氏一门的活路，我想要的荣华富贵。我娘亲，我唯一的妹妹。蕙姬是我最大的守护，她才这么小。我想要她高高兴兴的成长。”苏惠春怆然不已，然而这怆然之中更是对世事的怨与悲。然而苏蕙春能怨谁，人如掌心棋子，往往是身不由己，却不得不孤身向前。苏惠春望住他，数月的悲辛只化作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绵湿衣衫。 他的手掌有残余的温度，有薄薄的茧，为苏惠春拭去腮边的眼泪。他的语气里有温柔的唏嘘，“你还肯为我落泪，惠春。”他扣住我的手腕，“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当真对我无情？” 呼吸变得那么绵长，苏惠春看着他的眼睛，竟生生说不出“无情”二字。娘亲前几日与她语重心长的道：“你入宫后，第一件事便把心给抛到一边去。后宫最忌讳的便是真心了。太多的真情注入，你会受到更多的伤害。也不要把皇上当成你的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他拥苏惠春入怀，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他的话语似绵绵的春雨落在苏蕙唇耳际，“惠春，我没有忘记与你的承诺。白头偕老…。”苏惠春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开始的枯萎。心中的软弱和温情在一瞬间喷薄而出，苏惠春在泪水里喃喃低语，“遇见你让我做了一场梦。我多么盼望这梦永远不要醒。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都在这个梦里，都是你给我的。”他吻一吻苏惠春的脸颊，“于我，何尝不是。”他温柔凝睇着我，似要把她的样子嵌进脑海中去一般，“有你这句话，我当不负此生。” 苏惠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着他的脸庞，凄苦道：“何苦说这样的话？你当找一个真心待你好的女子，和她相扶相持，白首到老。你们会有很多子孙，会过得很好，会一辈子安乐。”苏惠春仰望他，“来日我日日在佛前焚香，终身祈愿为你祝祷，只盼你如此。” 苏惠春缓缓地、缓缓地脱开他的手臂，含泪道：“你瞧，月亮西沉，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我便要嫁入皇宫了。”突然苏惠春抽噎：“娘亲说，那皇宫很大…很大…大的让人迷路…” 夜色渐渐退去，苏惠春垂首黯然，“大限已经到了。我已经出来很久，我得回去梳妆了。娘亲会发现的。”苏惠春的手从他的掌心一分一分抽出，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含泪。这或许是最后的一次的相遇了呢。请让我如同往前一般，温柔的叫你：“惠春…” 苏惠春抬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片的金黄。苏惠春跪着拿着圣旨，轻轻的道：“臣女领旨。”娘亲拉过自己，把自己安置在镜子前，对安平道：“给大小姐画一个新婚的妆容，要喜庆些。” 从太监那取来大婚的嫁衣。最华贵妩媚的衣裳。 外面的太监已久候多时，看热闹的人也多的是，看到皇家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都惊讶的不得了。在哪儿指指点点。而他也在看热闹，只是他看的是苏惠春罢了。苏惠春曾经说过：“女人最美的便是出嫁之时…” 惠春轻轻地说：“出去罢。”娘亲、安平立刻打开房门，一左一右扶苏惠春起身。五月的灼亮的日光下，他独自负手站在石榴树下，殷红的花瓣碎碎落了一身，他只浑然不觉。苏惠春微微看他一眼，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盲眼的人瞬间见到光明，不能适应日光的亮。 他迅速地抬起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雪亮的哀凉之色，仿佛流星划过夜空转瞬不见。苏惠春看着，竟然移不开步。 太监尖细的道：“请懿贵妃娘娘移驾，鸾轿已在殿等候。” 一条山径，一抬花轿，一路唢呐，前方，有一位新郎在遥望… 一壶女儿红，一声天地，一屋花烛，床前，有一盖头在等待… 苏惠春在闺房所听到的民间嫁娶… 莫道妆成断客肠，粉胸绵手白莲香。 烟分顶上三层绿，剑截眸中一寸光。 舞胜柳枝腰更软，歌嫌珠贯曲犹长。 虽然不似王孙女，解爱临邛卖赋郎。 锦里芬芳少佩兰，风流全占似君难。 心迷晓梦窗犹暗，粉落香肌汗未干。 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 自嗟此地非吾土，不得如花岁岁看。 当今圣上剑眉朗目，英气勃勃，他衣冠端整，神采奕奕。这便是今后苏惠春陪伴的男人了…苏惠春端正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上去。然后端正的行个礼。皇上见到苏惠春，伸出手，稳稳当当的握住苏惠春的手，道：“懿贵妃这一路辛苦了。” 接下来便是专宠。 苏惠春这一生轰轰烈烈，一代宠妃。死后皇上亲自题诗，封为圣母皇后，皇上死后同葬。苏蕙姬知道姐姐死前很高兴，她终于可以见到那个爱自己爱一辈子的人了。姐姐，在天堂一定好幸福。 他苏惠春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春深似海。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多年所愿终于成真。 姐姐，望你安康。 十五入汉宫，花颜笑春红。 君王选玉色，侍寝金屏中。 荐枕娇夕月，卷衣恋春风。 宁知赵飞燕，夺宠恨无穷。 沉忧能伤人，绿鬓成霜蓬。 一朝不得意，世事徒为空。 鹔鸘换美酒，舞衣罢雕龙。 寒苦不忍言，为君奏丝桐。 肠断弦亦绝，悲心夜忡忡。 苏蕙姬哭的凄凉，抱着姐姐留下的衣物：“姐姐！姐姐！”白芷哭着拦着苏蕙姬苏蕙姬推开白芷：“我要找姐姐！放开我！我要找姐姐。”白芷被推到地上，蹲在地上，扯着苏蕙姬，难受的道：“二小姐，别慌这样。二小姐！”白芷看着在后面驰马赶来的男子，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却爬起来，玄华扶起白芷，白芷泪流满面的道：“二小姐因为大小姐的离世打击太大了。王爷，请你好好劝着二小姐！”玄华皱着眉头，腰带还是雪白色，道：“我知道了，交给我吧。”他快速的跑上前。在苏蕙姬的面前停下。 苏蕙姬看着玄华，她泪眼朦胧的扯着玄华的衣服，可怜兮兮的道：“玄华，我要入宫，我要见到姐姐。姐姐看到我，她就不会离开了。玄华，快点，我要入宫！我要入宫！我要见到姐姐！”玄华按着苏蕙姬的肩膀，冷静的道：“蕙姬…”苏蕙姬抬起闪烁的大眼睛，看着玄华。玄华叹口气，道：“蕙姬，接受吧…”苏蕙姬颤抖着肩膀，她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玄华上前按住她。苏蕙姬猛烈的甩开玄华的手，大喊：“不！不！！姐姐还在的？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娘亲也是！爹爹也是！你们都骗我。”玄华大喊：“蕙姬！你姐姐已经！！”苏蕙姬捂着耳朵，大喊：“不！不会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苏蕙姬跌落在地上，头发散乱。 “姐姐明明答应我，会一直陪我下去的。”苏蕙姬语气温柔，眉目清秀：“她答应过我的。姐姐从来都不骗我。”苏蕙姬看着玄华，笑的美好，抚上玄华的脸庞：”姐姐对于蕙姬来说，很重要。姐姐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走了。怎么可能嘛…”苏蕙姬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玄华想要扶着苏蕙姬，却被苏蕙姬推开。 苏蕙姬看着前方，摇摇晃晃的走着：“姐姐说在宫中的十年很黑暗很难熬，可是姐姐还是熬过来了…”苏蕙姬回头，笑着，眼角含着泪水：“这一点点病，姐姐怎么可能熬不过来？”玄华心痛的抱着苏蕙姬。苏蕙姬痛苦的大哭，甚至无力的掩面。 苏蕙姬紧紧的抱着玄华：“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玄华。你可不可以带我走呢？玄华，可不可以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我很讨厌讨厌这里！”玄华认认真真的看着苏蕙姬，道：“我带你离开这里，一定带你离开这里。”苏蕙姬在玄华的胸前大哭。“你真的会带我走吗？真的要带我走啊，玄华…在这里，我快要窒息了，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活不下去了…”玄华心痛的抱着苏蕙姬：“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安静而美好的地方。那里没有多少人，那里只有一些淳朴的农民。我在外面耕作，你在家里料理。我们膝下有子女，我们相伴到老。”苏蕙姬听到玄华所说的那个世界，流下了泪水。 姐姐，你不曾达到的梦想，蕙姬想帮姐姐达到。 我真的好想离开这里…可不可以带我去远处… 姐姐的葬礼在宫里举办一次，在府里举行一次。那天下，全都是白茫茫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