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 第94章 凋落21

殿里很浓郁的檀香味，很好闻。一缕一缕的白烟从燃着的香上缓缓飘到屋顶，密密麻麻的烛台上燃着红烛，烛光渺渺。悟一大师站在桃木方桌前，一边念着佛经，一边敲击木鱼。徐家一行人跪在木藤团上，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诚心念佛。这只是净身的第二个阶段，真正的法事要在后堂去进行，到那时还要把外公的灵位请出来，这样才能开始法事。 后堂是静心寺专门为有心人坐法事的大堂，名为超渡堂，不接待游客。后堂与正堂之间的空地有一个大大的水池，那就是圣池。因为圣池是地下水，所以终年不结冰，像井水一样。圣池旁边就是松江城着名的千年老树，是唯一的一棵。不过市政委下过命令，不允许对古树进行祭拜，因而树周围没有香炉。如果是夏天，它繁盛的树叶会将这片空地里整片天空覆盖，在一片阴影中，密密麻麻的缝隙里会投射下来一束束光线，格外神奇。可是现在，它就和山上那些百年古树一样，光秃秃的枝桠被冰包裹着，独自在寒冷的冬天站立着。 超渡堂算是静心寺最巧妙的古式建筑，因为它的底部是完全架空的，由几根木桩支撑着。因此超渡堂不能从正面进，只能从侧面走。必须经过一条长长的由地板延伸的并且被六根木柱固定的平台，方能进入堂内。为了保持堂内的整洁，寺内要求前来的人将鞋脱掉。所以每次陈埕来到超渡堂就觉得很好玩，因为踩在木板上面会咚咚作响。 外公的灵位已经被两位小沙弥从堂外抱了进来，放置于被称为灵台的大玉石上。而大玉石的四周已经点满密密麻麻的但是看上去非常整齐的蜡烛。紧接着大师就叫徐家一行人跪在木藤团上，和刚才在正堂殿的姿势一样，双手合十。大师则盘坐在木藤团上，一手持佛珠，一手开始敲击木鱼，口颂经文。这才意味着法事的开始。 法事过了近十分钟时，陈埕因为觉得实在太无聊，所以悄悄睁开眼睛看着大家。那两位小沙弥仍然站在大师左右两边，双手合十，口中颂经。而大师嘴里念颂的经文都已经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起来了。于是陈埕趁机悄悄地后退，一直退到柏翌旁边，轻声说道：“喂，我们出去坐吧。”柏翌睁开眼睛瞪着陈埕，压低声音吼道：“出你个头，现在在给爷爷做法事，我又是家里的老大，怎么可以出去？”陈埕挤挤眉毛，然后往左边移动了近两米，用手肘碰碰岳小晗的手臂，“走，我们出去坐坐。不用担心，我每年都是到这个时候出去的，我妈不会责怪我们的。”岳小晗悄悄地侧脸看看那边认真的柏翌，然后点头说：“反正柏翌在就行了，走吧，我也觉得挺无聊的。”然后两人一点一点往后退，退到门边就溜到了外面。 两人穿好鞋子就往木台上坐，岳小晗说，尽量不要离开超渡堂，毕竟里面正在给爷爷坐法事。两人就这样背对背坐在一根木柱的两侧，发呆之后又继续发呆好一会儿。 “为什么你妈要给爷爷做法事？” “你不知道啊？” “知道一点，但也不是怎么清楚。” “不就是因为她和我爸呗。本来外公身体是很好的，可自从知道我妈怀孕被学校开除以后，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差，直到把我妈撵出家后身体的情况就更是差得不像话。反正外公就是被她气出病来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妈和我爸。” “你真这么想的啊？” “那还怎么想？不过，反正他们也遭到报应了，我才两岁的时候我爸就死了。其实也不算什么报应啦，我爸那病之前就已经有了的。” “什么病？我听说好像是肺病。” “要是一般的肺病就好了，可惜他得是肺癌。起初还没和我妈认识的时候就在医院查到过，那时候还是早期，医生劝他动手术，他却闲手术费太贵舍不得，而且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清楚癌症是个什么概念。后来和我妈认识了，身体也越来越差，那时候到医院去检查时已经晚了，已经到了末期，癌细胞都扩散了。反正到我两岁的时候他就死了，你们也知道的。应该说柏翌知道，毕竟你那个时候才三岁。” 岳小晗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担忧，“为什么你爸会得癌症？你爷爷或奶奶也患过癌症？” 陈埕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并且我爷爷和奶奶都死这么多年了，而且也挺长寿的，应该没有吧。” 岳小晗明白似的点点头，但仍然是神情忧虑的。 2009年12月7号星期一上午 星期一陈埕他们复学了，匆匆忙忙吃完早餐两人就背起书包出了门。 徐静淑心情格外好，因为她待会儿要去车市把车领回来。她洗好碗筷后就去卧室替他们整理床铺，钟秀婆和罗忠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岳小晗的床位横铺在窗户前，与陈埕的床位刚好形成九十度角。陈埕看到母亲把岳小晗的床安置在窗户前便轻轻对岳小晗说一声，以后想看窗户外面就得爬到你床上去。岳小晗满不在乎地答一句，随便。接着两人就莫名其妙地哼哼笑一下。其实有时候最怪异的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哼笑声，各自都是围绕着不同的重点发出笑声来。 “那我上去啦！”快要靠近陈埕他们班教室时岳小晗说，没等陈埕回应就朝楼道那边跑过去。 “中午我们一起吃饭！”陈埕望着岳小晗奔跑的背影大声喊道。 岳小晗回头做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就跑进楼道里面。 陈埕继续走几步，然后推开门走进教室里。 教室里还有一半的学生都没有来，班长手里拿着一份花名册正站在讲台上核对着一个又一个走进教室的学生。当看到陈埕进来后他微笑着和他打一声招呼，“早上好！” 陈埕突然觉得自己慌了手脚，甚至是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再加上一点点匪夷所思。他没有礼貌地回应，而是冷静地走到座位上坐好，之后他悄悄地看着讲台上的班长，发现班长仍然善意地朝自己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