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地势不平和他们那种频繁的突踩油门的做法,使得放在排气管中的微型炸弹尚未爆炸就掉了出来。而我们的车偏偏又在后面压上了……” 路边一个女人焦急地冲一辆左冲右突的汽车蹦跳着招手。然而车子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理想中的反应,而是在快接近她时猛然拐弯冲她而来…… ……突然不知哪里窜出得女人挡在车前。大牛猛然将刹车踩到了底;车子打了个激烈的饱嗝停下了。女人也吓得瘫坐在地了。情绪高涨的三牛本来稳占后排,这时候欲钻火圈似的哧溜一下窜到了前边,若非双手架住前玻璃和坐在副驾驶上的二牛抱住他,那么他不只是将前玻璃撞个脑袋大的窟窿。他的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在外面,张口就冲女人吼: “你不想活啦你,啊?你想死啊你,啊?你有病啊你,啊?你……” 啦啦煤先生在沮丧中看到了这一切,凄凉绝望的心中陡然现出了曙光,聪明的小脑瓜儿里迅速盘算了一条计划;他扯起在四下寻找东南西北的啦啦油先生: “快!到他们前边儿埋地雷!” 大牛也很气愤,想骂女人两句。他开门下车: “你……你好漂亮啊你!你没伤着吧你!……” 三牛停止谩骂,不满地看看大牛,本想再看看自己,可是看不着,只能是将眼光往回收收。他这样做是在说“难道你没看到你兄弟我现在的样子?”结果做哥哥的根本看也不看他。于是他不得不使用语言进行提示: “……干吗你……看你那色样儿!你没看到我的……” 大牛当然看得到也听得到,所以他面对女人是一副哈叭狗似的笑脸,对待兄弟则先用身子将其大煞风景的面孔挡住,然后一只手摸在了那伸出的脑袋上,仿佛此脑袋不是肉做的,可以如此粗暴地推入车内。于是三牛直叫着“我不进去我不进去”地进去了。 女人本来由于惊吓过度,心悸不已,虚弱无力,但见一个不懂礼数的“小屁孩儿”为了能尽早对她撒贱宁可撞破前挡玻璃,委实让人“感动”;近似谩骂的秽语与一副令姑娘鄙视的盛气凌人的俗像使人不得不激动;她欲一下子冲起来用同样的态度和女性先天擅长的伶牙利齿刮起一阵**,来把对方骂个狗血喷头,但又见另一个颇具绅士,年龄相仿,外表英俊的男子出现,言行倾向于她,于是那点儿被社会宠起的女人固有的装腔作势的小脾气开始作祟了:她把一双大眼睛里挤满了泪水,配以一脸夸大了的委屈神色,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等着有人来扶。 “啊,你没事吧?你起来吧,地上凉!” 美女哽咽起来。 大牛顿感心神不宁,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美女,可是因为对与陌生女性接触的经验欠缺,使他一时难免有些拘束。不想美女一把抓住他唯唯诺诺伸出的手起来了。由于事发突然和用力过猛使大牛差点向前跌倒。美女不仅不在眼泪鼻涕,还鄙夷地对大牛说了声“磨唧”,大眼珠子一咕噜,又冲其白了可爱的一眼就向汽车走了过去。 美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二牛扯下来,向后推了一把说声“后边去”。她坐上了车。见大牛还在车外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发呆,便将头探出车窗冲他理直气壮地喊道: “司机,还不上车发什么呆啊?!” 大牛回过神儿赶忙上了车。二牛不是太高兴女子的无理,可他嘴里罗嗦着也就坐到了后面。他罗嗦的大概内容是:……牛什么呀?以为你是谁呀?不就是漂亮点儿吗?有什么呀?要不是漂亮点早把你赶下去了!哼,我们的车。坐后边?我呸!坐就坐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美女说: “送我去城里!” 大牛说: “我们现在还不回城里。我们今天特意出来玩的。不介意我们一起感受大自然吧?晚上我会请你吃饭。再送你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好吗?” “不好!就现在送我回去。我给你们钱,赶紧的!” 三牛趾高气扬,说一个字甩一下头:“我-们-不-要-钱!嘿——嘿——!” 美女乐开怀了,她拍着手说: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真是活着雷峰?” 三牛又扭动脑袋说: “我们也不会回去的!哈,哈,你死了这条心下车去吧——!” “就是!”二牛帮腔,“这么没礼貌的孩子,还想这么好的事,还这么气儿足!得了吧!” 大牛用目光和神色责备兄弟们。然后他不好意思地冲对他寄予厚望的姑娘笑了笑说: “很抱歉!千真万确我们不能回去。” 美女裂开嘴哭了。她真是个演戏的天才,她把两种不沾边际的情感状态过渡的合理自然,演绎的亦真亦幻,使旁人不能看出其实质为蓄意的矫揉造作;她的哭泣水平很高,她知道,对于男人这完全是一种有力的说服,或者说这是一种武器。尽管这种方法对于眼前的人别开生面,然而也未免流于一般。真个过程如下: 首先是纯粹的哭,闭着眼睛可劲儿的哭;这种比较接近自然的方式确实让哥仨手足无措,他们或者心痛或者犹豫或者内疚。她则利用着抹眼泪来创造借助指缝观察对方反应的机会。 然后在她认为已达火候时,加深了可怜力度,在哭中添了“诉”;她一本正经地将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一双泪花盈满的心灵窗户虔诚地仰望着车顶蓬: “万能的上帝呀!请用您慈悲的心来怜悯您忠实的仆人吧!请不要把我见唯一亲人最后一面的权利剥夺!阿门!” “您是知道的,我自小无父无母,全凭爷爷一人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供我吃喝,供我上学。如今他已健康不在,病入膏肓。爷爷在去陪您老人家之前唯一的愿望是见他孙女一眼……上帝呀!请用您无限的力量驱走这黑暗,让光明重新降落;展示您伟大的博爱,满足您忠实奴仆可怜的愿望吧!……” 这种带异国情调的深情“诗朗诵”把三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彻底吸引了,征服了;他们由于欣赏而用专注和陶醉的神情来面对美女。抑扬顿挫的泣诉艺术将每个人的灵魂送至一种虚幻的境界。一场完毕,美女焦急地看了看表,而面前的男人们依然不动声色,脸上都挂了一种舒缓的笑意,仿佛在什么美好中无穷回味。没想到进口的“装可怜”都不起作用,不禁使得美女对世人的冷漠无情勃然大怒: “到底答应不答应?!” …… “……我死给你们看!” 她便用一颗生长有乌黑秀发的脑袋来当当地敲车玻璃了;世人都知道,如此自杀即使把车玻璃敲碎了也不能如愿,然而这真是某些人的用意和某些人的担心。 当大牛为美女将车发动,美女“双臂交叉抱以胸前,两扇心灵窗户满含泪花”虔诚地祝福: “上帝会保佑你们,善良的孩子!” 当她深深一低头,再次表示虔诚时竟有两滴泪水掉了下来;看来此次这个爱说谎的姑娘并未演戏,她是以亲情的名义在向好人表达感激。 不知是助人为乐了,还是上帝临时发了点儿小脾气;大牛感觉一种殊荣组装的光环在头顶旋转不停,将一种能量源源不断地输入了他的肉体和精神。如果说师娘和松松的嘱托因为自己的私欲还能显出些劲势,那么现在可以完全不必去理会了。正如同孩子为了画着小鸭或一朵红花的烟盒而为爸爸到商店里买烟一样理直气壮了。 疯狂的汽车! 二位国际杀手先生已及时埋好了地雷,恭候猎物大驾。当看到那蛇一样的东西尚处在遥远的地方,他们脸上不禁再次露出了讥讽的笑。于是一种即将如愿以偿带来的轻松,让他们吹着口哨向旁边的污水坑里撒尿休闲。 啦啦煤先生由于综控了全局,自觉谋划过人,为了在老哥面前显摆,也竟然能用仿佛鲁达灌下二斤烈酒后那样的口气嚷叫: “黄了。操!都他妈的上火了!” 不想,尚未完事,惊恐地听到马达声忽地由远及近: 啊呀!怎么会这么快?! 先生们已顾不得将带味儿的水放干,裤子只一提便向前扑倒在了路边的草丛里。这样充分发挥了一身儿迷彩的自色保护功效;国际杀手果真名不虚传,此时此地的伪装令人拍案叫绝,以至于仿佛鲁达灌下二斤烈酒后走路一般的汽车从二人身上晃了过去,车里的人居然毫无察觉,依然向前饶有兴致地划波浪线。 大牛自言自语: “刚才好像有俩人影儿来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二牛三牛每人自后排摁着美女的一条胳膊;美女则挣扎不停,如同一匹烈女对待施暴者。二牛对美女说: “你怎么这么劲大?是不是练过?” “呸!我练过你个……不错!我是练过的!再不放开我小心我揍你们!你们可看到了我像一匹壮马!” 三牛说: “你刚才掐得我大哥胳膊上的伤还没和你算呢!还想揍我们?你以为是你男朋友啊?愿意掐就掐?愿意揍就揍?” 不错,大牛的衣服凌乱,右胳膊挽起袖子的地方可以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耳朵上有一排牙印;女人不高兴了通常会这么干。 “各位大哥,我求你们了让我下车吧!我不坐了还不行吗?我错了。我还没结婚呢,我不想死,放开我吧我错了!…… 三牛说: “你以为这是公交车啊?想上就上想下就下!哪儿那么随便呢?” “我下次不敢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乱上车了……” 大牛边开车边对美女自信而轻蔑地道: “我大牛虽然谈不上车技高超,可自驾车以来还从未出过事故!你看我晃来晃去的,这叫个性。懂吗?个性!” “你早说嘛!放开我!” 二牛三牛见她情绪稳定,也就放了手;她把斜歪的衣服重归原处,突然随着汽车的摇晃节奏高叫起来;声之响烈盖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