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寓言 第29章 简化之美

森林中央深处，错综复杂的树枝在顶端形成一个天然的天花板，浓密的树枝使得阳光几乎穿透不过来，但还好不是完全的，多亏有几个漏洞才不至于完全漆黑看不着路，整个视线一片幽森森的，幸亏现在是白天，不然胆子再大的人也要被削去一半的胆量。 “好热…”第五十八次的相同抱怨，我终于撑不住三个小时连续的湿热空气，索性把胸前的一个扣子解掉，好让脖子透透气。 森林基本应该是很凉爽的才对，但是这里的水气比例太多了，这种热是比太阳直射还恐怖，就像把人闷在烤箱里烤的原理是一样的！ 我将命名为──天然闷烤机！…咦？需要注册吗？ “…”也是第五十八次的相同答案，走在前方带头的旭也是汗流浃背…嗯，看来他真得很喜欢“点点点”这句话。 看他没啥反应，八成也是因为天然闷烤机的作用从“不太爱鸟人”变成“完全不鸟人”，久了我也习惯了，将背在后面快掉到地上的锅铲往上背了一下。 按照小矮人水说的南方走，已经走了三个小时左右，身体已经超过我所能负荷的程度，现在直向我国政府抗议着“还我自由！”、“劳力过度！”字眼，而上头那些啾啾的鸟叫声在前几次经过发火向上扔石头扔不到之后，我已经懒的再理她们了。 第三十六次忍不住又绕过旭的身影望向前方，那里是人类视线所能达到的最深处，还是一堆笔直的深咖啡大树干和上面大片的墨绿色──…呃，好象有变黑的倾向？ …Ohmygod。 “旭，还没到吗？”我几乎是哭丧着脸看着他的背影问道，突然觉得我是朱自清作品中“背影”看着父亲捡橘子的那个儿子？ 然后，旭会转头过来，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前方开心的说“到了！”，接着把被变身成青蛙的王子雷利抓…呃，不是啦，是带回去！再来就是白雪因为王子的吻而醒来。 哈，圆满大结局！太好了，我可以来安排接下来的剧情了！ 但是，以上纯属幻想。 他没转头，脚步无要停的意思，直接道，“还没看到。” “…唔！”瞬间一把箭射中我的身体，中靶。 “森林里不太可能有井…我觉得至少要穿越过森林才会到。” “──唔呃！”两把箭，三把箭中靶。 “…而且这森林看前面的样子，恐怕还走不到三分之一。” “唔阿阿！！”一堆箭，共计无限支中靶。 背后插满箭矢，我趴在地上像中风一样抽筋，眼泪快掉下来，“不要…不要再说了…” “什么？”旭转头过来看到我的模样顿了一下，确定是我本人之后，脸画三条线，“…你在干嘛？” “咦？”发现自己的蠢样，我快速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连忙咳了一声，“别介意，刚才我是在演一个小小的幻想被现实打碎的路人。” “…路人…” 噢噢，常见的无言脸出现了！不管看几次都很经典啊。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我现在是连算大约时间都懒得再去算它，只要前面突然出现一口井，不管是里面会跑出什么日本鬼都好！呜呜…我的要求不多了！真的！！ 什么？会跑出巨大虫子的井？那可不行。 在我边小心踩着树的根茎向前，边专心祈祷上帝赐予一口井的时候，走在前方的旭突然停下来，我只来得及“耶？”一声，就毫无煞车的直接撞上他的背！ 唔喔喔──！鼻子，鼻子好痛！撞到鼻子了啦！！ 我摀着脸中央被直接冲击到的部位，痛的留下一滴眼泪，“…你、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小心检查了一下鼻子…嗯，鼻梁好象没歪。 他直勾勾的看着前方，“起雾了。” “雾？”我往四周看，还是一样连续三个小时都一模一样差不多的大树，每一棵每一棵都棵棵分明，竖立的非常清楚，我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没有阿。” “前面。”旭手指向前方，我往右小跨一步朝他指的方向一望。 接着，我完全没预想到我会看到一个非常诡异的画面！ 前面一片白茫茫的，完全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只有几棵比较接近的树木在白雾中成淡灰色，和我们所在的地方呈现超级明显的对比，像是用一大片玻璃把雾挡在里面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整个定格停在那，一般来说，起雾是由淡到浓，现在这个根本就是把“淡”这个环节给删掉了嘛！ “不知道，这个雾很奇怪，当初小矮人水迷路时有没有经过这里完全不清楚…”他看着浓雾伤脑筋。 “…”我开始回忆当初水所说过的话，是都没提到什么，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迷路去过多远的地方，这个不明不白又怪里怪气的浓雾，越看越莫名其妙，能不进去就不进去比较明智… “…对了！”旭突然说了一句。 “吓！？”我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什、什么东西跑出来了吗？” “不是。”他转头看我，“水不是给我们一张地图吗？打开来看看，也许有画一些什么。” “啊，对吼！”我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明明是前三四个小时之前的事情，现在这种状况那张纸就像圣旨一样高贵闪闪发出佛光啊！ 紧急将手伸进口袋找，顿时发现这拇指姑娘的裙子原本就没有口袋，冏了一下，才想到我其实放在── 我开始解开衣服第二颗扣子、第三颗… “！？”这次换旭被我的动作挫到，“你、你做什么阿！？” “嗯？”一愣，他那么惊慌干嘛？看着自己的动作，片刻才恍然大悟，“啊，因为我把地图放在胸前阿，胸前衣服里面左边有一个小口袋喔。” “我不是在说这个！你没发现里面的内衬，衣领拉太低了吗！” 耶？ 低头一看，白色的内衬只到胸部在往下──一──点──点────…简单来讲就是一览无遗的意思，再简单就是差一点那两点就露出来了，再再简单就是里面那件衣服根本就是废物──── “…”停格，脑袋一片空白。 “…”旭先意识过来，整个身体转过去背对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可恶，真眼说瞎话，刚才不是才提醒衣领太低了吗！？ 呜…妈，女儿对不起你，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女儿还是爱您的，虽然你是个讨厌的母老虎。 我四周画上许多条线，脸阴一半问道，“…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嗯。”接着我听到旭头低着小声说了一句，“唉，总有一天我会被她吓死…” 青筋。 “喂，我听到了喔。” 不出几秒我就已经把那张纸拿出来，衣服也回到只解一个扣子的状态，我将纸拿在手中，看了看站在我面前的旭，他点头确定，我把对折的纸摊开────然后，你可以看到两个人瞬间被石化掉，那石头的线条雕刻得非常流畅。 “…这、这…”我整个结巴掉，完全没想过水居然… “…”他一半的脸埋在右手里，整个表情看起来相当疲倦。 这是一张非常普通的纸，用一双非常普通的蜡笔画的，但唯一不非常普通的，就是这个人的绘画技术…比非常普通还惨好几百倍，比幼稚园的小朋友画的画还抽象，可以说是直接被“简化”掉。 而上面分别有：断一半的棉花棒、简化过的皇冠、一条爬来爬去的蛇、一个圆圈圈以及一朵像云朵的玩意儿。 “这什么阿阿！！”我把这张纸摔在地上，十字青筋瞬间冒出好几个。 旭无言了很久，之前他总是能从无言境界一下就回来，看来这次的打击极大；他默默的捡起那张非常普通的纸，努力想从这上面分辨出什么，整个眉头皱在一块。 “没救了。”我丧气，摆摆手道，“我都完全分辨不出来，你不用勉强啦。” 沉默了一阵子，他直直盯着那张纸，表情突然起了些微的变化。 我感到疑惑，“怎么了？” 旭抬头看向我，“也许可以看得出方位。” “咦？”真的假的！？ “你看。”他把纸面向我这，“这个断一半的棉花棒应该是指树群，一条线是树干，棉花棒的头是树叶，是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的森林；而这个圆圈圈应该是我们所要去的那个井；这朵云朵…应该是我们前方这片白雾吧？” “唔…”我把纸抓过来研究，的确有点像，虽然不知是简化过几百次才能有这样的功力…我指着另外两个，纳闷问，“那这些又是什么？” 他摇头，“我觉得也是指某些地表上的东西吧，但我猜不出来。” “喔…”沉思，这顶皇冠怎么好象我也画过，好熟悉的感觉…这条蛇就比较陌生了… “不过目前能断定的是，这棉花棒下面是云朵，再来是圆圈。”旭给了我一个“做好心理准备”的眼神，“我们确定是要进浓雾了。” 身体起一阵寒颤，我不自觉滴下一滴冷汗，“可、可是那片白雾看起还超诡异的耶！里面像是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会被东西突然袭击…如果真得被袭击的话，我们根本斗不过这里的生物啊？” “没事，这里是童话世界，况且你有武器。”他要我放心。 我翻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是煮菜用的！顶多把人敲昏而已！” 旭叹一口气，接着他从自己的背后拿出一把长剑递到我面前，“我有带剑，你一直走在我后面又不是没看到。” 我愣了许久，摸了摸那把剑确定不是幻觉，才开口，“你有带剑！？” “啥？”旭脸画三条线，“你到现在才发现！？” 定了定神，“唔呃…哈哈，因为刚才很闷热嘛，况且我都一直很专心踩稳地小心不被根茎绊倒…” “…”旭看着我，“妍，你知道吗？” “什么？” “你每次做的事情都很出人意外。”认真无比。 我镇静的吐槽，“你的表情摆错了。” “好，既然没问题那么就进去雾里吧，小心点。”说着他就一步两步走进白雾里，雾因为有空气的流动往外扩散了一下，但马上又回复了白与绿的界线。 啧，他是什么时候学会我那招“无视吐槽”的？ 低咕了一声，突然发现旭的身影已经完全被浓雾埋没，慌了一下叫道，“啊…等等！” 一步，两步，我也跟着踏进雾里去了。 这里的空气很潮湿，在进去的那一秒就能明显感受到温度的差异，冷冰冰的，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四周一片白茫茫，除了几棵树比较接近成淡灰色，基本上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对，看不见任何东西，很好，旭呢？ 左边看，白色。 右边看，还是白色。 惨了，真该死，他没事走那么快干嘛！？ 不见人影，一丝不安涌上心头，“旭──你在哪！” 没回应。 “喂──！没人吗！？” 还是没回应。 … 不、不会吧！？不是只差那几秒先后进去而已，马上就走散了！？还是这浓雾有隔音效果！？ “喂────” 没人回应。 “…” ──该不会，现在这里…只剩我一人了吧？ “唔…”想到这里，突然这白茫茫的变得好恐怖，我开始慌张的大喊，“旭──！你这个不礼貌的听到至少回一声吧！？” “我不叫不礼貌的。”前方渐渐出现一个淡灰色的人影，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旭，他看起来满脸不爽，“我听到你的声音就马上来找你了…还有，你抓着后面那把锅铲想干嘛？” “？”我突然发现我正把背在后方的锅铲抽出一半，差一点就要二话不说拿出来朝旭的方向敲下去了，连忙把它放回去，“呃…阿哈哈，这是自我保护、自我保护，你刚走过来我看不清楚是谁嘛，别介意。” “…”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接着他把手伸出来，“这里视线很差，手给我，牵着比较好。” 我看着他的手呆了一下，随即回神，“喔，嗯！” ──瞬间，一股不知道被什么盯上的寒栗感袭身。 “…！” 我快速扫过四周，还是同样会让人视线变得极差的浓雾，白茫茫一片没有看见任何东西，顿时又不安了几分。 只有一秒，那种寒栗接着就消失无踪，回到平时的感觉，好象错觉一样… “怎么了？”旭看到我慌张的望向四周在寻找什么似的，不解的看了身边白雾一眼。 …刚才是我神经过敏吗？ 微皱着眉头再向四周扫过一次，没有异样，看来真的是我的问题。 呼，自己吓自己，我放心对他笑了一下，“不，没事。” 向前走了几分钟，温度不知不觉就下降了几度，像是逐渐迈向开到低于十五的冷气口一样，之前在森林里走了三四个小时的汗早已干掉，唉，这一会热又一会冷的，对身体实在不好… 一路上都没说话，左手握着旭的右手以免不知不觉我又走偏路，而我很努力的仔细分辨着白雾雾的地面小心不被绊倒，浓雾归浓雾，这地上有大有小树的根茎布满整个地表的情况还是没改善，一个没注意就会跌个四脚朝天、鼻青脸肿… “啊，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旭，问你喔。” 他没停下脚步，“什么？” “之前都一直忘记问，你怎么知道卡尔假扮雷利的身分，不是自行用魔法捏造而是真有这么一个人？” “唔…”旭微皱眉想了一下，“因为如果是捏造的话，一个身份还要再多出许多其他零零总总，这比直接把一个现有的人抓来调换慢上许多，是件很麻烦的事。” “噢噢！对吼！”我叫了一声，“我从来没想这么远过耶！” “…我很担心你的未来。” 瞥了一眼，“这算吐槽吗？” “──…” 不远处的树丛动了一下，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顿时那股不知道被什么盯上的寒栗感又突然回到身上，非常清楚的告诉我不是幻觉，我不禁停下脚步，手心开始冒汗，“旭…那、那里…” “嗯，我有听到。”他慢慢后退几步，退到我身边，准备取出背在背上的长剑，“…小心点。” 我也慢慢伸手拿出背后的锅铲，全身警戒着这白雾的任何一丁点动静。 “呼──呼噜噜────…” 细微的不知名喘息声从四面八方幽幽传来回荡着，紧张渐渐窒息了整个空间。 ──刚才不是幻觉，这片诡异的雾…真的有东西！！